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南海邊上,有座兇城,名叫扶余。
扶余城歷來便是罪犯流放之地,那裡的人大多都是窮兇極惡之徒,加上扶余城位於大唐與妖族上五族之一惡蛟族的交界處,還會經常發生戰爭。
傳言惡蛟族喜食人心,他們常常將俘虜的人綁在油鍋之旁,待油沸之後再將人心活活挖出來用油炸着吃,那被挖之人親眼看着自己的心臟被挖出、油炸、吃掉,往往要哀嚎三天三夜纔會死去。
流放南海服勞役生不如死!這是全大唐人的共識。
簡山、簡海、簡巖、簡震四人面面相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間只覺得天雷滾滾不斷在耳邊炸響,全身寒毛根根豎立。
眼看簡青書作勢欲走,情急之下,簡震“噗通”一聲跪在他的面前,抱住他的雙腿道:“老三,我錯了,我們都錯了,原諒我們這回吧!”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簡青書仰頭一聲長嘆,聲音裡有說不出的失落和蕭索。
簡震見他說得絕決,心頭恐慌,放開抱着他腿的手,左右開弓,噼噼啪啪抽了自己幾個大嘴巴。
這幾下倒是來真的,直抽得自己涕淚橫流,一邊抽一邊哭:“三弟,三弟,我們錯了,我們真的錯了,求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們這一回。”
“原諒?”簡青書冷笑道:“我拿什麼原諒?我憑什麼原諒?”
簡震啞口無言。
場面一時間陷入沉默。
半晌,只見一直沒有說話的簡山輕輕一嘆道:“老二,我就說這事有些不妥,青書是老三的孩子,我們做的事也確實狠心了些。”
說完彎腰從簡震懷裡掏出借貸契約,稀里嘩啦撕得粉碎,道:“青書,以前是我們不對,不該豬油蒙了心,想要謀奪你的財產,明天我們就把房子、水田、牛羊全都還給你,看在好歹幫忙斂葬了你爹孃的份上,就放過我們這一回。”
簡青書不爲所動,冷冷地道:“這幾年我和紅姐受了那麼多苦,如果換成是你,你會放過麼?”
“無論如何,終究是一家人,我們給你下跪了,求你原諒,也求紅鯉原諒。”簡山說着,竟是毫不猶豫地跪了下來,對着簡青書和簡紅鯉重重地磕了個頭。
見父親跪下,簡山身後壯壯的簡巖也趕緊跪下叩頭,倒是長着兩撇小鬍子的簡海依舊不爲所動。
簡山大爲惱怒,站起來甩手便給了他一個耳光,厲聲道:“無論如何,做錯了事就要知道悔改,跪下!”
簡海這才極不情願地跪了下來,對着簡青書和簡紅鯉彎了彎腰,算是賠禮。
簡青書看着簡山,眼裡閃過一絲異色,猶豫似的沉思了半晌,這才皺眉沉聲道:“看在大伯份上就饒過你們這一回,滾,我再也不想看到你們。”
聽到這句話,代表着自己暫時沒有流放之虞,簡震長長噓了口氣,一下子癱軟在地。
簡山拖起他,四人灰溜溜地往外走,正要出門,簡青書喝道:“慢着,你們好像忘了些什麼。”
簡山後背一僵,道:“青書你放心,明天我們就把地契、房契送還給你,借給你們的這兩間土坯房、還有那幾畝山地的房契和地契也會一併送來。至於牛羊,你要忙着讀書習字,紅鯉大概也照顧不過來,我先幫忙養着,你們想什麼時候要我就什麼時候還給你們。”
“那就謝謝大伯了。”簡青書淡淡地道。
直到四人走遠,一直被震驚得無以復加的簡紅鯉這纔回過神來,不料簡青書身子一歪,便倒在了她的懷裡。
簡紅鯉大驚問道:“青書,你怎麼了?”
“沒事,我只是累壞了。”簡青書回答得有氣無力。
簡紅鯉伸手一摸,他後背的衣衫竟然已被汗水全部浸透,溼噠噠的貼在身上。
簡紅鯉將他扶回牀上躺着,道:“青書,好不容易抓住了他們的把柄,你就真的這麼輕易放過他們?對了,那借貸契約自從我們的房子被奪去以後就找不到了,真在你身上啊?放在你身上不安全,給我,我找個地方藏起來。”
“哪裡有什麼借貸契約,房子被奪之後,我發現上當受騙,一氣之下早就將它撕掉了。”簡青書道:“我剛纔是騙他們的。”
“啊?”簡紅鯉吃驚地捂住了嘴巴。
“我一直都以爲二伯最狡猾、簡震最壞,大伯和簡巖雖然也壞,不過心思比較簡單,但今天看來不是這樣的。”簡青書道:“簡岩心思簡單是真,但最狡猾的那個,不是二伯簡海,而是大伯簡山。”
“啊?”簡紅鯉再次大吃一驚:“怎麼會?大伯不是真心誠意請求你原諒了嗎?我看二伯纔是不情不願的樣子。”
“那都是騙我們的。”簡青書冷哼一聲道:“兩個老狐狸,被我捏住了七寸,便一唱一和演戲給我看,不僅能讓我起惻隱之心原諒他們,還能讓我以後心生鬆懈,不再進行防範。”
“你的意思是,他們還會想辦法害我們。”簡紅鯉道。
“大伯不僅隱藏得深,戲也演得不錯,本來我也不敢肯定,他最後答應把房契地契還給我們的時候,看起來也特別誠懇,但是他後背一僵出賣了他。”
簡青書道:“因爲只有極度貪戀某種東西又必須放棄,纔會有這樣的表現。他心中不甘,必然會再想辦法奪回去,幫我們養牛羊就是爲了以後繼續來往,方便他行事。”
“青書懂的真多!”簡紅鯉甜甜地道,隨即又有些疑惑:“不過你什麼時候學到的這些鬼心思?”
“我重傷昏迷的這幾天,睡夢裡有個老先生教的,你信麼?”簡青書和她開玩笑。
“信,青書說什麼我都信。”簡紅鯉嫣然一笑,美得不可方物:“那我們以後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