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堇年一晚上拉了無數次,折騰到早上五六點,童熙也跟着沒睡。
他隔個幾分鐘就得去廁所,下牀的動靜都能驚醒童熙,到最後掃得她睡意全無,慢慢的,那一丟丟的歉疚被放大了些,心裡過意不去,去樓下倒一大杯熱水,再拿了一個小杯,兩隻手拿得滿滿當當的。
正要上樓,窗戶忽然閃現過一道白光。
光影沒進童熙的眼睛裡,她身形頓了頓,側頭看去,登時驚得掉了手裡的東西。
杯子應聲而碎,溫水濺溼了瑩白的小腿,細微的玻璃碎渣刺了些進腳趾裡。
“童童,怎麼了?”
裴堇年聽見聲響,快速的衝了水,處理乾淨,站在臥室門口的緩步臺往下望了一眼。
童熙背對着他蹲在地面,正在撿什麼東西。
天花板上的吊燈鋪灑下淺金色的絨光,童熙手腕擡起落下的瞬間,裴堇年眼尖的看清了她手裡的東西。
“放着別動!”
他低呵一聲,快步下樓。
剛到近處,就將童熙從地上抱了起來,他力氣有些虛,沒能把童熙抱得太穩,轉身放在了沙發上。
童熙連忙將手往後撐,不讓自己所有的力氣都依賴在他的身上,剛一坐穩,就拉着裴堇年的手,“我不小心把杯子給摔了,我剛把水抹乾淨呢,拿掃把掃一掃玻璃渣就好了。”
裴堇年知道她的用意,也不忍出聲責備,弓下身輕刮她的鼻樑:“莽莽撞撞的,你以爲我這時候喝得下水麼。”
童熙往後躲了一下,仰視他的目光有些小心的歉意。
“待着別動,我很快處理好。”
裴堇年到廚房裡拿出了掃帚和簸箕,彎腰開始打掃,連茶几底下都不放過,毛毯裡的碎渣不好清理,他將毛毯捲了起來,放到一旁,等天亮了叫人拿去洗。
童熙的視線,透過他的肩膀,望向他前面的那扇半面牆大小的窗戶,樹影婆娑下的前院,光線昏暗,淺黃,照清路已經是勉強,草叢和假山的剪影若是粗略看的話,很容易看成是人的身體輪廓。
然而童熙剛纔,分明看見一個貼在窗戶上的人影,不知是手機的燈光還是電筒發出的光亮,照在那人的臉上,慘白慘白的,還沒看清五官模樣,童熙本能反應的嚇了一跳。
她尖叫聲並不大,但是此時是黎明四五點左右,分貝不高的聲音聽起來也很突兀,反而把趴在窗戶上的那人給驚着了,慌忙的轉身跑開。
童熙正要叫樓上的裴堇年,眼角餘光往窗外多掃了一眼,莫名的,覺得那人的背影很熟悉。
再細看,分明就是......
裴堇年將收拾好的碎渣倒進垃圾桶裡,垃圾袋給打了結,他挽高了睡袍的袖子,寬大袖口下露出他半截手臂,等他洗了手出來,翻出醫藥箱,不知道拿了什麼藥,倒出兩粒合着清水吞下。
“你吃什麼呢,你拉得這麼嚴重,最好明天先去看醫生,再決定是什麼藥啊。”
童熙伸手去搶,裴堇年已經將藥盒放回了藥箱內,合上,長臂攬着她的腰帶進懷裡,低沉瓷實的嗓音朦朧了一層虛緲,啓聲說道:“離天亮不遠了,你與其在這裡研究我吃什麼藥,不如陪我上去睡一會兒。”
童熙抿抿脣,伸手在他胸膛上輕輕抵了一下,“你去睡吧,我上個廁所,待會給你做早餐。”
裴堇年嘴角輕勾,俊美的面容被不算強烈的燈光模糊了臉型輪廓,那抹笑容卻是撓得人心尖發癢,“小兔崽子,賢妻良母可不好裝,我也不習慣,乖乖的讓我抱着睡一會兒,白天還要上班。”
“都拉虛脫了還上什麼班!”
童熙硬聲硬氣的怪了一句,讓他攬着,手悄悄的伸到後面抱住了他的腰,掌心把着他緊實的腰身,有意的託他一把。
剛一挨着牀,裴堇年脫了睡袍後的身子半光裸,長臂將童熙勾進懷裡抱着,下顎抵着她的額頭。
童熙正想擡頭看他一眼,頭頂驟然拂落下均勻的呼吸。
她上擡的手怔鬆了下,最後落在他的後背,輕輕搭着,一雙眼望想牆上的時鐘,已經過了五點一刻。
心想着,折騰了大半宿,裴堇年這一覺應該睡得很沉,便沒有叫醒他。
而她跟着守了一晚上,也早已經沒了精神,靠着他,漸漸的熟睡過去,這一睡,也沒個時間概念,一直到自然醒。
童熙慣性的翻了個身,雙手卻撲空,一瞬間睡意全無,趴起身看了一眼,身旁的位置已經涼了。
她立時從牀上坐起,扒了扒頭髮,暗罵一聲拉成那樣還要去上班,萬惡的資本主義家。
童熙迅速的洗漱穿衣,邊下樓邊給裴堇年打了個電話,一接通,張口就是責怪:“不是讓你不要上班了嗎,都拉虛脫了,哪裡還有精力辦公,你當自己是鐵人啊!”
會議室裡鴉雀無聲。
長型桌兩側坐着的員工紛紛低頭,卻又忍不住用眼尾去瞄那位高高在上的總裁。
剛剛纔承接了一通總裁的怒火,原因是宣傳部門的報表出了錯,這個電話打來的時候,恰好是全場最安靜的時候,也因爲,幾乎有一半的人都聽清了電話裡那道聲音。
原來,裴大總裁的臉色鐵青,是因爲昨晚拉得虛脫了啊......
玻璃格子的辦公大樓,明媚的光線透過透明玻璃照射進來,落在裴堇年深邃雋刻的五官上,翹挺的鼻樑和高挺的眉弓將一張俊顏修飾得棱角分明,興許是春日裡的陽光太暖,裴堇年矜冷的面容......多了一絲笑意。
“走的時候忘了和你說,生氣了?”
“氣,我怎麼能不氣呢!”童熙單手叉腰,下樓的時候瞥到時鐘已經指過了十點,懊惱自己睡過頭的同時,又氣他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你現在馬上回來,或者我去找你,昨晚拉成那樣,必須要找醫生看一看。”
裴堇年眉目之間浸染了一絲笑意,有種莫可言狀但極其養眼的款款深情,輕輕的呵笑聲,彷彿是從嗓子眼裡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