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雨柔眸光一跳,冷然看向面前獅子大開口的男人,“你的胃口倒不小,不怕撐死自己麼?”張家整個家族,目前擁有的股份也不過10%,他區區一個外人,居然也妄想那麼多的股份!
沈晏溫然一笑,彷彿根本沒聽出張雨柔語氣裡的譏諷,淡聲道,“當然,每年得到的分紅,我可以無償投入集團生產運營中,但這股份必須要由我控制支配,換句話說,這10%的股份,只是保證我與他們母子人生安全的籌碼而已。這是我的條件,也是唯一的條件,如果你無法答應,那我也沒有辦法。”
張雨柔心中一動,沈晏提出的條件雖然苛刻,但仔細算起來,其實也並不稀奇,他要爲自己找個保障,而10%的股份無異於就是最大的保障,況且,他又願意將所有分紅都投入集團的運營之中,相當於不從中得取任何利益。如果沈晏不提出贈送分紅,她或許會懷疑沈晏這麼做是故意爲之,但他提出了,反而顯出他沒有什麼爭名奪利的心思,也符合她資料中那個沈晏的形象。
“如果有朝一日,樊雅想要報仇,想要利用你手上10%的股份,怎麼辦?”她突然問。
“或許,你我可以不讓她知道。”沈晏微笑,“就像我幫你對付容潯的事一樣。”
張雨柔微微驚訝,皺眉看向沈晏,“你想瞞着樊雅?”隨即輕笑,“你以爲瞞的住?”
“沒有十成把握,五六成也是有的。”沈晏淡淡一笑,“就算瞞不住我幫你的事情,你也應該能瞞得住我擁有集團股份的事,不是麼?你不想她知道股份的事情,我也不想讓她知道,畢竟,爲了愛而殺情敵,總比爲了錢殺人好聽的多。”
張雨柔沉默一瞬,不可否認沈晏說的確實是事實,確實,她不想樊雅知道,沈晏應該更不想知道。而且無形中,這股份突然也成了一把雙刃劍,既是沈晏鉗制她的工具,也成了她控制沈晏的籌碼。
眸光一轉,張雨柔淡淡一笑,“你說的事,我會考慮。”
沈晏絲毫不以爲意,“可以。”
屏幕一黑,通訊中斷。
是張雨柔中斷了訊號。
剛纔還平靜從容的沈晏臉色一變,急急從抽屜裡取出藥丸一口吞下,也不知道是吃藥太遲,還是嗆着了氣管,不可自抑的咳嗽起來,整個人伏在桌上,腰背微微佝僂顫抖,像個年過半百的老頭。
書房門被急急推開,守在門外的沈晏聽見聲音衝進房間,一見這狀況臉色立刻也變了,連說話都來不及,轉身匆匆從牆上暗櫃裡取出針管,當機立斷的捋開沈晏的袖子,就要注射!
削瘦不見肉的手掌及時擋住。
關眠一驚,手忙腳亂的收回針管,一米八的大男人,眼眶已經微微紅了,“沈先生,您這又是何必,這點東西,我們又不是供不起……”
疲憊卻依舊犀利的眸光電射過去,關眠身體微微一僵,頹然放下手,自暴自棄似的將所有針管藥劑都扔進垃圾桶,看着沈晏不住咳嗽的樣子又手足無措,好一會纔想起來自己該幹什麼,慌忙出門。
等關眠帶着人回到書房,沈晏已經不再咳嗽,閉着眼疲憊倚靠在椅背上,臉上血色幾乎完全褪去,顯出近乎透明的慘白,領口被他自己扯開,露出一截幾乎猙獰的鎖骨。
關眠身邊的高雲開驚的臉色微變,急忙走過去查看沈晏的狀況,越看臉色越難看,“沈先生,你真的得住院治療,這樣子,你的身體遲早負荷不了的。”眼角餘光瞥見垃圾桶裡的針管與藥劑,身爲醫者,他從味道里很容易就分辨出那東西是什麼,臉色更加難看,狠狠瞪了眼關眠,回頭剛想說什麼,但看着沈晏的臉色,到口的話登時吞了回去,艱澀的吐出一句話,“不要過度。”
沈晏疲憊睜開眼,竟也笑了笑,“放心,我沒注射。”
高雲開一怔,鬆了口氣之餘只覺得心酸,無聲的嘆了口氣,“雖然醫生不該說這話,但我倒情願你說注射了,這東西,至少可以緩解你的痛苦。不過,我還是很慶幸。”頓了頓,他認真看向沈晏,“沈先生,我還是堅持認爲你應該去醫院休養。”
“等事情結束了,我會休息的。”
高雲開的臉上神色登時變的複雜,“我真的不知道,聽你的話,到底是對還是錯。或許我該第一時間聯繫樊雅的。”
“你告訴她也沒什麼用,只會讓她擔心。”沈晏輕輕咳嗽了聲,“你今天怎麼過來了,萬一小雋的病又反覆了,他們找不到你怎麼辦?”
