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聽見的那個聲音真的是裴堇年的,這纔是最讓她害怕的地方。
他爲什麼會恰好遇見陸允辰,他爲什麼會出現在童熙住的地方。
親眼目睹了珠寶店前的那一幕,陸允溪再也無法鎮定,昨晚上忐忑暴躁得一夜沒睡,就等着來童熙這裡問一個答案。
可是怎麼才能問出口。
“你來找我,究竟有什麼事?”童熙眉梢間隱匿着隱忍的怒意,說話的語氣也隨着又沉又緩了起來。
“你一個人住?”
童熙眯了下眼,怎麼覺得自己像個待審的犯人。
四目相對時,對峙的意味更濃。
“我就是問問而已。”陸允溪冷哼一聲,雙目猶如淬毒了般,狠狠的剮在童熙這張傾國傾城讓她嫉妒了二十多年的臉上,冷嘲一笑:“怎麼,不敢說嗎?”
“我有什麼不敢說的,天璽苑B棟1302,連陸允辰都能找到我住的地方,更別說是你。”
又何必來這裡多此一舉。
童熙已經確定陸允溪是來找茬的,大清早的弄得她渾身的不自在,說話的語氣很輕很淡,敷衍的意味很濃,沒有留可以接話的臺階。
若是陸允溪還聽不出來她要趕人的意思,未免臉皮太厚。
“還有什麼要問的?”童熙挑了下眉梢,傾斜的嘴角不含一絲笑意。
陸允溪狠狠瞪了她一眼,開門出去了。
清脆的關門聲後,一室寂靜,百葉窗外曳進來的光線融入燈光之中,映照得童熙五官精緻得猶如瓷娃娃般的小臉兒更加白皙,隱約透着一抹因怒氣驅使而略顯緋色的紅,從門扉上收回來的雙眸清幽慢捻的眯起,掠過幾分不耐。
一整天的好心情都被破壞了。
童熙拿着水杯去茶水間,接了一杯清水灌入喉嚨。
輕幽沁涼的溫度劃過喉管抵達心肺,從外至內乃至血液逐漸的冷然下來。
喝完之後,她接了一杯熱咖啡,站在落地窗前俯視着樓下的車水馬龍,兩條落尾眉微微蹙起,塗了點淺緋色脣膏的雙脣輕輕抿了抿,罩在日光下的側顏美得驚爲天人。
下午五點,遊單鎧開着一輛枚紅色的風騷跑車,大喇喇的停在童氏門口。
他將座椅調低,耳朵上掛着耳機,重金屬的音樂鑽入耳朵,他搖頭晃腦,嘴裡哼哼唧唧的模擬着旋律,突然發現不遠處一輛熟悉的黑色轎車,車門旁倚着一道身影,逆光而站,身姿修長挺拔。
遊單鎧雙眸驀的大睜。
“我去,這是要搞事情啊!”
他低咒一聲,翹着二郎腿的雙腳從方向盤上拿了下來,手摁開門把手,落下的腳順勢抵住車門,往外推了一下。
裴堇年站在副駕旁,後背倚在車門上,一身黑色襯衫站在逆風的角度,風從領口竄進去,將襯衫吹得鼓脹漂浮,猶如海上航行的風帆。
“三哥。”
遊單鎧笑嘻嘻的走過來,臉上掛着痞痞的笑容,視線幾不可查的順着裴堇年雙眼朝着的方向睇了一眼。
旋轉門有人進進出出,而他這麼專注的眼神,似乎是在等着誰。
“你在這裡幹什麼呢?”
“等人。”裴堇年沉緩的嗓音拂過耳畔,呼吸平緩,深邃的眼窩內不起一點漣漪。
遊單鎧的臉色滯了一瞬,一秒恢復如常,狀似輕鬆的一問:“等誰呢?”
裴堇年沒有立刻回答他,突兀的沉默彌散在空氣中,有些尷尬。
半響,他抿着脣輕輕笑了一聲,嘴角揚起一抹不明意味的淺弧,“有沒有煙?”
“有。”遊單鎧馬上伸手進西裝裡掏煙盒,又順手從外套口袋裡拿出打火機。
忽然,手心一空,他下意識的擡起腦袋,見裴堇年手上拿着從他這裡搶走的打火機,劃燃幽藍色的火焰,對準雪茄的菸頭。
裴堇年眯了下眼,側頭吸了一口煙,把打火機拋還給他。
吐菸圈時,持着漫不經心的口吻:“我帶了雪茄,沒帶打火機。”
遊單鎧眨了眨眼,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直接問他身上有沒有打火機不就行了,非得拐着彎問有沒有煙,他身上什麼時候斷過這兩樣東西。
他幽怨的瞥了一眼,脣口叼着一根菸點燃,寶貝似的把打火機裝進口袋裡,“給你用可以,不能搶我的,這是我小情人從法國帶回來的,上面鑲了十幾顆鑽石呢,貴。”
裴堇年將煙咬在脣間,輕輕的笑了一聲,側過來的眼角綴着零星的光點。
遊單鎧突然回過味來,被這麼一打岔,險些忘了剛纔的話題,他腆着臉,不厭其煩的又問一句:“三哥,你在這裡等着誰呢?”
話一問出口,他心裡跟打鼓似的。
多怕從這張嘴裡聽到童熙兩個字。
一來,裴堇年和童熙已經不是能夠光明正大站在一起的關係。
二來,今天不管是誰,都不能把童熙從他這裡半路劫走。
比起惹火裴三哥,他更怕奶奶,有童熙這個擋箭牌,起碼不會被逼得太緊。
“等陸允溪。”
遊單鎧放空的腦袋稍微找回了點記憶,還好還好,不是童熙。
他怎麼忘了,裴堇年名義上的未婚妻也在童氏上班。
“你以爲我等的是誰?”裴堇年側身對着他,側顏線條硬朗分明,挺直的鼻樑下,菲薄的雙脣慢悠悠的吞雲吐霧。
遊單鎧心下驚了一下,有種瞬間被看穿的感覺,他摸了下鼻子,笑得一臉訕訕:“沒有沒有,我問着玩呢,無聊嘛。”
裴堇年彈了下菸灰,灰色的塵埃抖落在西裝褲上,他抖了下褲腿,黑色的西褲一塵不染。
“你來接童熙?”
遊單鎧轉頭看着他,隔着一層嫋白的煙霧,臉上的表情看不分明。
“啊,是啊。”他張開嘴,溫吞的說。
裴堇年斜他一眼,目光溫涼:“你也不小了,別總拿童熙當擋箭牌,你奶奶再喜歡她,也頂替不了你妻子的身份。”
遊單鎧下意識的擡手,在後頸上摸了一把,平白的生出一股心虛,隨即揚起脣笑了笑:“三哥,你的婚姻大事馬上快要解決了,就來擔心我,我可不想被婚姻給套牢了,反正熙熙也是單身,我用用怎麼了。”
話一落音,裴堇年捻滅了雪茄,菸蒂還冒着零星火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恰好丟擲在遊單鎧的皮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