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熙和蘇旖旎在澡堂裡泡了一個多小時才捨得出來。
門口一道身影咻的站直,雙眉間擰了擰,神色頗有些不耐煩和委屈。
“兩個小姑奶奶,你們這是要洗掉一層皮纔出來啊。”
童熙步子停了停,皺着眉,側眸看着蘇旖旎。
蘇旖旎兩手一攤:“我沒通知他,我真的沒有。”
“喂......”遊單鎧仗着自己大長腿,兩步跨上來,勾住童熙的一側肩膀,往自己的胸腔上撞了一下,“還彆扭着呢,行了吧,你從小穿開襠褲的時候,哥就抱過你了,長大了還學會給我臉色看了啊。”
“走走走,哥一個人吃飯寂寞。”他直接上手擰童熙的臉,“別推推搡搡的,小心我整你!”
童熙拿眼睛瞪他,身體上的力氣還是沒能抵得過,掙了兩下也就不動了,半推半就的跟着他走。
山莊裡客人不是很多,偌大的餐廳只有零零散散的七八個人,說話的聲音都放得很低,安安靜靜的,彷彿發出一點大動靜都是失禮的行爲。
三個人挑了處靠窗的位置坐下,點餐時遊單鎧很熟練,菜單也不看,張口就來,好像之前就來過不少次。
“我去一下洗手間。”
童熙攏了一下浴袍,詢問了服務員洗手間的位置,腳步輕緩的往所指的方向走,臨靠近走廊時,突然從側邊衝撞出來一個人,他懷裡的文件撒了一地,匆忙的道了聲歉後,蹲下身開始撿。
幸好童熙穿的是拖鞋,隨着衝撞力的慣性往後倒退了一步,很快穩住身子,她側蹲下來,打算幫忙。
手剛碰到一張a4紙,那男人忙慌的從她手裡抽回去,塞進文件夾裡,嘴上禮貌的說道:“不用麻煩您,我自己來就好。”
童熙縮了下手,有些尷尬的頓在空中,她雙手貼在一起搓了搓,“好吧,那你檢查一下,有沒有遺漏的。”
“謝謝。”
這時,一羣西裝革履的人簇擁着一個四五十歲左右,身穿白色浴袍的男人走進餐廳。
童熙擡頭掃了一眼,那羣人正好經過她這邊,她往後站退幾步,將路讓了出來。
剛纔與她相撞的男人擡起腳追上去,手裡捧着還沒來得及整理的文件,彙報工作時的語氣倒很流利:“廉總,這是調出來的那份收購計劃......”
童熙下意識的擡頭,視線本能的望了一眼。
姓廉,會不會和廉榆陽有什麼關係。
回到餐桌,餐食已經上桌了,遊單鎧注意到她過來,把一分水果沙拉拌好了推到她面前。
“怎麼去這麼久,上大啊?”
童熙斜他一眼,但眼神裡有一絲彆扭的柔和。
一坐下來,她注意到左側方的位置,恰好坐着那位中年男人,三五個人站在他身後,保持着禮貌恭敬的距離。
他聽着這些人的彙報,不說一句話,手上慢條斯理的切牛排,端起咖啡抿一口時,視線恰好掃過來這邊,驚鴻一般短暫的對視上了一秒,精明的眼中一抹一閃而過的凌厲。
那眼神閃得極快,即便如此,童熙仍是捕捉到了。
這樣的目光,全然不似看一個陌生人時該有的眼神,童熙剎那的錯愕,腦中快速的思索,卻沒有尋出一點和此人交手過的痕跡。
“丫頭,看什麼呢?”
遊單鎧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正準備扭過頭去找她看的方向。
“別回頭。”
童熙低下頭,攪手邊的咖啡,“你後方六點鐘的方向,你假裝不經意的看一眼。”
遊單鎧沒動,慢吞吞的吃了兩口牛排,然後端起咖啡送到脣邊抿一口,張望的眼神刻意卻又不着痕跡的往童熙所說的位置掠了一眼,吞嚥的動作明顯停頓了一瞬。
回過頭來,難得的凝眉,“你認識那人?”
“我怎麼會認識,我讓你看一眼,還想問問你呢。”
遊單鎧靠回椅背裡,眉毛挑了一下,臉色沉下來,難得一見的凝重口吻:“那人是廉魏文,a市的地頭蛇,比哥哥我高出了不止一個等級。”
蘇旖旎正好在喝湯,湯匙頓在脣口,差點燙到舌頭,不可思議的嘶了一聲,小小聲問:“黑的啊?”
遊單鎧努嘴,搖搖頭:“人家兩邊都沾,在a市沒人惹得起他,不管白道黑道,凡是有頭有臉的都的給他幾分薄面,中央那邊派了幾個臥底都被他親自揪出來,他不處理,因爲那些臥底就是窩囊廢,碰到一點蛛絲馬跡,再想往下摸的時候,就斷了,一直沒逮到他什麼切實的犯罪把柄。”
他有意的看了一眼童熙,湛黑的瞳仁輕微眯了眯,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像一把銳利的刺刀一般,刺着童熙:“這個老男人身份可不簡單,他沒有背景,他就是廉家的背景,對了,廉榆陽是他的小兒子。”
童熙蹙了下眉,叉着水果的錫叉頓在脣角。
沒想到自己居然無意間踩到了一顆地雷。
想借着和廉榆陽假結婚好讓裴堇年死心,卻不想,廉榆陽這樣的家庭,比裴堇年不知虎狼多少倍,她心底甚至生出了退卻的念頭。
童熙擡頭,再往那個方向睇了一眼,本是不經意的,卻突兀的發現,廉魏文也正在看着她,視線一經相對,他微微一笑,笑意仿似只在眼角轉了一圈,連眼窩都沒觸及,便消散了,卻又讓人一眼錯覺,以爲他的表情仍舊是那麼禮貌溫和。
這種眼神太可怕了,平白的讓人由心底生出了恐懼,明明就是那麼友善又帶點陌生的眼神,但是她卻感覺如芒在背那般,頭皮一陣發麻。
蘇旖旎撞了下童熙的手肘,側頭過來,低斂着雙眸,聲音放得很輕:“熙寶貝,我怎麼覺得,那老男人看你的眼神,好像知道你是誰的樣子。”
何止她這麼覺得,童熙也是這麼認爲的。
遊單鎧忽的勾脣一笑,嘴角斜傾着一抹戲謔的弧度,“怕個毛,這裡可是臨城,他敢對你做什麼,老子提刀就砍。”
這麼護犢子的話,任是誰聽了,免不了心裡生起感動。
童熙卻從中聽出了另外一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