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爵突然回頭看我,心裡莫名的慌亂,有一種不知所措的感覺,她的目光充滿了疑惑和震驚,當然還有那一絲怨恨。
我竟然有些不敢和她對視,宮爵遲疑了一下,還是問出口:“在魔國的時候,你說自己是被祖神創造出來的異巫。”
“我是異巫……”我一怔,立刻反應過來,我一直沒有說出在魔國高塔中藏匿的真相,爲了解釋我和魔國之間的關係,我誤導其他人。“對,我是被祖神創造出來的異巫。”
“魔國之後你好像記起很多事,諸如你突然會神域中的文字,可見你對神域是有了解的,或者說祖神在創造你的時候,也讓你有了關於神域的記憶。”宮爵一臉認真焦急問。“壁畫上記載的內容你有印象嗎?”
我抹了一把嘴,儘量讓自己看山去很平靜:“我在魔國只記起了關於神域之中的文字,至於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壁畫中這頂被血染的王冠,在幻像中的時候卻戴在我的頭上,我一直以爲自己看見都是虛無縹緲的事,沒想到竟然全都是存在的,我到底和神域有什麼關係?”宮爵並沒有質疑我的回答,或許在她心裡,我永遠都不會去欺騙和隱瞞她,一個人神情焦灼的喃喃自語。
“我想……”薛心柔站在最後一處壁畫前。“我應該知道你和神域之間的關係了!”
其他人連忙走過去,我跟着他們身後,目光落在壁畫上時,一切都是那樣的熟悉,雖然已經過了幾千年,可所有的事歷歷在目亦如就發生在昨天。
我站在山丘上,臉上猙獰的面具透着冷酷的殺戮,金碧輝煌的歸墟神國就在我觸目可及的山下,至少從壁畫中看,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樣的祥和安寧,宛如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沒有紛爭也沒有喧鬧。
在我記憶裡,從我身後的天空中,一團巨大的火球,劃出一道弧線,我擡頭望向天際,目光追逐着火球移動的軌跡,火球拖拽着濃煙,從我頭頂呼嘯而過,重重的撞擊在遠處的歸墟神國,伴隨着巨大的爆炸聲,一座高聳入雲的建築轟然倒塌。
所有的祥和安寧在爆炸聲中被終結,天空變的黯淡,像是光亮被遮擋,等我再擡頭時,密集的火球鋪天蓋地,遮天蔽日一般阻擋了天空,那座金碧輝煌的巨大城邦,頃刻間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壁畫中描繪出來的畫面和我記憶中的一模一樣,那本來應該是最後一役,所有的神族已經在決戰中被屠戮殆盡,這是一座岌岌可危的孤城,甚至連組建起防線的兵力都不夠,我原本以爲這是一場能快速結束的征伐,龍伯神族的復仇也會在這裡徹底的完成。
“我當時就在這座高塔之中,而且還戴着那頂王冠。”宮爵指着壁畫上轟然坍塌的高塔,很肯定對我們說。“幻像中我看見席捲而來的漆黑,應該是祖神大軍攻擊這座城邦,我和這座城池一定有關係。”
“前面那副壁畫中,身份很高的那人被砍下頭顱,他戴着的王冠掉落在地上。”葉知秋疑惑不解說。“從壁畫上祖神大軍攻擊的路線看,在結束那場征伐後,就直接揮軍攻擊這座神域中最後一座城池,既然是這樣的話,王冠怎麼會戴在你頭上呢?”
“是真的,不是我幻想出來,我記得很清楚,甚至那頂王冠的每一處細節我都記憶猶新,當時我看見鋪天蓋地席捲而至的黑色時,王冠就戴在我頭上。”
是的,宮爵沒有記錯,那個時候她的的確確戴着那頂被血染的王冠,因爲是我派人送到歸墟之國,我並不是希望用這樣的方式去挑釁和威懾,更不是試圖去摧毀剩餘歸墟神族的意志。
這些對於我來說完全沒有意義,而且我根本不需要這些,歸墟神族大勢已去,在我眼裡殘存的歸墟人是那樣的渺小和低賤。
我送回王冠只有一個原因,我要那些還苟延殘喘的歸墟神族,在剩下的時間裡,永遠活在惶恐和懼怕之中,我要讓他們明白,其實死亡纔是我對他們最大的憐憫和仁慈。
我會看着最後一個歸墟人倒在面前,用最後的烈焰和鮮血去清洗龍伯神族的仇恨。
可我還是犯了一個錯,我並沒有高估自己,但卻低估了重新戴上那頂王冠的新國主,我下意識看向宮爵的背影,記憶中的她穿着那套黑甲,作爲歸墟女王她沒有選擇怯懦和放棄,而是帶領剩餘的歸墟人向我發起了反攻。
她的舉動即便是當時擁有毀滅之力的我,多少也都有些吃驚,雖然所謂的反攻落在我眼裡無疑是以卵擊石,可在山丘上,我從面具裡注視着穿着黑甲身先士卒衝在最前面的歸墟女王,有那麼一刻,她讓我想起龍伯人在雪域中時的誓死不屈。
也就是在那一刻,我更加堅定自己的想法。
必須對歸墟神族趕盡殺絕,特別是歸墟女王!
