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人生如戲(二)

殷楚自問自己不是鐵石心腸,要不然當初他也不會答應帶冷雨菲出國。

誠然,他之所以帶冷雨菲出國,有很大的原因是因爲他不想將冷雨菲留在國內,繼續給顧歡顏的生活造成困擾和不便。甚而是作出什麼過激的行爲。

但有另外一半的原因,也是因爲同情和憐憫!

雖然冷雨菲落到當初那種結局,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爲她咎由自取。但殷楚自覺自己要對冷雨菲的下場負一部分的責任。

基於以上種種原因,哪怕心裡有些不情願,殷楚依然帶冷雨菲一起出國了。

他原以爲他和冷雨菲即使做不出愛人,也能夠像家人一樣和睦相處。

但到了此刻他才知道,原來那一切都不過是他一廂情願的自欺欺人而已。

原本聽到冷雨菲的那些話之後,殷楚還有些後悔自己不該那麼衝動。

可是當他聽到冷雨菲最後一句話時,他又想起了冷雨菲曾經的那場自殺。

當初那種被人用死亡脅迫的糟糕透頂的感覺,一瞬間又涌上了殷楚的心頭。讓他心底剛剛壓下的怒火再度爆發出來。

藉着三分酒意,殷楚一把推開冷雨菲,冷冷的說道,“怎麼,你難道還要自殺一次嗎?冷雨菲我告訴你,你那一招對我已經不管用了!命是你自己的,如果連你自己都不知道珍惜,那我也不會替你心疼的!”

冷雨菲一把跌坐在地板上,用小鹿般溼潤而又委屈的眼神看着他。

有那麼一瞬間,殷楚彷彿從那雙噙着淚光的眼眸裡,看到一閃而過的絕望。

可是下一秒,冷雨菲卻突然抱住了他的雙腿,用近乎卑微的語氣哽咽着說道,“殷楚,我沒有想要威脅你的意思。以前是我不懂事,現在我已經知道自殺是一件多愚蠢的事情!所以你放心,同樣的錯誤我絕不會再犯第二次,我也絕不會再用自殺來威脅你!”

說到這裡,冷雨菲突然頓了頓。她輕輕地閉了閉眼,眼眶裡一直強忍的淚水,終於忍不住洶涌而出。

一邊哭,冷雨菲一邊斷斷續續的說道,“殷楚,我知道我不好。我知道我拖累了你!可是就當我求你好不好,你可以罵我,可以打我!我有什麼不好的地方你儘管告訴我,我一定會改正的!但是求你,不要扔下我不管。我會努力跟上你的腳步,努力不成爲你的負擔!好嗎?”

拒絕的話明明已經到了嘴邊,可是不知爲何,那一瞬間殷楚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就那麼呆滯地看着腳下的女人,半響都說不出一個字來。

見他沉默,冷雨菲越發惶恐。她拼命地抓住他的腳踝,就像抓住什麼救命稻草一般。

那雙又紅又腫的眼眸裡,寫滿了惶然、恐懼、害怕和絕望!

“殷楚,你說句話啊。你告訴我你不會丟下我好嗎?”

冷雨菲彎着腦袋,將頭低進了塵埃裡。“我保證,像今天的這種事再也不會發生了。你看,廚房我已經收拾得乾乾淨淨了。跟以前一模一樣。所以殷楚,你就別生氣了好不好?我只是.......只是想做頓飯替你慶祝你的生日而已!”

殷楚驀地一怔,這纔想起今天居然是自己的生日。

去國離鄉,成天掙扎在生活線上。如果不是冷雨菲提醒,他幾乎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

從前在國內時,每到這一天不管他願不願意,都會有很多人送來豪禮爲他慶賀。

那時候那種醉生夢死、一擲千金的日子,彷彿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那些曾經讓他痛恨也好,懷念也罷的日子,都已經成爲了過去,再也回不去了。

他斬斷了所有的聯繫和紐帶,背井離鄉。

如今還剩下的,也唯有身邊這個女人了吧?

想到這裡,殷楚突然就有些心軟。他俯下身子,扶起了冷雨菲,輕輕地嘆息道,

“起來吧。我既然帶你出國,就不會半路把你拋下的。可是冷雨菲,我最近真的很累很累,所以如果有時候我沒忍住朝你發了脾氣,你不要放在心上。好嗎?”

直到現在,殷楚還記得那一瞬間冷雨菲的表情。

她像是中了五百萬彩票一般,剛纔還死氣沉沉的眼眸裡瞬間恢復了生機。

“對不起殷楚,是我太笨了。我什麼都不會做,半點忙都幫不上你。纔會讓你覺得這麼累!”

眼底閃爍着自責的光芒,冷雨菲鄭重其事的說道,“不過我真的真的會努力的,雖然慢一點。但是請你一定不要嫌棄我好嗎?!”

“嗯。”殷楚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女人,半響才輕輕的點了點頭,“不嫌棄!”

