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志存往回遊，回去總是比來時更艱難，他覺得有點體力不支，他換了仰泳，這個泳姿是他覺得最節省體力的。
“要不要搭把手？”他聽到有個聲音。循着聲音看，後面有個男的，大概四五十歲的樣子，胸抱着一個游泳圈也在往回遊。劉志存等他過來，說了聲謝謝，就一手搭在游泳圈上。游泳圈不大，適合一個人用的那種，兩個人搭着就只能靠的很近。
“遊累了吧？”男的帶着關心的口吻說。
“是哦，有段時間沒遊了，體力跟不上了”劉志存禮貌性的回。
“能游到這裡不錯了”男的挨的很近。“來，你過來一點”男子讓出了中間一點位置，劉志存也沒多想，往中間移了一點，男子順勢把整個身子靠在了劉志存身上，一手扶着游泳圈，一手抱着劉志存。劉志存感覺到很不自在，但又說不出哪裡不對。
“這樣遊是不是會更舒服一點？”男子帶着一種親膩的口吻問，一邊還用手不斷撫摸劉志存的肚子，往下撩撥劉志存的褲腰。有向裡進發的趨勢。劉志存雖然第一次遇到，腦子有點懵，但還是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他往一邊移，“這樣遊更舒服”他說。
男子也沒覺得尷尬。依舊興致很高的問劉志存一些問題，劉志存也不冷不淡的回答。劉志存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他知道這是一種侵犯，但他實在是很難用侵犯去描述這個場景，在他的意識裡，只有異性之間纔會用“侵犯”這個詞，他也讀過一些關於同性戀話題的書籍，但當他遇到的時候，在這種場景下，還被賦予了一個角色，不是一個旁觀者的時候，他懵了，他很難用語言去描述這種感覺。
他的個人意識裡一直把自己當成一個男性，在社會意識裡，他所遇到的人也一直把他當成一個男性，突然有個人，至少在他看來，是把他當成了一個類似女性的時候，並且從行爲對待上就把他當成一個類似女性的時候，他覺得他的知識不夠了，他一下理解不了，他懵了。假如讓他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他會覺得，無論從生物性上，還是從社會屬性上說，這個男子首先是個人，有自己的喜怒哀樂，有自己的社會關係，有自己的喜惡。有自己的表現方式，行爲方式，生活方式，那是他自己的個人選擇，或者是自然選擇的。他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好，人生而不同，每個人都會存在差異，把一種差異特殊化是某部分人的無知和自大。他厭惡這個男子是因爲他在強人所難，強迫性的要求其他人在性關係上和自己的表達方式和行爲方式一樣，是一件可惡的事，無論對同性戀者還是異性戀者來說都是如此。
他們游到了岸邊，上了岸。在水裡，劉志存沒看的太清，上了岸，發現男子身材和劉志存一般高，身上沒有多餘的一塊贅肉，但卻顯得壯實。四五十歲的樣子，皮膚很好，臉上很乾淨，長的也很俊氣，劉志存覺得，他年輕的時候應該還是個能讓人多看一眼的帥哥，說話聲音帶一點尖。典型的隔壁帥叔叔。
“你身材很好”男子還在套近乎。
“還行吧”劉志存並沒有馬上走開。他好像突然有了點好奇心。
“你經常來這游泳嗎？”男子關切的問。
“不是很經常”劉志存隨意的答。
“我經常在那個位置游泳，你下次來這游泳，可以到那個位置找我”他邊手指着一個地方邊說。
“嗯嗯”
“我有朋友在那邊，我過去了”男子太熱心了，劉志存還是覺得離他遠一點。他覺得自己處理不來這種事。
劉志存要走的時候，男子突然叫住他。
“我叫王軍，你叫什麼名字？”
“劉志存”
“你電話號碼多少，下次游泳邀你一起”王軍不依不饒。
“你怎麼記”劉志存看他就穿了個泳褲，並沒有多餘的物件。
“你報，我記得住”
劉志存報了真實號碼。他不覺得有人能一次就能把他的號碼記住。
方寸和他女朋友小可還在水裡。劉志存在岸邊呆了一會，找了個人較少的地方下水了。這次他沒遊太遠，就在離岸不遠的地方。劉志存邊踩水，邊用手擦洗着身子。突然，他看到離岸邊更近的水裡，有個人正撲騰撲騰，亂打着水，有個游泳圈在他旁邊漂，嘴裡還不斷的呼喊着什麼，離他大概也就十幾米的樣子。
