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天琛威嚴而冷冽的聲音讓我的神智似乎清醒了一點兒,但我依然睜不開眼睛。
迷迷糊糊中,我聽到護士慌亂而驚惶的聲音,“我是這裡的護士,我來給顧小姐換藥的。”
“換藥?”裴天琛的聲音裡充滿了質疑。“vip病房的護士名單裡並沒有你!說,你到底是誰?”
我想裴天琛大概鉗制住了那個小護士,因爲病房裡很快就傳來那個小護士的掙扎聲和一陣重物落地的破碎聲。
一陣劇烈的打鬥聲之後,裴天琛的倒吸氣聲傳入了我的耳朵裡。然後便是一陣開門的聲音......
我心裡本就緊繃的弦頓時繃到了極點,我下意識地大喊,“裴天琛,裴天琛......”
裴天琛似乎已經走到病房門口,又飛快地折了回來。他雙手用力地推了推我的身子,關切的問道,
“顧歡顏,你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嗎?”
我還是睜不開眼睛,我就像中了什麼巫術一般,哪怕我用盡了全身的意志,還是不能讓我的神智徹底清醒過來。
裴天琛很快就察覺到了我的異常,他下意識地摸了摸我的額頭,然後低聲對我說道,“顧歡顏,你等等,你堅持一下,我去給你找醫生。”
裴天琛擲地有聲的聲音像是最好的鎮定劑,我已經繃到極致的神經頓時鬆懈了下來。然後我便陷入了徹底的昏迷之中......
等我一覺醒來睜開眼睛時,已是日暮西山、晚霞璀璨。
落日的餘暉中,裴天琛正安靜地坐在我的病牀前,像一尊精美的雕像,被絢爛多姿的晚霞鍍上了一層神聖的光暈。
大概是因爲太累了的緣故,此刻裴天琛正在闔眸假寐。他一手撐着腦袋,手肘擱在牀上。捲翹而濃密的睫毛在眼瞼之下投下兩道扇貝一樣的黛青色陰影。
讓我覺得神奇的是,就算是在睡夢之中,裴天琛依然保持着優雅到無懈可擊的姿態。
這個男人,真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彷彿註定是上天的寵兒一般,帥氣得天怒人怨!
我有些嫉妒,又隱隱的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這樣的裴天琛,彷彿和我隔了一天不可逾越的鴻溝。遙遠得哪怕這輩子我拼了命也無法站到他的身邊!
我正感嘆着,目光卻在落到裴天琛垂在身子一側的被包紮過的左手腕上時微微一怔。
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裴天琛昨天並沒有這處傷口的。
所以,他左手腕的傷口是才添的新傷?
之前的情形突然從腦海中快速地閃過,我頓時想起了我昏迷之前的那一幕場景。
目光在病房裡四處搜尋,大概是因爲房間被打掃過的原因,我已經看不到屋子裡有打鬥的痕跡。就連地面上也纖塵不染,光可鑑人。
可是牀單上點點斑駁的殷紅血漬卻在告訴我,這裡曾經發生了一場變故!
我以爲那是我做了一場噩夢,沒想到卻是真的......
所以,裴天琛是又一次救我於危難之中嗎?
我突然覺得有些後怕,今天下午若沒有裴天琛的及時出現,我會發生什麼樣的狀況?
那個陌生的護士,是冷雨菲派來的嗎?
其實就算用腳趾頭想我也知道,在鄴城除了冷雨菲之外,沒有人會恨我恨到恨不得置我於死地的地步!
大概是昨天殷楚來探望我還冷落她的事徹底刺激到冷雨菲了,又或者她害怕我和殷楚舊情復燃?所以這個瘋女人今天才會鋌而走險,派人來暗算我!
我氣得渾身發顫,眼底卻有冷厲之色慢慢地浮現。
在今天之前,我甚至想過只要冷雨菲和殷楚再不來找我麻煩,我就放下心中的仇恨不再和他們繼續糾葛下去,重新開始。
沒想到我想善罷甘休,冷雨菲卻不肯放過我!
既然她不仁,也就休怪我不義了!
藏在被單下的雙手緊握成拳,我在心底暗暗發誓——今天冷雨菲欠我的,改日我必定加倍還回來!
冷雨菲不肯放過我的也沒關係,那我就和她繼續糾纏下去好了。我倒要看看,我和她最後到底鹿死誰手?
不過,我似乎又欠了裴天琛一次呢!
再這樣下去,除了以身相許,我似乎已經找不到辦法還清裴天琛的恩情了。
只可惜,裴天琛不稀罕我這樣的女人!
我有些遺憾,手指卻下意識地輕撫上了裴天琛的眉頭。
不知是不是帶了什麼心事的緣故,裴天琛就連在睡夢中也微皺了眉頭,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
像他這樣錦衣玉食,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富家公子,如果都什麼憂愁的話。那如我這種掙扎在生存線上的人,豈不是別活了!
