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這個好看,這個漂亮。”唐秀晚也不客氣,見沈言昔打開了匣子,便立刻上前挑揀了起來。
沈言昔微微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小晚,讓你二姐姐先挑。”老夫人瞥見了沈言昔一閃而逝的不滿,趕緊出言阻止。
“哦。”唐秀晚嘟着嘴,將匣子推到孫柳兒的面前,“呶,你看看。”
孫柳兒客氣地擺了擺手:“三妹妹喜歡便先挑吧,我的首飾夠多了。”
“讓你先挑就先挑,哪那麼多話。”唐秀晚斜着眼看她,一臉憤憤。
孫柳兒被堵得沒話說,只能訕訕地走上前挑了起來,最終,也只是挑了一件雞心墜的鳳釵,“這個看着挺別緻的,給相思帶正好。”
說着,孫柳兒拿着鳳釵退了回來。
唐秀晚見她挑完,便不再客氣,走上前挑揀了起來,左看右看都喜歡,各個愛不釋手:“相公,你的眼光真好,這這,這都好看。”
“喜歡,便都留着吧。”沈言昔坐在一旁,語氣淡淡的。
“真的嗎?”唐秀晚一臉欣喜。
“小晚。”老夫人沉着臉低低喚了她一聲。
“我……”唐秀晚一臉不甘,看着滿匣子的珠寶,又捨不得放手。想了片刻,便在匣子裡挑挑揀揀,挑出一串紅瑪瑙的手串遞給四夫人蔣容。又挑了兩隻赤金鐲子給了江雨煙。然後抱着匣子走到老夫人身邊道:“婆婆,她們都得了,剩下的該給我了吧。”
“你啊。”老夫人無奈地搖了搖頭。
“誒,怎麼還有一盒。”唐秀晚見桌旁的箱子裡還有一個未拿出來的小匣子,連忙上前去看。
“好了,小晚。”老夫人見沈言昔的臉色越來越沉,趕緊出言呵斥。
沈言昔從座椅上起身,對老夫人行了個告退禮:“母親忙了半日了,想來也累了,孩兒先行告退。”說着轉身離開了老夫人的廳堂,聲音從房門處不大不小的傳了過來:“萍兒,將箱子裡那盒首飾交給沈貴,今晚送去春紅院。”
剩下的一屋子人,面面相覷,臉色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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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紅院,錦繡的廂房。
沈言昔躺在軟榻上,閉着眼養神。
錦繡坐在一旁撫琴,一曲奏罷,見他似乎沒什麼動靜,便起身拿了個毯子,給他蓋上。
“唔。”沈言昔睜開眼睛,“我沒睡,錦繡這麼好的琴聲,若是睡着了,豈不可惜。”
錦繡抿嘴笑了笑:“剛從揚州回來,便來了我這,越發的隨心所欲了。”
沈言昔閉着脣,沒有接話。
“怎麼了?”看出了他有心事,錦繡伸出手指撫了撫他皺着的眉頭。
溫軟的觸感讓沈言昔暫時放下了心事,他握住她的手:“送你的首飾都還喜歡麼?”
“挺好。”
“就這樣?”沈言昔坐起身,嘆了口氣:“總是送不到你心裡。”
“咦,這個不錯。”錦繡盯着沈言昔滑落在軟榻上的玉簪,讚歎道。
“這個……”沈言昔趕緊將玉簪撿起,“這個……不值什麼錢。”
錦繡掩脣一笑:“一下子便試出了你的心,你明知,我不喜歡這麼素淡的飾物。”
沈言昔尷尬地咳了一聲:“錦繡也學會捉弄別人了。”
錦繡也不接話,站起身給沈言昔添了杯茶,漫不經心地問道:“你就這樣把人給娶了回去,之前擔心的事情,現在是有把握應付了麼?”
沈言昔搖了搖頭:“根基太深,我費了幾年工夫,也不過才安排了數十個自己的人。”
“那……府裡呢?”