“我早上已經開過藥了,從他們描述的病症來說,小雋的身體已經好了很多,但我已經提出要去面診。他們說要考慮。”
高雲開想起那天那個男人突然闖進診所的情形,到現在還在慶幸自己當初選擇去那個偏遠小鎮行醫,這些年又一直照料小雋所以對他的身體狀況十分熟悉,當那個男人支支吾吾的說着那些極相似的症狀時,他才恍然驚覺自己居然碰到了綁架小雋的綁匪。也是陰差陽錯,那天暴雨來襲影響了通訊道路,他連夜出鎮報訊遭遇泥石流,幸虧關眠從旁邊經過,及時把他挖了出來。醒來之後,沈晏的理由也說服了他,畢竟樊雅現在的狀況不同於往常,現在小雋那邊的情形連沈晏都有些犯難,給樊雅知道,也只會讓他煩心。
更重要的是,沈晏保證會將容雋平平安安的救出來,他也覺得沈晏值得相信。
沈晏臉上神色微微一鬆,“嗯,不要輕舉妄動。就算他們讓你進去,你別的也不用多管,只專心照顧好小雋的身體就可以了。”
高雲開點點頭,“我明白。”
雖然他算不上手無縛雞之力,但面對那些武力值強悍的危險分子,他的手術刀一點用處都沒有,更不用說還帶着一個虛弱的孩子,他出了事不要緊,就怕影響到小雋,他只要在沈晏動手之前儘快調理好小雋的身體,纔是他最大的本職。
看了眼沈晏的氣色,他忍不住說,“就算你不打算住院,你也應該好好休息,如果樊雅知道……”
守在門邊的關眠突然走過來,打斷高雲開的話,“樊小姐來了。”
高雲開一愣,下意識回頭看向沈晏。
沈晏輕道,“關眠會帶你去別的房間,別讓她看見你。”
高雲開點點頭,迅速在關眠的指引下離開,沈晏伸手,慢慢揉搓着自己的臉,當敲門聲響起時,他放下手,原先慘白的臉上已經浮上淡淡的紅暈,雖然不多,卻也比剛纔健康的多了。
“請進。”
聽着房間裡溫和的聲音,樊雅發現自己懸着的心竟然微微一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擔憂些什麼。她推開門,一擡眼就看見坐在辦公桌前的沈晏,微微楞了楞。
這裡是冷焰盟的總宅,裝潢佈置都威嚴森然氣象逼人,就連書房都是整體的黑色色調,櫃架上擺放着猙獰的圖騰或者刀具,看起來森然冷冽,絕對沒有半點書房的感覺,奇怪的是沈晏似乎也不想改變這裡的佈置,他一身黑衣,就坐在黑色的大理石桌後面,眉眼依舊溫雅,但彷彿他身上也多了些別的氣質,與四周景緻融合在一處,竟然也顯出幾分協調。
“我現在這個樣子很奇怪麼?”沈晏輕輕笑了笑。
樊雅回過神,也笑了笑,老實坦白,“是有點。”在沙發上坐下,她又認認真真的看了眼沈晏,“不過,看起來似乎很有氣勢。”
“可惜再有氣勢,你也不會喜歡。”
樊雅怔了怔,心裡微微尷尬,但還沒來及開口化解尷尬,沈晏已經在她對面坐下,遞過來一杯溫牛奶,“找我有事嗎?”
樊雅接過牛奶,溫熱的牛奶讓她心微微定了定,“昨天……是我態度不好。”
沈晏手微微一頓,擡頭看她一眼,眼底一瞬複雜情緒,“也不算,你其實也是爲我好。”
“想法是好的,辦法是錯的,我確實有些衝動。”樊雅扯了扯脣,“不過我今天來,是想讓你別再跟容灃聯絡,容灃的野心,遠比你我想象的大。”
沈晏眸光微動,“怎麼說?”
“樊心曾經跟商秋說過,容灃不僅想要驥集團,還要冷焰盟。”樊雅嘲諷微笑,“現在容氏已經不被他放在眼底了。沈晏,我們跟容灃之間的矛盾是註定不可改變的,但你不需要牽扯進來……”
“樊雅。”
沈晏沉聲打斷樊雅的話。
樊雅聲音一頓,擡頭看他。
沈晏輕輕的道,“如果今天我們換個立場,你會選擇不管我麼?”