我輕輕的嘆息一聲,手指卻忍不住在裴天琛完美的五官之間不停的遊移。
怎麼辦,我似乎好像有些喜歡裴天琛了?
雖然明知道像裴天琛這樣的男人,只可遠觀。可是我想,無論什麼樣鐵石心腸的女人,在被一個俊美紳士的男人救了一次又一次之後,也不可能無動於衷吧?
我又不是真的鐵石心腸、沒心沒肺。會對裴天琛生出好感,也就一點也不奇怪了!
心中這麼想着,我的手指已經遊移到裴天琛弧度完美的薄脣之上。
裴天琛的脣略微偏薄,微微抿起時會給人一種嚴峻冷酷的感覺。但其實他的脣十分柔軟,非常適合接吻。
雖然兩次都只是和裴天琛淺嘗輒止,我卻格外的懷念和他接吻的滋味!
只可惜這個男人活脫脫一個坐懷不亂的柳下惠,根本不給我任何一親芳澤的機會。
我有些扼腕,又有些遺憾地舔了舔我有些乾涸的脣瓣。很想就這麼不管不顧地吻上去。
可是一想到裴天琛那足以凍死人的臉,我又瞬間慫了起來!
正當我爲我的有賊心沒賊膽而感到鄙視自己時,裴天琛濃密而捲翹的長睫忽然微微動了一下。
心跳陡然漏了一拍,我下意識地想要收回自己的手指。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裴天琛驀地睜開眼,手疾眼快的抓住了我的手,將之牢牢地禁錮在他的掌控之中。
“好玩嗎?”裴天琛啞着嗓子,平靜如水的臉上看不出任何喜怒哀樂。我卻從其中隱隱的嗅到了一絲薄怒的味道。
我“嘿嘿”一笑,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說道,“挺好玩的!”
說到這裡,我故意頓了頓。忽然前傾了身子靠近裴天琛,頗爲遺憾的說道,“只可惜你醒得有點早,我還沒玩夠呢!”
“......”裴天琛大概沒料到我會這麼二皮臉,頓時滿頭黑線,怒也不是,笑也不是。
看着裴天琛眼中一閃而過的無奈之色,我越發得意。我心中突然生出一種昂揚鬥志——
不管這男人再冷心冷情也好,他終究也是血肉做的!也會笑會怒,會悲傷會難過。我就不信,只要我足夠用心,我會打動不了他?
不是說精誠所至、金石爲開嗎?
反正我有的是時間來和裴天琛慢慢磨,我倒要看看,我這個繞指柔能夠能化了裴天琛這個百鍊鋼麼?
裴天琛哪裡知道,電光火石之間,我已經對他打起了不該打的主意!
見我低頭陷入沉默了之中,他竟有些於心不忍,於是瞬間放柔了語氣說道,“顧歡顏,你的身體現在感覺怎麼樣?還有沒有什麼異樣?”
我的身體應該有什麼異樣嗎?
我有些詫異地擡頭看向裴天琛,腦海中頓時有什麼東西快速地閃過,“裴先生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
“沒錯,就是你想象的那樣。”裴天琛微抿了薄脣,眼中有冷厲之色快速的閃過,“你中午吃的飯菜裡被人下了安眠藥。”
我這才恍然大悟!
難怪中午那個小護士出現的時候,我拼了命也醒不過來呢!
我還天真的以爲是我夢靨了,沒想到冷雨菲居然派人在我的飯菜裡下了藥。
想到這裡,我身子驀地一怔,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然後我擡眸看向裴天琛,咬緊了牙關的問道,“是護工還是......”
裴天琛大約是察覺了我的緊張,他忽然用一種十分古怪的目光打量了我一眼,然後垂下眼睫不不緊不慢的問道,“這個問題很重要嗎?”
這個問題很重要嗎?
我低頭自己問我自己。
無論甘盈靜也好,護工也罷。於我而言其實都不算特別親近的人。原本應該殊途同歸纔對!
可不知爲何,我心裡就是覺得,如果這個人是護工我可以接受。但如果這個人是甘盈靜,我會覺得很難過!
畢竟,我曾經十分真心的對待過這個小姑娘。那種被身邊親近的人不設防的傷害,我不想再經歷第二次了!
垂眸掩住了我眼底的風雲起伏,我聽見自己輕柔卻堅定的說道,“很重要。”
裴天琛久久的沒有說話,我一顆懸在嗓子裡的心,頓時緊張到了極致!
難道,真是甘盈靜?
難道,我註定不能對任何人付出真心?
我扯了扯脣角,綻出一抹苦澀的弧度。正想說話,裴天琛卻忽然開口說道,“是護工。”
那一剎那,我懸在半空的心頓時安穩地落了下來,我情不自禁地長舒了一口氣,卻換來裴天琛更爲灼熱的打量。
“顧歡顏,你這個人真的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