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紛紛起身朝廳口看去,正見一着赤金鑲七科紅寶石冠的齊王身着褚紅王爺服飾走了進來,他對面則是一襲月白色王服的寧王,一貫文雅舒和的模樣。
齊王走在最前,寧王則對身後之人擡手示意,“三位王爺請!”
誰先誰後,自然有一番理論,禮部、鴻臚寺卿與陛下協商後,決定按國書到達時間順序定先後。
故而第一位走出來的是一着黑色莽龍紋袍白色探馬靴的高大男子,只見他面色有些黝黑,五官立挺,容如雕刻,竟是十分俊朗。正是鮮卑慕容三皇子,被鮮卑封爲戰神的慕容鉞。
他在鮮卑任五軍大都督,戰時大多由他領兵,別看他平時話不多,在戰場上是叱吒風雲的人物,號稱北睿年輕一代領軍人物的秦少游就只在他手裡敗過。
而慕容鉞征戰沙場這麼多年來,也只在杜氏父女手裡吃過虧。
慕容鉞一進來,目光自然而言落在了秦少游身上,二人是不打不相識,相互拱手示意。
第二個進來的則是皮笑肉不笑的樑乃遙,樑乃遙長袖善舞,對北睿的情形又十分清楚,進來時便把每個人都掃了一眼,還着重跟高國公高翔打了招呼。高洋看到他時還是沒忍住別過臉去,他依舊怪樑乃遙壞了他和蘇玉衡的好事。
最後一個進來的,人未到聲先到,
“哎呀呀,寧王殿下,本王發現你們這曲禮樓的形制跟我們南陳陳元大街上的啓天樓很像呀,是不是照着啓天樓建的呢?”
衆人聞言無不皺眉,不悅地朝門口看去,來人面白肉細個子不高,卻一臉輕浮笑容的自是南陳五皇子陳允章。
寧王聽到陳允章這麼無禮的話,沒有表現任何怒意,反倒笑得如沐春風,“五皇子殿下看來沒有讀過九州通志,南陳本是偏安江南,奉我中原爲正朔,曲禮樓歷代相傳已是百年,據我所知,啓天樓才建了七十年吧!”
寧王一席話既駁斥陳允章不懂歷史,也順道彰顯了北睿中原王朝的正統地位。
堂下北睿之臣自然覺得面上有光。人人看向陳允章一臉他浪費了好名字的惋惜之情。
可陳允章一向臉皮很厚,去哪說話都不着邊際,當下被寧王這麼一說,也沒覺得面子掛不住,笑呵呵瞅了寧王一眼,“寧王殿下,本王只不過是覺得看着熟悉親切,便誤會了,殿下不必在意。”
陳允章這麼一說,寧王自然再無二話,領着他入席了。
齊王和寧王左右分坐在最上,三國使臣則緊挨着坐下首,底下則是北睿衆臣。齊王不免將衆臣介紹給三國王爺認識,自是好一番熱鬧。
而隔壁女眷的廳堂裡,晗月公主也領着顧靈秀從側門進來了。除了晗月公主外,皇帝還派了一位已嫁公主來招呼女客,自是嫁去崔家的皇三女竹陽公主。
故而席上坐在最上的便是兩位公主了,只見晗月公主眉目如畫,面容姣好,秀麗端莊,額間帶着一副小小銀色流蘇頭面,十分雅淡,正配她的氣質,就連她的神色看上去也淡淡的。
坐在她下首的則是來自南陳的顧靈秀了,只瞧她一眼,最先入眼簾的是她眉心那顆紅痣,眉眼俏飛,一雙眼睛烏溜溜地在廳內各個年輕姑娘上掃來掃去,十分張揚。
福康郡主今日自然在相邀之列,她一見到這個顧靈秀就覺得不喜歡,一臉自以爲了不得的樣子,不過是個宰相之女,搞得比公主還氣派,難不成還想效仿當年的霄雲郡主不成!
福康是個滿肚子情緒寫在臉上的人,正好顧秀麗坐在她對面,忍不住朝她翻了一個白眼。福康雖然年紀不大,可她在皇親中輩分很高,她父親是皇帝的弟弟,她下邊的那幾位郡主可都得叫她姑姑呢,故而今日也坐在竹陽公主下首。
竹陽公主自然一一給顧靈秀介紹廳內的夫人和小姐。介紹到獨孤靖兒時,竹陽還特地多說了幾句,而顧靈秀自然而然興趣在獨孤靖兒身上。
“原來是有洛陽第一明姝之稱的獨孤小姐,我這番來可是衝着姑娘來的,想讓姑娘指點一二,六日後咱們幾國都要派人出來鬥詩,屆時還望獨孤姑娘不吝賜教!”顧靈秀開門見山道,仗着自己是來使,北睿的人不敢不給面子。
獨孤靖兒將手中的茶杯輕輕放下,淡淡擡眼看着她,含笑道:“都說南陳多是書香世家,女子知書達理,外秀惠中,倒是沒想到宰相之女顧姑娘十分豪情!”