樊雅一窒。
沈晏說的對,就像她絕對不可能放着他不管一樣,他也不會看着事情發生而袖手旁觀。
好一會,她輕輕舒了口氣,“我知道我勸不了你,但我希望,就算你想幫我,也保護好你自己。”
沈晏微微笑了笑,“這個世界上,能夠傷害我的人,不多。”
樊雅看着他的笑容,心裡突然涌上一股說不出的感覺,她纔要說話,沈晏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響起,她下意識看過去。
手機屏幕上閃爍着一個沒有備註的號碼。
她低頭,沒在意沈晏身體微微一僵,臉上一瞬而過的緊張,隨即掩飾下去,自然伸手接過手機,歉然一笑,“我去接個電話。”
“我對那個圖騰感興趣,我去看一看。”不等沈晏開口,她起身走向走到房間另一頭,專心致志的欣賞那個造型詭異猙獰的圖騰。
沈晏望着她的背影,好一會,慢慢按下接聽鍵。
電話那頭,年輕女人聲音柔和而甜美,“他明天下午兩點出門,參加下午三點的集團股東會議,你有一個小時的時間。”
沈晏目光一緊,微微擡眼,目光在不遠處的樊雅身上落了落。
正在擺弄圖騰裝飾的樊雅恰好回頭,有些疑惑的迎上他的視線。
沈晏脣角微微上挑,挑出一抹溫柔微笑,樊雅不明所以,也跟着一笑。
沈晏握着手機的手微微一緊,然後,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我會盡力。”
電話掛斷,嘟嘟長響。
那邊樊雅也似乎接到了電話,臉上露出一點急色,匆匆掛斷電話,歉然望向沈晏,“我家裡出了點事,我先走了。”
沈晏臉色一正,“怎麼了?”
樊雅望他一眼,也不瞞着他,只是語氣還是多少有些荒謬,“剛纔樊氏開記者招待會,我媽當衆宣佈……小雋是樊氏的繼承人。”
別說小雋現在還在失蹤狀態,他現在也才四歲,就這麼成了一家大型跨國企業的繼承人……這算她大概能猜出媽媽是什麼心思,但他們就沒考慮這件事的可操作性麼,這種決策,也太荒唐了點!而且大哥居然也同意!他也跟着糊塗了是不是!
事情緊急,樊雅沒有時間多想,匆匆告辭,沈晏也沒有多說,一直送到門口,守在外面的甄行一見樊雅出來立刻下車幫忙開門,看見跟在樊雅身邊溫和微笑的沈晏,臉上神色立刻變得幾分古怪。
那個……雖然首席說一切都聽樊小姐的,但看着她跟情敵如此過從甚密,多少有些不對味兒。
沈晏沒太在意,倒是樊雅淡淡看了甄行一眼,眼神不怒不喜,甄行卻感覺脊背微微發寒,乾笑了聲縮回駕駛座。
樊雅歉然望了眼沈晏,沈晏微微一笑,搖了搖頭示意無事,主動幫樊雅打開車門,“一切小心。”
樊雅笑了笑,“我沒事,不過你自己也當心點,容潯離的遠,他暫時應該拿他沒辦法,但你靠的近,再加上最近又出了康天齊的事情……總之,你自己當心。”
“放心。”
樊雅望着沈晏日色之下掩不住蒼白憔悴的臉色,心裡一動,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終究還是被她自己壓了下去,默然一會輕道,“你臉色真的很不好,身體不舒服麼?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放心。”沈晏還是溫和俊雅的模樣,脣角笑容淺淡,氤氳在薄薄的日光裡,模糊卻俊美,卻讓人心口不由自主的發沉。
樊雅微微皺眉,“沈晏……”
“當初在醫院裡說的話,還記得嗎?”沈晏突然道。
“……沈晏。”樊雅心裡莫名的有些難受,也不想回答。
沈晏卻突然固執起來,“還記得嗎?”
樊雅抿了抿脣,好一會才輕道,“記得的。”聲音輕微而低啞,彷彿嘆息。
沈晏臉上笑意更深了些,退後一步,站上臺階,“樊雅,我等你的回答,一年後。”
樊雅怔了怔,隨即淡淡笑了笑,低頭進車,坐穩之後擡頭一看,沈晏已經頭也不回的走進房間,削瘦的背影在光影下有些深深寂寥的意味,讓人看得心口莫名發堵,沉甸甸的難受。
“樊小姐,回家嗎?”
樊雅回過神,收回視線,“不用,你把我送到前面路口,商秋在那裡等我。”
“是。”
車平穩開動,樊雅突然問,“明天的事,你覺得他勝算有多大?”
