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阿杰說,顧一兮近日和樑景衍走得很近,而且經常去醫院。本以爲她生病了,有些憂心,但看到那張醫院的檢查報告,忍不住手都顫了。
他懷着一絲希望,期待那孩子是自己的,但得知顧媽媽對樑景衍的態度後,頓時心涼,整個人都變得渾渾噩噩。
回家的路上,嚴涼路過上御,讓司機停了車,獨自進去喝酒。
他遇到故人謝斯南,現在是a城電視臺的著名主持人,二人同有傷心之事,潦倒相談,打算一醉方休。
夜以至深,酒過千巡,反倒是越喝越清醒,往樓下走的時候,腳步竟然絲毫不亂。直到看到吧檯那裡站着的人,嚴涼自嘲地笑起來:真的喝醉了,她怎麼會在這裡呢?
他目不斜視,往門口走去。
路過吧檯的時候,聽到那邊傳來隱隱約約的聲音:
“小姐,你們現在還不能走。”
“我都已經賠錢了,爲什麼還不能走?”
嚴涼聽到那個聲音,腦中如火花閃過一般。再轉過頭一看,他確認了自己真的沒有看錯,這個穿着厚厚的白色毛衣、鉛筆褲和雪地靴、與周遭環境形成劇烈反差的人,不是顧一兮是誰?
而那個跟她說話的服務員,現在竟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嚴涼的眼睛幾乎都刺痛了,他不顧朋友探究的目光,回過身快走幾步,上前問道:“怎麼回事?”
顧一兮看到他,吃驚地張了張嘴。
服務員看到嚴涼凌厲的眼神,尷尬地放開了手,道:“這位小姐的朋友摔了個杯子,剛纔只賠了一隻杯子的錢,但我剛想起來,這是得整套一起賠的。”
顧一兮看嚴涼神色不善的樣子,忙道:“你說多少錢吧。”
服務員道:“一千八。”
嚴涼當即冷笑,道:“幾個杯子,要一千八?”
服務員笑笑,道:“我們這裡的消費水平,是這樣的。”
顧一兮心中暗叫不妙,知道嚴涼根本不是因爲錢的事情生氣,怕他鬧起脾氣來不好收拾,急道:“是我摔的東西,賠錢就是了。”
嚴涼制止,道:“不行,哪有這麼貴?”
顧一兮硬着頭皮梗着脖子,道:“我不缺錢。”
嚴涼拔高了聲音:“我缺!”
那服務員露出些許鄙夷的神色,道:“先生,若是消費不起,可以不來。您再打擾我們做生意,我可要叫保安了。”
“好啊,叫吧,一起叫。”他拿起電話,撥了出去,“阿杰,外面多少人?……全帶進來。”
顧一兮知道他不是開玩笑,情急之下抓住他的手,道:“你別這樣!”
嚴涼掰開她的手,道:“我就喜歡!你管得着?”
服務員對着對講機說了幾句話,幾秒鐘的時間,保安們已經圍了上來,面色不善地看着他們。
緊接着,阿杰帶了十多個人也進來了,一色的黑色西裝,看着比那些個保安還要精神抖擻。
“我倒想看看,能貴到什麼程度。”嚴涼冷冷吩咐,“三層樓,能砸的東西,一樣不留。”
衆人一致回答:“是!”
嚴涼又將目光掃向那服務員,道:“你剛纔哪隻手碰了她?”
服務員眼看着場面變得混亂,不知自己惹上了什麼人,只知道情況已然不妙,頓時就緊張起來,道:“這位先生,有話好好說,做得不對的地方,我……我道歉。”
但是已經晚了。
嚴涼扔下一句話:“要賠錢,讓你們老闆自己來找我要!”
他說完,拉着顧一兮就往外走。
顧一兮不肯走,急道:“七七在裡面呢!”
