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堇年一身蒼穹般抹黑的襯衫和西褲,暗沉的顏色印進童熙眼眶裡的一個角,她像是看見了滿目瘡痍,尤其是貼得這麼近的距離,視線不由自主的從他的領口望了進去,隱約可見他雙臂環住她腰身後更加緊實的胸肌,不論是氣場還是他的體味,都讓童熙感覺的一陣悸怕。
她愣了幾秒之後,伸手就推他,攸的感覺腰身後的手在一寸寸收緊。
她雖然穿得中規中矩,但腳上踩着的七釐米高跟鞋,只比裴堇年矮了小半個頭,他薄脣抵在額頭上,說話時口腔裡溫熱的氣流貼着鬢角拂落下來:“你在彆扭什麼?”
她下意識的擡頭去看裴堇年,卻是剛一動,託在她腦後的掌心重新將她的腦袋摁了回去。
綿長而沉着的呼吸從鼻子裡哼出來:“看見別的女人跟我打電話,吃醋了?”
童熙抿了抿脣,眼神淡淡的,臉上也沒有多少表情。
她要不要提醒他,剛纔打來那通電話的人是他的未婚妻。
動了動嘴,正想說話,裴堇年步步緊逼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像是掐算好了時間,“童童,你很久沒有這麼乖了。”
不推開他,順從的待在他的懷裡就叫作乖麼。
童熙卻覺得自己下賤。
連帶着極其不齒他這種無聊的行爲。
這一次,她竟是連開口說話的打算都沒有了,眼色極淡的睇着他胸膛前那一抹黑色,垂下的手無力的貼在褲縫兩端,像是盡力配合着他的表情,甘願充當一個玩偶的身份。
裴堇年覺察出了她的心思,卻並沒有多少哀傷的神色,反而一雙深眸濃眉間噙着溫潤的笑意,已經長出少許青茬的下顎細膩的在她額頭上摩挲。
棱角分明的五官神色熠熠,薄脣在她額上貼着,像是親吻。
“我能容忍你一時的不乖,你好歹喊過我這麼多年的三哥,我祝你新婚快樂。”
他用最溫情柔和的嗓音,說着像是宣判死刑的話。
祝她新婚快樂,當真有這麼好的心麼。
可是,這分明是童熙希望的,爲什麼乍一聽見他類似於放手的話,心裡會這麼空落落的,感覺像是孤身一人處在白雪皚皚的蒼茫大地,天地無邊無際,唯獨剩她一人,那種突如其來被拋棄的感覺堵塞在心口,致使從頭頂到腳底全都寒徹入骨。
童熙默了好一會,然後淡靜又疏離的說:“......謝謝。”
“呵。”
一聲沉笑,從他鼻腔裡發了出來。
童熙貼在他胸腔前的肩胛,很明顯的感覺到震動了兩下。
他的薄脣緩慢的貼着她的眉骨和鬢角吻下來,在臉頰上停頓。
留戀的保持着這個曖昧擁吻的姿勢,遲遲的沒有鬆開。
童熙卻是這段時間以來,第一次在他懷裡沒有緊繃住身子,反而有種釋然的心境。
恍惚間,耳畔聽見他低沉瓷實的慵懶嗓音:“你的丈夫,只能是我。”
轟的一聲,大腦瞬間空白。
童熙在他腰腹上狠力的掐了一把,瞬時從他懷裡退了出來,嫺靜卻漠然的臉龐,夾帶着難以置信的目光,仰頭逼視着他:“耍我很好玩?”
裴堇年卻是笑了。
笑得清俊爾雅,眉目舒展,勾在狹長眼尾處的,是一抹連自己也沒覺察到的寵溺。
低沉的嗓音沒有壓迫感,卻絲絲入扣的撩在心尖:“我是不是耍你,再過一段時間就知道了。”
他溫柔的勾住她鬢旁被蹭亂了的髮絲,壓到耳後,刻意放低的暗啞嗓音,淺緩的語調,像極了情人間親密的呢喃:“廉家那邊已經開始行動,你和廉榆陽的婚禮,註定不會成功舉行。”
童熙一時氣怒攻心,卯足了渾身的氣力,用力一推,將他推出了門外。
一雙翦水秋瞳內盈着截然般的憤懣,“做夢吧你,我警告你,別想着從中做什麼手腳,否則......”
她說到一半說不下去了。
貝齒咬着下脣漠然了兩秒,然後用力的甩上門。
力氣大得震得陽臺上的玻璃推拉門一陣巨顫般的聲響。
她靠在門後,下顎突然顫抖了幾下。
被咬着的嘴脣一點點的向兩側垮塌,神色委屈,且泫然欲泣。
否則,你的人生會被毀的。
你的把柄被一個對你來說頗具有威脅性的人捏在了手中。
要是再一味的執着我們這段不該有的感情......
你會被毀得一敗塗地的。
你知道......不知道?
門外,幸虧裴堇年後退的及時,門恰在他鼻尖前兩釐米的位置停下。
他勾脣一笑,摸了下鼻子,彎身撿起地上被她一腳踢出來的礦泉水。
轉身,步伐沉穩而悠緩的往走廊的另一側走。
經過電梯前的拐角時,聞到一股菸草氣息。
他停了下來,側眸睇去一眼,脣邊忽然勾起一抹玩味,目視着靠在電梯側邊牆面上的廉榆陽,站定了腳。
正對着電梯有一個帶菸灰缸的垃圾桶,裴堇年走過去,擰開礦泉水的瓶蓋,慢條斯理的沖洗着兩隻手心裡的灰塵。
廉榆陽背身靠在牆面上,神色陰鬱,微張的脣齒間溢出縷縷嫋白的煙霧,過於濃郁的白色幾乎朦朧了臉色的表情。
他抽得很快,也吸得很大口,沉暗的黑眸裡澱着幾分陰鷙。
裴堇年劃開打火機,點菸的時候手掌遮住了半張臉,狹長的杏眸半眯,煙霧極淡的從他口腔和鼻子裡溢出。
他一隻腳的腳尖踮起,抵在地面上,欣長挺拔的身子後靠在牆壁上,就那麼微仰着頭,黢黑深邃的眸子注視着對面同樣在看他的男人。
空氣中隱約浮動着劍拔弩張的氣勢。
卻是誰也沒有說話,彷彿高手過招那般,沉蘊着氣不發出來。
裴堇年一支菸燃盡,廉榆陽腳邊已經丟了兩隻菸蒂。
廉榆陽身形微動時,裴堇年已經直起了微弓的上半身,朝着正對着童熙家門的走廊另一側走去。
“裴三爺。”
身後,清冽的男聲裹挾着怒氣,逐漸逼近過來。
裴堇年回身,凝視過來,神色寡淡,他問:“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