劉志存一看，這肯定是有人溺水了，他來不及細想，趕緊游過去，雖然離岸邊很近，劉志存根本觸不到底，他最先抓到的是小男孩的手，沒想到小男孩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樣，不知怎麼，騎到他背上去了，用兩隻手臂死死的鎖住他的脖子。弄得劉志存根本遊不起來，兩個人隨之一起往下沉，劉志存也懵了，他死命的往上撲騰，還是遊不動，劉志存憋不住了，心跳明顯在不斷的加速，他恍惚間覺得這次要完了。情急之下，他突然抓住小男孩的手，使命的把他的手掰開，還好劉志存的力氣比小男孩的要大的多，他掰開了小孩的手。劉志存彷彿憋了一股的惡氣，把小男孩拼命拽下來，突然大喊了一聲，“去你媽的”，一腳把小男孩踹走了。
這一腳居然把小男孩踹到了淺水處。他也游上了岸，四肢無力，心臟還在撲通撲通的跳。有人圍過來了，他看了眼小男孩，十來歲的樣子，胖乎乎的，坐在那裡大哭。小男孩的爸爸過來了着急的問小男孩，“怎麼了？怎麼了？”。“游泳圈掉了”小男孩邊哭邊說。小男孩爸爸看到劉志存，一直在說謝謝之類的話，小男孩這時帶着哭腔指着劉志存說“他踹我”劉志存大笑，爬起來走開了。
方寸坐在岸邊的沙灘上看小可游泳，劉志存走過去，坐下，點了支菸。
“那邊幹嘛？圍那麼多人”方寸疑惑的問。
“有人溺水了”劉志存隨意的說。
“死了嗎？”方寸露出驚奇的眼神。
“沒有，我他媽差點搭進去了”
“你救的？”方寸懷疑着問。
“今天哥們差點就玩完了，這兔崽子”劉志存吐出了一口很重的煙，他還有點驚魂未定。
方寸也點起了支菸，吸了一口。有個流浪漢模樣的人不知什麼時候坐在了方寸旁邊，挨的很近，看着年紀不大，三十來歲的樣子，個子偏矮，穿着長褲長袖，衣服破破爛爛，髒的都看不到衣服原本的顏色了。
方寸看了眼他。帶了點嫌棄的語氣問，“有事嗎？”
“給我支菸”流浪漢理直氣壯。
方寸抽了支菸給他，打發他離開。流浪漢並沒有着急走，還坐在旁邊。
方寸這時有點不耐煩，重重的說“那邊有很多位置，去其他地方坐”。
“有東西吃嗎？”流浪漢也不理，繼續問。
“沒有，坐其他地方去”方寸不客氣的說，聲音明顯提高了好幾個調。
“那給我點錢買飯吃”流浪漢不依不饒。
“沒有，你到底走不走？”方寸生氣了，瞪着眼說。
流浪漢坐起來，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笑着說了句，“謝謝你，祝你生活愉快”。
方寸望着流浪漢，愣了一下，表情突然變得溫和，從放在沙灘上的衣服裡，搜出一張紙幣，叫住流浪漢。“給，也祝你生活愉快”。
流浪漢高興的接過錢，說了句“謝謝”就離開了。
流浪漢走後，方寸突然轉過頭，對劉志存說，“哥們最近遇到個事了”
“怎麼了？”劉志存問，他覺得這事應該不小，方寸是個能藏事的人，他平時看起來是個嘻嘻哈哈的人，但其實內心很穩重。
“遇到個急事，需要一筆錢”方寸看向遠處，吐了口重煙，劉志存知道，方寸是遇到難事了，方寸沒說什麼事，他也不問。
“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劉志存問。
“我找到了這筆錢，不過要冒點風險”方寸看似輕描淡寫，但劉志存看的出來，他對這件事有很深的憂慮。在劉志存眼裡，方寸是個法律工作者，是社會規則的維護者，但同時又覺得方寸是個很漠視社會規則的人。他有某種程度上的強人哲學，勝者爲王的理念。他不知道方寸說的“冒點風險”指的是什麼事，但他隱約感覺，應該是跟他的職業有關。
“你比我更懂法，假如是違法的事，你要慎重考慮”劉志存不無擔心。
“抓到了是違法，沒抓到就是合法”方寸語氣堅定。“我是搞法律的，我知道怎麼做”
劉志存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了。他和方寸一樣，從一個小鎮裡出來，在面對社會的叢林法則的時候，難免會感到浮躁和不甘心。方寸研究生畢業出來才一年多一點，他能獲得的社會資源是可想而知的，在面對重大事故的時候，他想要快速獲得經濟力量的心情也是可想而知的。劉志存隱約覺得在方寸身上將會有大事發生。
“陳爾安叫我們晚上一起吃飯”方寸突然轉移話題。“用早上從那兔崽子身上拿回來的錢當經費”劉志存知道方寸說的兔崽子就是早上那位公子哥。
劉志存想起早上臺球室的那一幕，無奈的笑說，“把別人當傻子，結果自己成了傻子”
“所以說，世界上永遠沒有免費的午餐”方寸也順着說。
“當時我怎麼也沒看出來那個高個的小夥原來是個騙子，看起來還像是個好學生”劉志存依然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我當時也沒看出來”方寸又總結道，“騙子看起來都不像騙子，不然還怎麼騙人”
小可也上岸了。時間也不早了，他們也各自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