“我朋友會照顧。”
顧一兮忙抓起沙發上的大衣,一出大門,便往身上套。
阿杰給嚴涼披大衣,嚴涼直接拿下來,往顧一兮身上蓋。
顧一兮推拒道:“我不冷。”
“穿上。”
他語氣強硬,不容拒絕。
顧一兮只好裹上,把自己包得像只糉子。
a城比s城冷上許多,又是半夜,寒風凜冽,即便包成這樣,風吹在臉上,還是覺得冷。她往前走了兩步,不由得緊了緊衣服。
地上已經積了薄薄的冰層,嚴涼怕顧一兮摔着,一手抓着她的胳膊,一手環在她的肩膀。
上了車,周身一暖,顧一兮脫下大衣,還給嚴涼,道:“謝謝。”
嚴涼仰面躺着,合着眼,不說話。
顧一兮道:“司機先生,麻煩送我去……”
“回家。”嚴涼冷冷出聲。
司機回道:“好的,嚴先生。”
顧一兮只好作罷。
窗外,雪越下越大,雪花紛飛,迷了人眼。
下了車,嚴涼二話不說又把顧一兮裹了起來,像剛纔那樣,攬着她回了室內,才放開手。
只剩下兩人的空間,變得越發凝重。
顧一兮道:“我想回家,嬰兒一個人在家裡,你不願送我,但也沒有權利不讓我走。”
嚴涼忽然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道:“上樓。”
顧一兮想要掙脫,被嚴涼強行拉了上去。
他重重地關上房門,迴轉過身,抱住了嚇得愣在原地的顧一兮。他不是什麼溫柔細緻的人,但以前對她,也從沒有這樣粗魯過。
顧一兮推他,道:“嚴涼,你喝多了。”
嚴涼把她抵在牆上,一手握着她的腰,一手捏着她的下巴,俯身吻了下去。
濃重的煙味、酒味、還有不知從哪裡沾染上的香水味,刺激地顧一兮胃部難受。她好不容易避開了一小會兒,喘息的機會,急道:“別這樣,我難受……想吐。”
“你覺得我噁心?”嚴涼冷笑,“以前在牀上的時候,怎麼沒聽你這麼說過?現在親一下就噁心了?”
顧一兮氣得眼睛發紅,道:“嚴涼,你喝糊塗了是不是!”
嚴涼再次捏住她的下巴,恨恨道:“我是喝糊塗了,倒想看看,你能吐出什麼花來!”
他扯了她的外套隨手一扔,又一把將她抱起,往臥室走去。
顧一兮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竟然被他抱在了半空中,頓時嚇壞了,使勁去掰他的手,大叫:“嚴涼,你發什麼瘋!放我下來!”
“如你所願。”他把她放在牀上,俯身壓了上去。
毛衣太厚,擋住了顧一兮的身形,領口又小,嚴涼嘗試了一下沒有脫下來,直接伸手探了進去。
微涼的手掌貼上腰間,移近腹部,顧一兮大叫:“你滾!滾開!”
