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榆陽居然跟蹤過她。
在家,在墓園,在童家別墅,甚至在童氏。
每一處她去過的地方,見過的人全被拍了下來,無論距離遠近,正面清晰可見。
從照片上衣服的着裝推算時間,起碼有半個月了,而她竟一點也沒察覺。
童熙再一次想到廉榆陽中槍傷那一晚,起初以爲他招惹了什麼仇家,如今聯繫猜想,除開已經明面上金盆洗手的裴堇年,如今臨城唯一一個敢動刀動槍,還能有本事讓警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只有一個人。
她打電話給遊單鎧,嬌脣抿至泛白,眉梢眼角隱約含着一層薄怒。
聽筒裡還在響着嘟音,遠處換了一身西裝走出簡閱公司大門的廉榆陽已經朝這個方向走來,童熙一擡頭就看見了他,垂下手不動聲色的按掉掛斷鍵。
廉榆陽坐進駕駛座裡,隨着車門開合,從車門外泄進的一縷清風混入車廂內,很快便與逼仄窒悶的空氣融爲一體。
他似乎對銀色或灰色有特別的執着,幾乎每一件西裝都是這兩種顏色,偏巧十分適合他略黑的膚色,他側着臉,下巴上青色的鬍渣有修過的痕跡,頭髮軟趴趴的搭在額頭,沒有吹乾,能瞧出趕時間的模樣,即便時間匆忙,依舊不忘穿好一身正裝以及領帶。
“被我迷上了?”
童熙輕微的搖頭,“我在想,你是不是在工作以外也是這副打扮?”
“現在就是我工作以外的時間。”廉榆陽把着方向盤,打了轉彎燈,“因爲隨時會有應酬,穿着西裝比較方便。”
童熙淺淺的笑了,廉榆陽這種身份的人,能在精英替換飛速的商場佔據一席之地,必然有他自己的一套交際手段,童熙能從他這話中聽出了一絲上位者的無賴,只是關係沒有好到無話不談的地步,她聰明的沒有接話,只是裝作無知的抿着脣笑。
廉榆陽帶着她來到一家中餐館,點了幾樣招牌菜。
等上菜的時間,童熙拿出手機玩遊戲,遊單鎧的電話回撥過來的時候,她下意識的瞄了一眼神色如常的廉榆陽,直接把通話掐了。
包廂的門打開,走進來兩個四十歲上下的男人,眼睛精爍的看着廉榆陽,堆着一臉討好的笑意:“我的助理說看見了廉總,我過來敬您一杯,廉總可否賞臉?”
廉榆陽站起身來,姿態嫺熟優雅的與對方握手,既沒有舉杯也沒有接過對方欲遞來的酒。
“幸會,張總,應該小輩去拜訪您的。”
那人臉上堆着勢力討好的笑:“什麼話,廉總這話折煞我了。”
“不如我去您的包廂,我朋友在這裡,她不喜歡商場上的應酬。”
廉榆陽這話說得狡猾,既沒有明面上的趕人,又沒有把話說死了拂了面子,明眼人一聽便知他推拒的意思,只可惜這個老男人卻是睜眼瞎,故意的避開廉榆陽本來的意思,順着他這話給了個臺階:“那不如去我那裡暢談,也就不會打擾到這位小姐了。”
廉榆陽兩手抄着褲兜,模樣淡然,卻沒有顯露出一絲情緒上的波動。
他讓童熙在包廂裡等他,去去就來。
童熙沒想到,他這一去,就去了半個小時,由於一直等着他回來,童熙每一樣菜只夾了幾口,看上去沒有少多少,她連喝兩杯橙汁下肚,已經飽了。
等了又等,童熙第三次擡腕看時間的時候,終於忍不住給廉榆陽去了個短信,告訴他自己先走了。
她到前臺結賬,餐廳的服務員告訴她已經有人結過了。
童熙心下納悶,走出餐廳看見一輛車恰好停在正門口,駕駛座降下的車窗露出一張五官輪廓辨識度極高的臉。
童熙愣了愣,旋即坐進副駕裡,扣安全帶時,訥訥的問:“你是比我先出來的?”
廉榆陽比了一下手機:“多虧你的短信,我纔有藉口溜。”
童熙忽然就明白了。
“剛纔有沒有吃飽,再去吃點宵夜?”
童熙擺手:“不了,我已經飽了,請你送我回家吧。”
廉榆陽淡笑着將目光垂下,佯裝可憐:“我可一口菜都沒吃着,肚子裡全是酒。”
童熙沒有迴應,她看向別處,態度寡淡。
尤其是在看過那些被跟蹤的照片之後,對廉榆陽這個人,心裡不免多了一分考究,她很不喜歡被人掌控在手心裡的感覺,就因爲曾經有個人太過掌握她人生的主動權,纔會把她鍛鍊得如今這般獨立。
最終廉榆陽也沒有勉強她,不再提吃宵夜的話,直接開車將她送到小區樓下。
童熙目送着他的車離開,轉身上樓。
樓道口安全鎖旁突然竄出一道身影:“熙熙!”
童熙渾身一跳,本能的往後退了幾大步,受驚不小。
還沒看清來人,鼻腔內忽然竄進一股濃重的酒氣,她嫌棄的擰起眉心,眼中染上冷意,擡眸的瞬間,筆直的看着面前斜垮着領帶,衣衫不整的男人。
陸允辰忽然拽住她的手,生怕她會跑,滿臉的緊張與期盼:“熙熙,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他喝了不少酒,感覺每個毛孔都散發着腐臭的酒精味,他未扣鈕釦的領口下,脖頸有幾個新鮮的吻痕,童熙站定的距離隔他很近,輕易的聞到了他身上的廉價香水味,和濃厚的風月場合的脂粉氣。
她鼻子被嗆得難受,忍住那股作嘔的衝動,厭惡的看了他一眼。
“我不想聽!”
童熙如釘子一般的視線,落在陸允辰扣着她手腕的雙手上。
一覺察出她的抗拒,陸允辰更加緊的拽住她,眉心灰煙籠罩:“你必須得聽,我不說的話,渾身憋得難受。”
“那你也給我憋着,別來這裡噁心我!”
童熙唯獨在這個人面前繃不住她隨時戰備的狀態,實在是因爲和他有理也說不通,與無賴沒什麼區別。
陸允辰盯着她,一字一頓:“你這麼嫌我,怎麼偏偏就能接受別的男人?”
童熙聞言,語氣出奇的平靜,出口反問:“你這話什麼意思。”
陸允辰冷冷的笑滲出一絲鄙夷:“先是裴堇年,後是廉榆陽,誰有利益你上誰的牀,不管對方是不是單身,童熙,你怎麼活成這個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