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小玉似是挑釁,揚了揚眉,“將軍在害怕?”
雲晚簫倒吸了一口氣,竟都是她的芬香,壯了壯膽,定定看着霍小玉,“再這樣下去,當心我對你無禮了……”
霍小玉魅惑地笑問道:“將軍不是已經無禮過了?”揚起臉來,逼近了雲晚簫一分,似是挑釁,更像是誘惑。
雲晚簫暗暗吞了一口津液,眸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霍小玉水潤的脣上,“你小心我……”
“小心將軍什麼?”櫻脣翕動,語聲酥媚,霍小玉竊笑看着雲晚簫在自己面前敗得一塌糊塗,心頭越發地覺得歡喜。
“小心我……”雲晚簫呢喃着,只覺得心頭有一把火在猛烈燃燒,忽地鬆開了霍小玉的手,一手環住了她的腰,一手捏住了霍小玉的下巴,“帶你下地獄……”
在雲晚簫脣瓣即將吻上霍小玉的瞬間,霍小玉驀地躲了開去,笑盈盈地紅了雙頰,瞧着頗有幾分挫敗神色的雲晚簫,掩口笑道:“地獄比長門冷宮還冷麼?”
雲晚簫身子一震,不敢相信地瞧着她,喃喃道:“不冷,只會有火,可以將人燒成灰燼的烈火。”
“人死之後,不也是一抔黃土麼?”霍小玉笑意深了幾分,“唯一的區別是,是一個人成灰,還是兩個人一起成灰。”
雲晚簫若是再不明白霍小玉話中之意,可就當真傻了,又驚又喜地瞧着霍小玉,“你當真不怕?”
霍小玉起身捧住了雲晚簫的臉,反問道:“敢問將軍可怕?”
“我……”
猝不及防地,霍小玉溫暖的脣瓣便吻上了雲晚簫的脣,每一下輕觸,都在挑逗雲晚簫心底的火焰,讓那團火焰更加熾熱地燃燒。
雲晚簫只覺霍小玉的手從頰上滑落,悄然落在了自己心口,癢癢地划着圈圈,指尖非禮着她最敏感的地方,不由得身子一緊,下意識地牢牢抓住了那隻作怪的手。
“你……得寸進尺!”雲晚簫羞紅了臉,慌忙往後退了一步,拉開了彼此之間的距離。
霍小玉得意地笑了笑,對着雲晚簫眨了下左眼,風情萬千地舔了一下脣角,“雲晚簫,你可要記住了,今日可是我吻你,可不是你吻我。”
雲晚簫只覺得羞得厲害,漲紅了臉,斂了臉上的癡色,將一張臉上的寒霜凝了又凝,“霍小玉,你竟然這樣對我!”
“這不是將軍欠我的麼?怎的,將軍方纔才說的一一償還,這麼快便忘記得一乾二淨了?”霍小玉眼底噙着笑意,雲晚簫越是如此,她越是覺得歡喜,越是覺得有趣。
雲晚簫,這長門冷宮,可要你好好給我暖了!撩人心魂,你雲晚簫比起我霍小玉來說,實在是差太遠了!
雲晚簫自知理虧,只能暗忍了下來,捂住心口的痼疾處,輕咳了兩聲,讓自己混亂的心平靜下來。
霍小玉尚未安置好,時辰也不早了,豈能再這樣癡纏下去?
雲晚簫當即黑了臉,正色道:“我只問你,傷可好些了?”
霍小玉輕笑道:“將軍以爲呢?”
雲晚簫蹙緊了眉頭,“若是強行上路,你可能承受住路上顛簸?”
霍小玉臉上笑容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你要送我走?”
雲晚簫點頭道:“不錯,要送你回長安。”
霍小玉不敢相信地看着她,“爲何?”
“留你在此,我不放心。”雲晚簫直接說出口,忽然覺得有些唐突,“朝廷急令我回長安面聖,恐怕不日要起戰端,商州此地你是留不得了,倒不如回返長安,留在七裡煙花巷,也比這裡安全得多。”
“戰端?”霍小玉臉色一沉,大唐的烽火,終究是滅不了,身爲大唐將軍的雲晚簫又豈能逃過沙場?
雲晚簫看了看天色,“這時辰不早,我不可再耽擱下去,你若可承受,我馬上吩咐雲揚帶你上路。”略微一頓,雲晚簫似有不捨,“長安畢竟是皇都,任何人在哪裡,總歸要忌憚幾分,商州我若走了,便是刺史爲大。”
言下之意非常明白,雲晚簫所擔憂的,便是她霍小玉擔心的。可如今,霍小玉又多擔心了一件,便是這一戰,雲晚簫可否能安然回來?