“看!天空中有艘船!”薛心柔指着壁畫大聲說。
“是月宮九龍舫!”葉知秋看向薛心柔手指的位置。“這艘船竟然是從這裡出現的。”
“那就更證明之前我看見的並非是幻像,而是我遺忘的記憶。”
宮爵抿着嘴情緒越來越激動說,她是這艘船上的人,從壁畫中的畫面看,祖神大軍想要摧毀整個神域,而這座城邦就是祖神最後目標。
因爲不是祖神大軍的對手,最後迫不得已,她應該和其他人一起乘坐月宮九龍舫離開,由此可見她當時就在這座城邦之中,而且她還是屬於神域之中的神族。
“那整件事的前因後果基本就清楚了。”田雞指着壁畫中的我和近衛說。“月宮九龍舫離開神域之後,這艘船應該具有很重要的作用,所以十二祖神纔會追逐那艘船,這樣一來,月宮九龍舫和十二祖神一起離開了神域,然後的事我們大致已經知道。”
“難怪凌璇在東海看見你時,會如此仇視,不惜一切要殺你。”宮爵轉頭看向我。
我一怔,腦子裡一片空白,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難道還不明白。”宮爵神情凝重望着我。
“明白什麼?”我表情多少有些不自然。
“凌璇是月宮九龍舫上的人,她同樣也是神域中的神族,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座城邦應該就是凌璇的神國。”宮爵指着壁畫對我說。“而我和她一樣,都是來自於這裡。”
“然後呢?”我試探着去問,想知道宮爵猜到多少。
“這個穿着金色鎧甲的人,就是祖神大軍的首領,率領大軍毀滅整個神域,我的神國也沒有幸免於難,最後的壁畫中,這座城邦被祖神大軍摧毀和屠殺,我和那艘船上的人是唯一僥倖生還的神族。”
“祖神並沒有想放過漏網之魚,甚至不惜離開神域也要斬草除根。”葉知秋點頭說。
“那些修建在龍氣之地的船塢,都是月宮九龍舫用來躲避祖神追殺的,凌璇在東海第一次被喚醒的時候,說出來的第一句話你們還記得嗎?”宮爵聲音低沉。
“回家!”薛心柔想起來。
“對,就是回家,等待了幾千年,僥倖存活下來的神族都在等待重返神域的那一天。”宮爵點點頭。
“這樣看起來的話,那艘船上的人應該安全了。”田雞想想說。
“爲什麼?”薛心柔問。
“祖神已經在魔國隕落,沒有再追殺月宮九龍舫的祖神了。”田雞說。
“所以凌璇纔會要殺你。”宮爵看向我恍然大悟說。“祖神無法繼續追殺月宮九龍舫,所以纔會在魔國創造出你,用這樣的方式來延續對那艘船的追查,凌璇應該是感知到你的身份,當然會想把你剷除。”
我懸起的心這才放下,畢竟只是幾幅壁畫,宮爵她們雖然從中推測出很多事,但終究沒有觸及到真相,在她心裡我不過是被祖神創造出來的異巫。
但很顯然宮爵已經不再像之前那樣坦然和淡定,她終於明白自己的來歷和與祖神之間的仇恨,她一直在強調我是異巫,或許她是用這樣的方式在刻意的區分我和祖神之間的關係,只有這樣她纔不會把對祖神的怨恨遷怒到我的身上。
“這是我們和祖神之間的恩怨,和你沒有任何關係,見到凌璇的時候,我會向她解釋清楚。”宮爵甚至反過來安慰我。
我在心裡暗暗嘆息一聲,宮爵越來越像我記憶中,穿着黑甲的歸墟女王,我從她眼裡看見一如既往的不屈和復仇的堅定,這僅僅是幾幅壁畫就已經讓她有了如此之大的轉變。
等到她見到凌璇的時候,得知所有真相那刻……
我下意識抹了一把嘴,忽然發現事情的發展已經超出了我的預計,彭廷把神域中發生的一切繪在壁畫上,就是提醒自己和所有找到這裡的族人,永遠不要遺忘那段刻骨銘心的血仇。
原來時間根本不會撫平一切,即便幾千年已經過去,當宮爵從壁畫中看懂一些事實後,我相信被她遺忘的仇恨再一次被點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