“和從前沒什麼區別。”
錦繡皺了皺眉:“那……那你。”
“一時任性,沒等得住。”沈言昔撫了撫疼痛的額頭,“現在想要保護她,也只能盡力疏遠她……”
“言昔。”錦繡看着他緊皺的眉頭,心疼地喚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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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沈言昔從揚州回來之後,在春紅院宿了好幾日。聽說家裡老夫人生了氣,摔了杯子,這才從春紅院搬了回去。
老夫人聽說沈言昔回來了,便傳了晚膳,叫了他和唐秀晚一起過來。說是請了新廚子,要他們都來試菜。各式精緻的葷素菜餚上了滿滿一桌子。一頓飯足足吃了一個多時辰。
用罷晚膳,老夫人淨淨了嘴,歪在軟榻上由小丫頭捶腿,也不說讓兒子媳婦走。
沈言昔便恭恭敬敬地坐在一旁,捧着茶盞喝茶。
良久,老夫人開了口:“這都多少時日了,便是在喜歡那個下作的……”
見沈言昔沈了臉不說話,老夫人只得住了口。
“婆婆,相公剛回來,您便少訓斥幾句罷。您喝喝這茶,味道很是不錯。”唐秀晚見氣氛不對,趕緊端着茶杯,走上前勸解。
“你看看。”老夫人看了看一邊低眉順眼的唐秀晚,對沈言昔道:“小晚嫁給你都多少年了,論樣貌,輪家室,哪點比不上你那個心肝肉疙瘩。”
“母親……”沈昔言低低喚了一聲。
老夫人也知道自己失了言,又見他態度恭順,便不再說什麼。
沈言昔知她心裡有氣,便起身走上前來,親自接過唐秀晚手中的茶盞,遞到老夫人的面前:“母親,喝茶。”
老夫人“恩”了一聲,接過茶盞啜了一口。
誰知,剛放下茶杯,一擡頭便見身前的沈言昔腰帶上墜着個新荷包。再一看布料針腳,便知道不是府里人做的。
老夫人剛壓下去的火騰得一下又竄了起來,再一細看,領口處襯衣也是新換的。
這下子更動了氣,一時便壓不住火,伸手將荷包拽了下來,扔到沈言昔的懷裡,大聲罵道:“你這是要氣死我,氣死了我,你便當了家,再沒人能管住你。”
沈言昔見她動了真格,趕緊躬身安慰道:“母親消消氣,孩兒往後少去春紅院便是了。”
“什麼樣的狐媚子,勾得你三魂少了七竅。我往日只當你貪新鮮,便也不說什麼。這倒好,越發的張狂了,平白罷着你不讓着家。小浪蹄子,非要我將那春紅院關了門,才能消停麼。”
沈言昔見她越說越難聽,卻又不知道怎麼勸解。只能耐着性子,皺着眉頭立着不動。
“婆婆,婆婆您消消氣,當心傷了身子。”唐秀晚趕緊給老夫人撫了撫後背。
沈言昔站在一旁,垂着手,一句話都不說。
好半晌,老夫人罵夠了,這才漸漸消了氣,拉過唐秀晚的手,塞進沈言昔的懷裡:“今晚去小晚的房裡住,再找什麼理由不去,明日你便來給我收屍吧。”
“母親。”沈言昔亮如星辰的眸子驟然一緊。
老夫人也不看他,站起身,由小丫鬟扶着往寢室走去。
偌大的廳堂瞬間便安靜了下來,唐秀晚紅着臉站在沈言昔的身邊,不時擡眼看看他。
“哎。”沈言昔心內一聲嘆息。
“相公。”唐秀晚伸手拽了拽了他的袖子。
沈言昔猛得一驚,從她的手中抽出衣袖,低低說道:“走吧。”
沈言昔轉身出了廳堂,往唐秀晚的院子行去。
自她進了沈家的門,還從未踏入過她的寢室。如今,這纔是第一次進來。
遠遠的,小丫頭們見是自家的公子爺走了過來,頓時慌了手腳,進進出出亂作一團。
沈言昔暗歎一聲,側頭看了看身邊一直含羞微笑的唐秀晚,心內有了微微愧意。
一羣人忙忙碌碌了半晌,服侍他們換了衣衫,洗漱好,這才浩浩蕩蕩地退了出去。寢室裡一下子便安靜了下來。唐秀晚端着茶杯遞到沈言昔的手邊:“相公,我……這……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你喝喝看,若是不妥,我再去換。”
“別忙了,挺好的。”見她手足無措地想要討好自己,沈言昔只覺一顆心突然無力起來。
燭光下,唐秀晚垂着頭,長長的睫毛在光潔的臉蛋上印下一排淡淡的陰影。
沈言昔閉了閉眼,想要尋個藉口離開,卻又不忍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