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熙泡了個澡,頭腦昏昏沉沉,神智處在半朦朧半清醒之間,靠着浴缸邊緣逐漸睡沉。
醒來的時候不知道時間,包裹着周身的水溫已經冷透,渾身的皮膚透着詭異的紫白。
她走出浴缸,隨手攏了件浴袍在身上,頭髮溼漉漉趴俯在肩頭,也不吹乾,嗓子一陣煙熏火燎的刺痛。
她走到客廳,取了乾淨的水杯倒水,半蹲着身子杵在飲水機前,整個公寓安靜的只聽得見水流注入杯子裡潺潺流瀉的聲音。
漫出的滾水打在指間,她手上猝然脫力,水杯垂直落地而碎,熱水四濺,淌了些在她赤着的腳背上。
童熙趕緊彈開,捂着被燙紅的手指,抵在嘴邊吹了吹氣,又蹲下來,掌心在腳背上按了按,纔開始收拾玻璃碎渣。
雙眼悄然瀰漫開一層薄淡的霧氣,她看不清手下的動作,忽然被玻璃紮了一下,血絲瞬間冒了出來。
童熙倒抽了一口冷氣,再也承受不了雙眶內盈然的淚水,她蹲身在地,雙手抱着膝蓋,頭埋進膝蓋骨裡悶聲哭泣,頭頂微弱的暖光拂下一層光線籠罩着她纖細的身子,說不出的悽苦哀怨。
裴堇年的私生子......
呵呵......
三年前,如果她的女兒能活下來,也已經兩歲了......
——
爺爺葬禮這天,童熙一早出現在了禮堂。
她穿着黑色的長袖短裙,腰身處一圈鏤空的樹葉花紋,隱約露出姣好的馬甲線,尺度和裙子的長度都恰到好處,腳上一雙黑色的細帶高跟鞋,拉長了腿部線條,襯得身材高挑纖細,給人一種優雅端莊又隱約透出一絲絲性感的視覺享受。
肩膀上搭着一件黑色的宅腰外套,白色的描邊與她的珍珠耳環相得益彰,長髮綰在腦後呈一個優雅的髻,層層相疊的蕾絲從帽子上垂下來,蓋住她沒有劉海的一側額頭。
只是往禮堂門口一站,沒有人會忍住不看她。
“這女人是誰?”
“臨城的第一名媛,童老爺子的掌中寶。”
“啊,是她啊,這幾天沒少上新聞頭條,果然很漂亮,消失了幾年,容貌更完美了,難怪當年裴三爺寶貝得跟什麼似的,那寵的,只可惜了......”
......
童熙很久沒有揣着心機出現在衆人面前了。
曾經她最不喜歡拋頭露面,關於她第一名媛的頭銜,還是跟着裴堇年和童老爺子出席大大小小的宴會,被口口相傳出來的,短短三年她銷聲匿跡,上流圈的流動很大,有人不認識她也不足爲奇,就算是認識,也早已將她釘上了“裴堇年”這個標籤。
陸允溪就站在童熙不遠處,與刻意低調的裝扮也美得驚爲天人的童熙相比,她一襲黑色曳地長裙的盛裝打扮反倒是遜色不少,她雙眼陰佞,手指抿到泛白,心有不甘。
旁邊的童柔立刻覺察出了她的不對勁,不動聲色的站在她前面,親切的拉過童熙的手,握在掌心裡溫柔的拍了拍:“熙熙,忙了一早上了,要不要去休息一會。”
童熙神情淡薄,目光平靜,細看之下雙眼略紅,哀傷的神色悄然隱在瞳仁深處,她緩緩搖頭:“不了姑姑,我想陪着爺爺。”
童柔嘆一口氣,指腹憐惜的在她眼眶周圍撫了撫,“別太自責,你爺爺不會怪你,現在有你送他,也是一樣的。”
童熙一直在自責爺爺臨終之前沒有守在病榻前,爲了賭氣,完全摒棄有關童家的一切消息,導致做了讓自己後悔一生的事情。
從此以後,在這世上,童熙當真是孤家寡人一個,最寵愛她的爺爺再也見不到了。
“裝什麼裝。”陸允溪小聲的嗤了一聲:“做孝順的樣子給誰看。”
童柔眼色凌厲的看了她一眼,表情很不好看,聲音也隨之冷了下來:“閉上你的嘴。”
陸允溪被嗆,很不好受,努了努嘴終究是沒有說什麼。
裴堇年突然走過來,把住陸允溪的腰,與她貼近,富有磁性的嗓音在耳畔遊走,溫熱的呼吸灑在她已然泛紅的耳根:“累了沒有?”
