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呵出一口氣,嫋白的煙霧從口鼻中冒出來,“我做了人生中最大的錯事。”
“你應該感謝這麼多年在商場上把我一身的浮躁給磨平了,我才能控制着自己不對你動手,你完好無缺出現在我面前,只會讓我更疼童童。”
洛璃呼吸窒了窒,“堇年,你怎麼能這麼說我呢,我也是有苦衷的......”
“我不管你有什麼苦衷,我裴堇年後半生的底線,只會是童熙,你安分些,我不會動你,若是再敢招惹她,別怪我不念往日的情分。”
菸灰已經續了好長一截,裴堇年才彈落進菸灰缸裡。
他深沉威嚴的氣場彷彿天神,平日裡的內斂和沉穩一旦觸及到童熙,渾身的暴躁因子就會被調動出來。
洛璃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般的絕望。
原來,童熙在他心裡的位置,這麼的重。
她頭仰靠在座椅裡,從擋風玻璃望出去的視線被車頂截斷了半截,灰濛濛的天幕壓得她快要喘不過氣來。
她蓋住自己的眼睛,死死的咬着下脣,好像這樣,就能暫且的抑制住那股鑽心的疼痛。
某種不甘和報復心裡逐漸的從混沌當中抽離出來,她盯着後視鏡裡自己的雙眼,已經不打算告訴裴堇年她在辦公室外聽到的內容,一咬牙,將意思扭曲道:“我今天去孕檢的時候,碰見童熙了,她要打掉孩子你知道嗎?”
靜。
死一般的沉靜。
洛璃呼吸也不敢太用力,近乎屏息的聽着,心跳快到要爆表。
她已經說了太多次謊,怎麼也能維持着面上的鎮定,如果她這句話能夠讓裴堇年對童熙產生誤解,她不介意去堵一把,更何況,當時童熙在走廊裡和蘇旖旎說的那些話,明顯是瞞着裴堇年的。
正好,讓她鑽了空。
裴堇年坐在大班椅裡,半張臉被電腦屏幕幽青色的光籠罩着,渾身散發着威嚴凌厲的寒氣,高挺的眉弓下,一雙墨色暈染般黢黑的眸子更是沉寂得沒有一丁點的溫度。
洛璃繃緊到頂點的呼吸緩了下來,嘴角勉強扯開一抹笑來,“堇年,我只是想讓你知道知道,你捧在心尖兒上的人,是......”
嘟——
冗長的忙音充斥了滿耳。
洛璃看着已經被掐斷通話的屏幕,咬牙切齒的,用力的將手機摔向車門,頭俯低在方向盤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氣。
......
童熙撥了兩次,手機裡傳來的都是機械女聲重複的正在通話中。
黯然的將手機拿下來,嘆了口氣:“通話中,忙呢。”
蘇旖旎端着咖啡杯,瞄一眼她捏着機身卻微微發抖的手指,若無其事的挪開眸光:“說不定被工作上的事拖住腳了呢。”
這麼說,其實也起不到什麼安慰的作用。
童熙在裴堇年那裡的地位有多重,就算這個當事人沒有完全感覺出來,旁人也看得清楚明白,但凡是童熙主動打過去的電話,他就算當時沒有接到,也會很快的撥回來。
從來沒有連續兩通也沒有接通的道理。
蘇旖旎抿抿脣:“你晚上回去再告訴他就行了,不急在一時,天不早了,送我回學校吧。”
童熙眉眼緩頓了一下,像是如夢初醒那般回過神來,搭在機身邊緣的手指蜷了蜷,點頭:“也好,走吧。”
剛一起身,電話就響了。
她眼色內熠閃了一瞬,很快接起:“你忙完了?”
“在等裴堇年電話?”清雋的男聲鑽進耳朵裡,童熙那點欣喜的神色瞬間又暗淡下去,無精打采的喚一聲:“東辰哥哥。”
“嗯,是我,明天有沒有時間?”
徐東辰平穩的聲線裡,竟然藏匿着一抹小心的試探。
可惜童熙這會兒思緒雜亂,不太能覺察得出細枝末節的東西,下意識的回道:“有啊,怎麼了?”
徐東辰默聲了兩秒,而後纔像是經過深思熟慮那般回覆她:“我給你預約了心理醫生,明天下午兩點,我來裴家接你。”
童熙立時攥緊了手指,眉心不可自抑的跳動了一下,“這麼快?”
“你還想要拖多久?”
徐東辰反問她,卻把她問得啞口無言。
“早點去做治療,早點恢復,既然是你主動的要記起忘記的那些事,我就幫你,過程你可能接受不了,我可以陪你,只要你點頭答應了,待會我就告訴裴堇年。”
童熙猶豫了一下,撓撓頭:“我還沒做好準備呢,你讓我想一晚上好不好,明天我答覆你。”
事情太突然了,雖然之前徐東辰在電話裡告訴過她,可能會幫她預約心理醫生,但沒說具體的時間,這麼冷不丁的,一時還真有些接受不住。
她淡抿了下雙脣,囁嚅道:“等晚上,我告訴三哥吧。”
“可以,最遲明天早上,告訴我結果,我好通知醫生那邊。”
頓了頓,他語重心長的說:“熙熙,我是爲你好。”
童熙用力的點了兩下頭,又反應過來電話裡的他看不見,立即說道:“我知道了。”
把蘇旖旎送回學校,童熙再開車回家,到家的時候也不過晚上六點,正好趕上開飯的時間,童熙停好車,從車庫裡出來,一擡眼便看見前院裡停着一輛黑色轎車。
裴堇年背身站在車門前,點燃一根菸,夾在指間不抽,青白的煙霧擰成一條蜿蜒的線往空氣裡騰昇,他深邃的雙眸正一瞬不瞬的攫住童熙,線條分明的下顎微揚着,暮色下,一張俊臉彷彿被蒙上了一層灰白。
童熙嚇得從原地跳了起來,捂着心口,又恍然發覺尾指上還勾着車鑰匙,一慌,立即揣進兜裡,小碎步的朝他走過去。
“三哥,你今天回來這麼早呢。”
裴堇年捻滅了煙,長臂一撈,將她勾到懷裡攬着。
童熙倒也聽話,順從的靠在他胸膛前,隱約聞見他五指見清淡的菸草味。
他擡起她的下巴,迫她仰頭,四目一相對,隔得太近的距離,看着眼前的彼此反而有些眼花,灰暗的光線下,覺察不出他臉上是何種表情。
“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