獨孤靖兒說完繼續喝了一口茶,她這話表面上聽是誇讚顧靈秀,可實際上是怪她沒禮數,一開口就是跟人比較高下。獨孤靖兒從來不是不給面子的人,更沒有斥責人的時候,只是她心情本不好,偏偏一個敵國宰相之女來者不善,她覺得不舒服,便不客氣了。
便是熟悉獨孤靖兒爲人的夫人們都詫異了。
果然獨孤靖兒話音一落,顧靈秀臉色拉下來了,她到使館時,已經打聽了洛陽各名門小姐,對獨孤靖兒的習性略知一二,無論如何沒想到她一開口便不給面子,當下眼色變得很凌厲,胸中鬱結了一口氣。
只可惜她也不是省油的燈,揚着脣角對着獨孤靖兒道:“聽聞北睿霄雲郡主是人人稱讚的豪情人物,我當獨孤姑娘在讚賞我呢!”
她把已故的霄雲郡主搬出來,廳內多人色變,顧靈秀言下之意自是“你說我豪情是暗指我不達禮,那麼被稱爲豪情萬丈的霄雲郡主也是不達禮了?”
獨孤靖兒倏忽色變,她沒想到這兒顧小姐這麼難纏,嘴皮子很叼。雖然杜家被告謀反,可霄雲郡主這個人物,京城貴人沒有太避諱,倒是時不時還有百姓稱讚她,她太過耀眼甚至已經是一座難以逾越的豐碑。
獨孤靖兒和蕭宸聽了她這話都十分不喜,卻不知道該怎麼回她。
倒是福康忍不住了,朝着顧靈秀又翻了一個白眼,瞪着她道:“你可別說你來出使是效仿杜霄雲出使鮮卑,想搏出個享譽三國的名聲來?”
雖然霄雲活着的時候,福康經常找她麻煩,可她打心底裡是崇拜杜霄雲的,她永遠仰望不及的人,不喜歡被人掛在嘴上比來比去。
偏偏人家顧靈秀淡淡一笑,挑眉道:“不敢!”嘴裡說不敢,可滿臉就是這個意思。她還真是想學着當年的霄雲郡主名聲響徹四國,讓天底下的男人爲她而瘋狂呢。鮮卑慕容氏三個皇子爲娶霄雲郡主而打架的事,傳遍了四國,她羨慕不已。
南陳皇帝已經暗示,只要她這次出使北睿,給南陳掙得臉面,回去後就封她爲南陳第一個異姓郡主。那個時候,她就是能比肩霄雲郡主的人物了。
福康見她臉皮這麼厚,不能忍,當下冷哼一聲,仰着鼻子道:“哎,這世間總有人不知道照下鏡子,以爲自己能說幾句話,吐了幾句詩,就能東施效顰了?”說完還諷笑了一聲。
顧靈秀聞言眼珠子快瞪出來,這話可是太赤裸裸了,不僅說她比不上霄雲郡主,甚至連東施效顰的資格都沒有,真真是欺人太甚。
“呵!”顧靈秀冷笑一聲,“是呀,正是因爲北睿女子英才多,我才特地求了我們陛下,得到准許來了洛陽,還希望六日後鬥詩會,能見到各位大展詩才呢!”顧靈秀盯着福康喝了一口茶,一臉“有本事就上場比試”的樣子。
她一點都不擔心沒人理會她,要是她找上門來還沒人敢迎戰的話,那北睿可是會讓天下人笑話的。
她這麼一說,福康倒是沒有接話了,她自己不太會作詩,她對這個顧靈秀又不瞭解,不知道她有多少本事。她不由看向一旁的獨孤靖兒,她可不希望讓顧靈秀給拿捏住了。
顧靈秀見此情景,瞬間得意了,對着福康說到:“哎喲,福康郡主難道不敢應戰?”說話間眨眨眼,很惋惜的樣子。
福康冷瞥了她一眼,“我告訴你,少陰陽怪氣的,我詩文是不行,你有本事跟我比騎射!”
顧靈秀見福康完全被自己激怒了,不由更高興了,她端着一杯茶,摸了摸自己別在髮髻上的花鈿,懶懶道:“哎呀,我倒是以爲東施效顰的只有我一個呢,原來福康郡主也是呀,就是不知道郡主自己夠不夠格!”
“你!”福康被她氣得登時站了起來,指着她,恨不得過去撕了她的嘴。顧靈秀這是笑話她學杜霄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