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真一到府裡,先進了書房。
江玉簪帶着木樨和彤兒去了趟飯廳,給他倆一人倒了杯酒,便要他們各自休息了。
楊槿推開榮真書房,走到榮真桌前,看了看桌上的奏章,“我是不是也該擬一份?”
“我看不必了,”榮真停下筆,“我這份也是備用的,如果明天京兆府尹沒有提到咱們倆,根本就不需要。”
“也是,你比我官銜高,你也能把我包括進去,”楊槿伸個懶腰,“你家還有沒有客房,我借住一晚上,這天我可不敢回家了。”
“那剛纔叫人送你你不回去,”榮真無奈。
“天啊,萬一那些官兵裡就有刺客怎麼辦,我這麼大的本事,要是死在他們手上可不是天妒英才了?”
榮真皺起鼻子,嫌棄道,“我就沒見過你這麼驕傲的人,你屁股後面要是長個尾巴,恐怕成天都是翹着的吧。”
楊槿竟然還想了想,“拉屎的時候怕不一定翹着。”
“你!”榮真實在拿楊槿沒轍,不再與他爭辯,站起身來,去吩咐管家給楊槿準備出一間房來。
楊槿連忙跟着管家走了,把榮真留在書房裡。
榮真坐回到位子上,心裡千頭萬緒擰成一結,他一邊繼續寫奏章,一邊琢磨,他知道的,朝廷裡最重要的兩股勢力,一個是太后控制的禁軍,另一個便是平南王爺控制的南地軍隊。
太后總不會在自己地盤上鬧事,而平南王爺正是低調籌劃的時候,也不會整出這種高調的事情,更何況他如果有什麼行動,第一時間也會通知自己。
這太複雜了。
榮真想起那個陌生的寄信人,覺得不安起來,在他不知道的暗處,究竟還有什麼人虎視眈眈這大楚的江山。
他一陣煩躁,把管家剛剛送進來的安神茶一飲而盡,也不再寫奏章,站起身,朝着木樨的房間走了過去。
榮真推開門的時候,看木樨已經躺在牀上了,呼吸深沉,應該是睡着了。
他悄悄地坐到木樨的身邊,生怕自己的不經意的動作打擾到木樨的好眠。
這一晚上,他自己都有點震驚,更別提木樨了。
榮真這些年雖然明裡暗裡做了不少事,但也從沒這麼直觀地見過血,他直覺這次太不同,不管是哪一方的人動的手,他都要保住自己的位置,更要護住木樨。
他盯着木樨的微微顫抖的睫毛,嘆了口氣,他也不知道這麼多年一直不讓木樨接觸外界,把他的心思變得如此單純是件好事還是壞事,但既然已經這樣了,只能這麼過下去了。
木樨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恰好是他受了傷的那隻,別人已經幫他重新包紮了下,但那棉布白的晃眼,讓榮真眼睛顫抖。
他心裡忽然咯噔一下,如果這不是被偶然劃傷的,而是故意……
想到這,榮真立刻站了起來,快步要離開。
剛一打開門,就對上了楊槿那雙大眼。
榮真驚道,“你在這幹什麼?!”
楊槿趕緊把食指放在脣上,低聲道,“你這麼大嗓門吵到木樨怎麼辦?”
榮真這才意識到,邁出木樨的門檻,幫他合上門,拽着楊槿的手把他拉到小院裡。
楊槿手裡還抱着一沓厚被褥,被連拖帶拽地直抱怨,“祖宗,你輕點行嗎?”
“你不是睡覺去了嗎?”
“你知道你們管家給我安排的哪嗎?”楊槿想起這個就很有怨氣,“你們家西院!以前不是有個夫人吊死在那嗎!?”
“那這整個榮國府都死過人呢!”榮真跟看待怪物似的嫌棄着楊槿。
楊槿氣得跳腳,“你還讓不讓我睡覺了!”
榮真無奈,“那你幹什麼非找木樨一起睡?”
“我不是覺着木樨今天見到那些,晚上肯定害怕嘛,我就陪陪他。”
榮真偏着頭,一副“你騙誰”的樣子,“你認真的。”
“那我總不能找玉簪姐姐睡吧!”
榮真實在沒辦法,拉着楊槿的肩膀,把他轉了個身,對着自己屋,“走走走,你跟我睡。”
“哎呀,我上次把你弄得病了,還不好意思呢,”楊槿很是爲難,一邊扯着脖子看木樨那屋,一邊被榮真推着往榮真的屋裡走。
“你還有不好意思的時候,我睡牀。”
榮真走到屏風後面開始脫衣服,留楊槿在外面鋪被褥。
楊槿動作十分熟練,“你記着麼,小時候我就睡地板,你們倆一個太子,一個病秧子,都不能睡地板,就讓我睡地板,”楊槿想起來還是覺得有些氣,“那可是我自己家!”
“木樨不是陪你嗎?”榮真從屏風後面懶洋洋道。
“是了,那時候我就覺得木樨最好,”楊槿感嘆了下,他突然想到,“你說,李桓他真的死了嗎?”
榮真的動作一僵,“我們不是說不再提他嗎?”
“對不住,”楊槿又長嘆了口氣,“既然他死了,爲什麼從沒來夢裡找過我呢。”
榮真不想被這氣氛感染,從屏風裡走出來,踹了楊槿一腳,“換衣服去。”
楊槿向後一躲,閃過榮真這一招,快速跑進了屏風中。
“榮真,你說如果朝中真要大變,你要站在哪頭?”
“你擔心我幹什麼?”榮真有些累了,眼睛微睜微閉。
“我這不權衡一下,好看看自己選哪頭。”
“你個七品官,選哪頭都不會有好下場的。”
“誒你!”楊槿從屏風裡走出來,插着腰,很是不滿意地瞪着榮真。
榮真翻了個身,背對着他,悶聲道,“真要發生什麼事,你也不用怕,我保你。”
楊槿一愣,嘴角因爲不知道該笑還是該感動兒顫抖着,“你也太夠哥們了吧。”
“我已經失去了一個李桓,不能再失去你了。”榮真又道。
楊槿這回忍不住了,“榮真,說真的,我要是個女人……”
“我沒興趣娶你,睡吧。”榮真估計也覺得自己這話說得肉麻,連忙打斷了楊槿。
楊槿鑽進地上的被褥,心裡還琢磨着榮真那話。
直到榮真把牀上的一個枕頭扔到他的肚皮上,他才停了對榮真的念想。
“把蠟燭熄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