就是這麼一句輕描淡寫,近乎敷衍的話。卻讓冷雨菲高興得像孩子一般。

她欣喜得瞬間裂開了嘴,朝他綻出一抹璀璨的笑顏。末了又興高采烈地衝到冰箱面前,拿出一個生日蛋糕。有些歉然的說道,

“雖然你的生日已經過了,可是殷楚,我還是想爲你點一次蠟燭,唱一次生日歌。可以嗎?”

雖然覺得有些幼稚,可是冷雨菲那種怯怯的眼神,讓殷楚根本無法拒絕。

他點頭笑了笑,算是默認了冷雨菲的提議。

燈光瞬間熄滅下來,搖曳的燭火裡,冷雨菲的臉頰嬌豔如花,眼睛亮若星辰。

也許是酒精醉人,也許是夜色朦朧。有那麼一瞬間,面前這個女人的臉,彷彿變成了他朝思暮想的那張容顏。

殷楚的記憶,又瞬間回到了大學時代。

那時候他和顧歡顏正愛得你死我活,他生日的時候,顧歡顏也是這樣爲他慶生。

現在想起來,雖然沒有美味佳餚,沒有紙醉金迷。就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生日蛋糕,卻已經讓他心滿意足了。

那種滿足和簡單的幸福,是後來無論用多少物質都無法填滿的!

想到顧歡顏,殷楚的眼神瞬間柔和了下來,心底的某個角落,也彷彿柔軟了許多。

那一晚,他和冷雨菲一起吃完了那塊蛋糕。後來他們靠在沙發上,坐在客廳裡,一起聊到了天亮。

其實很多的時候,都是他在說,冷雨菲在聽。

聽他回憶大學美好的時光,聽他回憶他和顧歡顏的愛情,聽他講述自己的思念和遺憾。

不是不知道這麼做對冷雨菲有多殘忍,可是那時候的殷楚,覺得自己不可能給冷雨菲一個未來。

他覺得自己無論如何都無法忘掉過去那些回憶和冷雨菲在一起。

就像顧歡顏也永遠無法越過那些恩怨情仇,回到他身邊一樣。

所以哪怕明知殘忍,他依舊想要用這種方式讓冷雨菲死心。

所以明明就看到了她眼底的哀傷與落寞,他卻故意視而不見。

所以明明有幾次,他都看到了她的欲言又止。他卻故意視若無睹。

很久以後殷楚在想,其實那時候冷雨菲就已經發現了吧?

她其實一直是向他攤牌的,但她卻因爲害怕失去,所以一直不敢向他開口。

生日風波之後,殷楚和冷雨菲的關係緩和了不少。

雖然冷雨菲一直瞞着他,可是殷楚卻知道,冷雨菲從來都沒有放棄。她總是瞞着他偷偷摸摸地練習廚藝。

但是不同於以往闖了禍之後的束手無策,她學會了自己收拾自己的爛攤子。

每一次把廚房弄得一團糟之後,她總會在殷楚下班回來之前,把廚房收拾得乾乾淨淨的。

漸漸的,殷楚回來之後也能吃上一口熱飯熱菜了。

哪怕味道不那麼盡如人意,可是冷雨菲的進步,殷楚卻終究看在了眼裡。

但這些小小的進步,並不足以改變他們糟糕的生活狀態。

因爲種族歧視和膚色排斥,殷楚在公司的日子越來越糟糕。

同事的刻意刁難和生活的艱辛,像一塊千斤巨石般壓在殷楚的胸口,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雖然偶爾,殷楚也會公子哥脾氣發作。但漸漸的,他已經懂得了生活的不易。

柴米油鹽醬醋茶,每一樣都需要錢。沒有錢的日子,舉步維艱!

所以哪怕覺得屈辱,哪怕心有不甘,哪怕滿腔的怒火與委屈,他卻依然咬牙隱忍着,堅持着。

就這樣,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轉眼間,殷楚和冷雨菲來到墨爾本已經兩個多月了。

他們漸漸的適應了墨爾本的生活節奏,雖然依舊強烈地懷念着故土的人和事,但一切終究在慢慢的改變着。

這一天,殷楚領到工資之後,專程到超市買了魚、肉和新鮮的蔬菜想要慶祝一下。

見他心情不錯,冷雨菲似乎也很開心。她一邊擇菜,一邊看他親自下廚。有好幾次,她似乎都想說些什麼,可卻又在遲疑猶豫。

吃飯的時候,他特意開了一瓶紅酒,想要和她慶祝一下。她看着酒杯裡紅豔豔的液體,卻不知爲何拒絕了他的好意。

見她不喝酒,殷楚也沒放在心上。因爲心情不錯,他還特意爲她盛了飯,夾了兩塊紅燒魚放在她的碗裡。

誰知魚肉剛剛送入口中,她卻突然面色一變,捂住嘴就朝廁所跑去。

往常要是這種情況,他一般都會視若無睹。那天卻像是鬼迷心竅了一般,見她臉色難看得嚇人,他連忙跟了上去。卻發現她一個人躲在廁所裡乾嘔。

聽見他的聲音,她先是大吃一驚。爾後又像是下定什麼決心一般,視死如歸的說道,“殷楚,我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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