回到家,她把繡球放在小客廳裡,坐在沙發上習慣性打開手機。微信響了兩聲,是同事關心她怎麼沒去上班,她沒有回覆直接息屏。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陶之瑤的生活失去了該有的興致和盼頭,變成三點一式的生活和窄小簡單的圈子。才二十四歲的她就開始被家裡長輩各種催婚,安排相親,她對此都一一回絕。
儘管粉色繡球的花語恰是,浪漫與美滿。
不是不渴望愛情,只是不願意將就,除非是他——姚晊。
陶之瑤第一次遇見姚晊,是高一的第一節體育課。沒了中考體育壓力的課程,瞬間放鬆了許多。全班跑兩圈操場後,就可自行解散,只是不允許提前回教室。不過正好,陶之瑤也不想回教室。
不和同學打球,也不偷回教室,她就一個人在校園裡溜達。
學校綠化做得好,不僅種了好些花草樹木,噴泉池塘涼亭也一個不少。那天她偶然在池塘旁邊的草叢裡發現了一株從未見過的花。她彎着腰湊近了觀察,紅色的四瓣小花一朵朵緊挨着,竟是一整株!只有這一株,應該不是園丁種的,難道是飄來的種子?
正想的出神,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回頭嚇了一跳,身側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一個人。
“不好意思,同學,可以讓一下嗎?”陶之瑤見他手裡拿着一隻鉛筆和素描本。
“哦哦,不好意思啊......”她退到一旁,靜靜看着眼前這個男生,原來他是要畫那株花。“那個,你知道這是什麼花嗎?”她小聲問了一句。
“繡球,薔薇目,虎耳草科。”他脫口而出,視線毫不偏移,仍專注地畫。
向來害羞內向的陶之瑤,連碰見男同學都會繞道而行避免打招呼的她,這一次鬼使神差地沒有溜走。她目不轉睛盯着素描本上的畫,心想着是怎樣的一個人願意將平凡的草木勾勒紙上?想着想着,她的目光就不自覺轉向那隻握筆的手,瘦削修長,然後是他的側臉,鼻樑高挺,雙眼皮,長睫毛......
怎麼還會有睫毛這麼長的男生?陶之瑤盯着他的眼睛再一次出神了。
許是察覺到別人的目光,男生轉過頭,四目相對的那一霎,陶之瑤清晰地聽見自己咚咚的心跳聲。男生也愣了一秒。
“你畫得真好!”陶之瑤扔下這句話就慌忙逃跑了。
“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喜歡上了繡球花吧?”她自言自語道,“算了,難得工作日不上班,做些什麼好呢?”
她站起來,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等等,怎麼感覺家裡這麼亂?怎麼感覺強迫症突然犯了?
“收拾心情從收拾家開始!管它三天兩天,時間一過,還是好漢一條!”
自從畢業後,找了份穩定工作,住在公司分配的宿舍裡,她就把讀書時期看過的小說,寫過的日記,過去的一切紙質證明都從家裡搬了過來。滿滿一大紙箱,只是搬來後就再沒有打開過了。
捨不得扔掉,也沒有勇氣打開。於是就放在角落,空佔一席之地。
今天,她突然想打開看看。萬一生命真的只剩下三天,她糊里糊塗就離開人世的話,這些,也會被家人當做廢品扔掉吧?可她不想。
她打開那本泛黃的日記,首頁被撕掉了,第一頁變成:
2011年9月7日 星期三 晴
上高中的第一節體育課,還好沒有怎麼訓練,老師管的很鬆。一個人去逛了校園,學校真大也真好看。
我還發現了一株花,遇見了一個男生,他說那叫繡球。他爲什麼會去畫花呢?我們是一節體育課嗎?他是美術生嗎?怎麼會有睫毛那麼長的男生啊......
首頁是怎麼被撕掉的呢?似乎是因爲,枯燥乏味的學校生活,從遇見他的那天起,才漸漸變得有趣起來。在那之前的記錄,也就顯得多餘。
她一頁一頁地翻着,從遇見他時對他一無所知,到發現他是隔壁班跑操時的旗手,再到分科後在同一個班。知道他學過素描喜歡畫畫,因爲對植物感興趣而選擇有生物的理科。
所有關於姚晊的事情,都寫進了日記裡。
陶之瑤將小說拿出來放回了書架,剩下的仍舊放在箱子裡,然後用膠布封好,貼了一張便籤:火化的時候,將這些也火化了和骨灰一起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