她一口咬在他手腕上,嚴涼驟然一驚,手上吃痛,又不能真的對她如何,只好略微放鬆了對她的鉗制。
緊接着,一個重重的巴掌,打在他臉上。
“啪”的一聲響,兩個人都愣住了。
嚴涼直直盯着她的臉看了一會,忽然想到什麼,翻到一旁,仰面躺下了,不住地喘息。
顧一兮起身,飛快地把衣服穿好,驚魂未定地看向牀上的人。
他一手遮着眼睛,半張臉在黑暗中,看不出什麼神情。
只聽他沉着聲說出兩個字:“出去。”
顧一兮往出走,心中怒意翻江倒海,手上力氣也收不住了,狠下了心,把門關得震天響。
屋內那人沒有絲毫反應。
顧一兮看了看時間,凌晨一點,再看看窗外,白茫茫的一片,街道上分外寂靜。她打開手機軟件叫車,十多分鐘過去,沒有一個司機響應,她人已經困得不行。
好在沙發夠大,她整個人躺在上面,並不覺得擁擠。室內有暖氣,她蓋着自己的衣服,也不覺得冷。
顧一兮不敢睡熟,留着一份神思,恍惚聽到那人起來倒水。聲音很輕,咕嚕嚕的,停了沒多久,她只覺得身上一重,聞到了些許熟悉的味道。
太困了,她縮了縮肩膀,最後那一縷在外的神思也收了回來,所以對於最後額頭上的那微微一暖,沒有任何感知。
天矇矇亮的時候,顧一兮就醒了。她把身上嚴涼的厚外套疊好了放在一旁,又穿上自己的外套,繼續用打車軟件叫車。這一次,很快就有司機接單。
她拿上自己的東西,匆匆下樓。
嚴涼一直睡到了十點。
宿醉,頭疼,昨天晚上的記憶有些斷片。但關於顧一兮的那一段,一分一秒都沒有遺漏。
他昨天竟然那麼荒唐?嚴涼敲敲自己的腦袋,該死的!她一定生氣了!
嚴涼隱約記得,顧一兮昨晚睡在客廳的沙發裡,他原本想抱她去房間,又怕吵醒了她又要鬧,最後只好作罷。
他打開門一看,客廳裡空蕩蕩的,哪還有她的影子?走近沙發,上面有凹凸不平的痕跡,證明她昨晚確實睡在這裡。
嚴涼不由得蹲下身,摸了摸沙發上的痕跡,沒有絲毫熱度,她已經離開很久了。
他想起昨天晚上的情景,顧一兮對他那麼厭惡、那麼憤怒。以前他親近她,即便害羞,她也不曾有過那樣的反抗。
嚴涼心中又是生氣又是難過,她竟然這麼快就喜歡上別人了!他原本只是不想讓她變成第二個夏語冰,不料卻徹底失去了她。
嚴涼去衝了個澡,頭疼略顯好轉,思來想去,情感問題就像是一道無解的數學題一樣,乾脆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工作上。
但是,嚴涼很快發現,他根本無法專注,無論思考什麼事情、想到什麼程度,最多不超過五分鐘,顧一兮這個名字肯定就會冒出來。
他憤憤地關了電腦,決定,不能這麼輕易就放過她!
顧一兮回到家的時候還早,她小睡了一會兒,去廚房做早餐。
顧嬰剛起牀,穿着睡衣睡眼矇矓地跑出來,道:“媽媽你夜不歸宿!”
顧一兮道:“你七七阿姨和叔叔生悶氣,一個人跑出去了,我是去找她的。”
顧嬰道:“找到了嗎?”
“找到了。”
顧嬰鼻子尖,一下子就聞到了顧一兮身上的酒味,道:“媽媽,你喝酒了嗎?”
顧一兮道:“沒有,是別人喝酒,我身上沾了味道。”
顧嬰在她臉上聞了聞,點頭道:“嗯,是沒有。”
“現在還早,要不要再睡一會兒?”
“不要,明天要去紀叔叔那裡了,我想多看看你。”
顧一兮和紀唯約定,每週五晚上和週六,顧嬰住在顧一兮這裡,其餘時候,都跟着紀唯。
顧一兮道:“嬰兒,他是你爸爸,不要再叫紀叔叔了。”
顧嬰道:“你會不開心。”
“不會。”
顧嬰十分固執:“就是會!”
顧一兮正想着怎麼跟他解釋箇中緣由的時候,門鈴響了。
顧嬰跳起來:“聞櫻來了,我去開門!”
他不知何時與蘇聞櫻成了好朋友,昨天約好了,小女孩要來家裡玩的。
門一開,卻不是蘇聞櫻。
“嚴叔叔早!”
顧一兮背對着門口,正在放置早餐,聽顧嬰這麼一喊,手中的筷子險些掉落,整個人都僵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