“要我走,即便是咬牙忍着,我也能捱到長安,只是……”霍小玉低下了頭去,伸手牽住了雲晚簫的手。
“當年潼關未死,這一回也不會有事……”雲晚簫說完這句話,暗笑自己似是許諾安然,她與她分明是有情,可是這話尚且未說分明,她與她也未有鴛盟,說這樣的話,其實又是唐突。想到這裡,雲晚簫忍了忍話,想要抽出手來,少留一份牽念,便多一份決然,沙場之上,最怕求死之將,求死之兵,多了牽念,便會捨不得死,往往也最容易死。
“你我尚未兩清。”霍小玉不甘心地定定瞧着雲晚簫,“你欠我的,休想一死了之!”說完,扯起了雲晚簫的手,捋起了她的衣袖,張口狠狠地咬上了雲晚簫的手臂。
落口處,絕不留情,只眨眼間,已有鮮血沁出牙間。
雲晚簫痛得連連倒吸氣,想要推開她,又怕觸到她的傷處,讓她又添傷重,直憋得兩個眼眶滿滿的都是淚光,“你這是做什麼?”
直到嚐到了血腥味,霍小玉才鬆開了雲晚簫的手,仰起臉來,“折柳送別,終究柳會枯萎,遠走之人也會忘記歸來之諾,所以,這一回,我要你記得,我咬了你,這是我留給你的印記,即便是你下了黃泉,下輩子,我也會記得這個印記,找你討要你欠我的一切!”
“霍……”
“雲晚簫,你可記得了?你我兩清,沒那麼容易!”
霍小玉說話狠厲,可是每一句都讓雲晚簫覺得溫暖,覺得不可讓眼前女子再失了這方安然的淨土。
這一戰,不止爲了大唐百姓,還要爲了你霍小玉。
“我回長安之後,七裡煙花巷香影小築不再開門。”霍小玉聲音一柔,低下了頭去。這是她曾經許李益的承諾,如今重提,隱隱還是讓她覺得不安。
雲晚簫知道她的言下之意是她霍小玉會閉門等她凱旋,再多的冰霜也在這一刻消失得無影無蹤,只能簡單卻明白地回了一句,“好。”
“雲將軍是大唐的將軍,若是輸了,可就別怪我霍小玉看不起你了!”霍小玉依舊低着頭,聲音之中卻隱隱忍着一絲沙啞。
“好。”雲晚簫再應了一句,忍不住伸出了手去,扶住了她的雙肩。
霍小玉安靜地坐了下去,將頭靠上雲晚簫小腹的瞬間,兩顆眼淚從眼角滴落,落在了雲晚簫的靴上。
戰爭的可怕對霍小玉來說,並不僅僅這尚未出生爹爹便戰死沙場這一點陰影。安史之亂多年,她小小年紀跟着鄭淨持四處漂泊,城外的將士死屍,她見過太多,飢餓流離的百姓她見過更多。那些日子很苦,苦到冷餓交加,拖着病在街上乞討,鄭淨持完全可以將她霍小玉賣了了事,趁着花容尚在,嫁個小戶人家爲妾,也比這樣挨凍忍飢好。可是鄭淨持沒有,曾經小玉問過她,爲何要受苦?鄭淨持只回答,不想失了與霍王爺最好的回憶,將霍王爺給她的女兒也弄丟了。
小玉想,這一刻的娘是幸福的,至少她遇到了一個值得她記一輩子的良人。
所以,當初瞧見了李益那些關於離亂的詩,她會覺得是寫進了心坎裡,覺得那是個懂得惜福的良人,那般一個厭惡戰亂的男子,定會用雙臂給她撐起一片太平天地,就像當年爹爹給孃親做的一樣。卻不想,那些山盟海誓到了最後,卻是那般地不堪一擊。
諾言好許,世上真正守諾之人又有多少?
若是雲晚簫一戰殞命,她霍小玉失去的是一個可以給她太平的良人,今後她該何去何從?
若是雲晚簫一戰功勳卓著,朝廷加官進爵,她當真可以守心如昔,不在乎那些坊間碎語,不嫌棄她霍小玉曾是風塵女子,會污了她一世英名?
眼眶中的淚在打轉,霍小玉強忍住淚水,緊緊揪住雲晚簫的衣裳,不敢鬆手,這一次打賭,又賭上了她一輩子。
“我豈能讓你小瞧了去?”雲晚簫聽似是冷喝,卻是囑咐,“你咬我的,我還沒有報復回來,你可要好好留在長安,等我回來向你討要!”說着,輕拍着霍小玉的肩頭,“我會吩咐雲揚給你贖身脫籍,雲揚也會留在香影小築保護你們,你只需好生靜養便好。”
“明年春草綠,王孫歸不歸?”
幽幽地,霍小玉沙啞地吟了一句,似是輕唱,又似是輕問。
雲晚簫嘴角微微一勾,輕輕一笑,望着庵中蓮池,只覺得天高雲闊,“歸,踏馬而歸。”不覺手臂微微用力,勾緊了霍小玉的肩頭,連手臂上隱隱作痛的牙痕,這一刻都覺得暖得厲害。
除了將軍府上下,除了尉遲大哥,世上還多了一人,在乎她雲晚簫,歸,是不歸?
這一戰,她怎能輸?
作者有話要說:小云雲要走了,當然,後面要有新人物登場了,啦啦啦,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