陸允溪面帶嬌羞,心跳砰砰亂撞:“我還好,就是腳有些疼。”
裴堇年棱角分明的容顏不帶溫和笑意,他聲音平緩道:“我帶你進去休息,有些話和你說。”
陸允溪忽然亂了手腳,濃妝豔抹的臉頰蓋不住那一絲突兀慌亂的神色,她眼神飄忽,強硬扯出不自然的笑來:“好......好啊。”
躲了一天,她知道再也躲不過去了,未經同意召開發佈會到底是惹怒他了,此刻內心早已方寸大亂,所有根本沒注意到裴堇年攬着她的腰經過童熙身前時刻意的停了下來。
他居高臨下的眼神,不偏不倚的籠在童熙頭頂,似乎要從這張小臉上尋出一丁點的窘迫。
或是嫉妒。
可惜沒有,童熙低着頭,像對待所有來參加葬禮的賓客那般,屈膝行了個客氣疏離的禮,落尾眉下一雙澄澈的眼睛不顯山不露水,巋然不動的氣質平靜而泰然。
很好,看來昨天的新聞對她沒有一丁點的影響。
“童小姐狀態不錯。”
她竟淡淡莞爾一笑,眼波流轉間溢出一絲輕潮:“忘了恭喜三爺,和我姐姐連孩子都有了。”
陸允溪正處在迷迷瞪瞪的狀態,攸然聽見這一句話,本能的張口:“是啊,所以堇年才着急呢......”
最後三個字說得極其沒有底氣,她小心翼翼的擡眼覷看裴堇年的表情,卻間他也正低着頭,柔情蜜意的看着她,俊容上即便只是薄淡的一絲笑意,也足以令她心滿意足。
再看童熙時,她底氣足了不少,卻在開口之前被裴堇年搶了白。
“從輩分上說,孩子應該叫童小姐一聲小姨。”
小姨。
呵呵,小姨。
她掛在脣角的笑意落入一雙深邃黢黑的眸。
裴堇年扣着陸允溪腰身的手驟然收力,攜着她大步離開。
在他走後,童熙站直身子,朝着他的背影盯了一眼,淺褐的美目微微眯起。
葬禮結束後,童熙是坐着遊單鎧的車離開的。
以爲姑奶奶會問他昨天的事情,遊單鎧一路上秉着呼吸一聲也不敢吭,卻沒想到童熙一句話也沒說,側頭望着窗外,霓虹夜景在她白皙的側臉上一幀幀跳過。
童熙下車後,遊單鎧哆哆嗦嗦的翻出手機給裴堇年打了個電話。
洗完澡,童熙裹着浴巾走出來,忽然聽見一陣大力的拍門聲。
打開門的一瞬間,一股濃重的酒氣撲面而來。
裴堇年一臉醉態,單手依靠在門邊,敞開的襯衫領口下灼燙的肌膚泛着酡紅。
童熙愣了愣,隨即揚手要關門。
裴堇年直接伸腳進來卡住門扉,側身擠了進來。
童熙轉身就跑,突然一股強勁的力道勾住她的腰,下一秒,鋪天蓋地的吻落了下來。
童熙倉促的呼吸間盡是濃烈的酒氣和清冽的菸草味,她睜開眼,房間內的燈光猝然熄滅,裴堇年的手從開關按鍵上滑下來,掌住她的後腦勺,吻得粗魯而急切。
童熙腦中警鈴大作,用力推了他一把,慌不擇路的尋了個方向就跑,裴堇年拽着她的胳膊扯回懷裡,用力甩上房門後攔腰將她抱起,壓進雙人沙發裡。
他單手綁縛住她雙手舉到頭頂,接着便是狂風驟雨般的攻城略地,童熙仰着頭,脖頸被他舔舐得溼熱,她身上只裹了一件浴巾,也輕鬆被他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