甄行微微一驚,回頭看了眼樊雅,一時拿不準樊雅到底知道了多少,但以首席的性子還有這對戀人的相處模式,就算首席告訴了她全部情況,他也不是很奇怪。猶豫了下,他保守回答,“至少有六成把握。”
“輸了的話,會被架空?”樊雅握着的手微微一緊。
“我……不知道……”甄行聲音有些艱澀,“七大家族與司家一直同氣連枝,百年來一直都相處愉快,還從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情況。”
“愉快?互相牽制互爲犄角?創立之初或許愉快,這麼多年下來,人心多變,恐怕早就不是當初的樣子了吧。”樊雅淡淡的道,“如果真的相處愉快,就不會那麼多人想要司梵的命了。”
甄行一窒,登時無話可說。
樊雅笑了笑,沒再圍繞這個話題。
人心總是複雜貪婪,在巨大的利益之前,沒有人能夠保持最本我的單純。司梵打算逐步清除掉七大家族的鉗制,將所有權利收歸司家,觸動的不止是桂家一家的利益,肯定會遭致七大家族的集體反對。雖然司梵沒有告訴過她到底有多少勝算,但就她來看,他現在選擇這麼做,似乎操之過急了些。
不過她深信這人不管失憶前還是失憶後,都是狡猾奸詐的,一定不會就這麼貿貿然的出手,既然他現在出手了,肯定有他出手的理由。那邊的事務離她太遙遠,她也沒辦法幫忙,但她也相信他也不會需要她的幫忙的,這點她還是有信心的。
所以即使擔憂,她還是選擇靜觀其變,而且現在,她似乎也只能靜觀其變了。
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儘快找到小雋。
車到四岔路口,商秋的車早就在那邊等着,樊雅迅速換車,不等商秋發動,急忙問,“收訊良好嗎?”
“不錯。”商秋回頭朝她明媚一笑,豎起了大拇指,“沒想到,你還要幾分幹特務的資質。”
樊雅沒好氣的白了眼商秋,輕聲囑咐道,“這件事你千萬別告訴別人,連卓天逸都不可以。”
“放心,我心裡有數。”商秋好奇回頭,“你居然能想得出來這麼個辦法,不過也只有你能夠在堂堂冷焰盟的盟主書房裡放監視器還不被人懷疑了。”
樊雅無可奈何的笑了笑,“我這也不是沒辦法麼?”
雖然他們目前都知道容雋應該是在張雨柔手上,但根本找不到任何張雨柔活動過的證據,張雨柔又遠在國外,她也根本拿她沒辦法,她現在所能做的,只能順藤摸瓜。
而這裡,與張雨柔接觸最緊密的,就是容灃,但出乎人的意料,容灃像是平空消失了一樣,就算樊心告訴了她幾個容灃常出入的地方,也根本找不到他的蹤影。容灃並不打算跟她聯絡,但容灃會跟沈晏聯繫,她不想沈晏牽扯到這些事情之中,但她可以利用沈晏那邊摸到容灃的下落,而且也能知道沈晏到底會不會幹出什麼傻事。
她忍不住再囑咐,“除了容灃的消息,其餘的,你別外泄。”頓了頓,“也別告訴我。”
揹着沈晏裝監視器,已經讓她覺得十分對不起沈晏了。
“不告訴你?”商秋挑眉,“你這算不算讓我當惡人?”
樊雅輕輕一笑,“誰讓你是小雋的乾媽呢?你不受苦,誰受苦?”
商秋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過去,咕噥了聲,“乾媽麼?也好,反正那小子現在可是樊氏企業鐵板釘釘的繼承人,以後有錢的很,以後我就賴給他養。”
樊雅臉色微微一凝。
商秋瞥眼她的臉色,有些好奇,“怎麼,這麼好的事砸下來,你怎麼反而不高興了?”
“樊氏是屬於大哥的,跟小雋有什麼關係?”況且,說起來是給小雋,畢竟小雋現在歲數還小,其實就是變着法子交給她跟容潯,她大概也能猜出媽跟大哥那種想要補償的心態。
商秋多少也知道些樊家那些是是非非,不由深表同情,“那你準備怎麼辦?”
樊雅揉了揉太陽穴,“我現在也沒空搭理這些,等容潯回來再說吧。”輕輕撫上自己依舊平坦的小腹,眸光稍微柔和了些,這孩子顯然也是個懂事的,她前前後後忙碌了這麼久,她安安穩穩的一點也沒折騰她,倒是自己,多少有些覺得虧欠這個孩子。
正說着,手機突然響起,居然是樊以航的。樊雅沒好氣的撇了撇嘴,這時候他居然還敢聯繫她?
接了電話才準備開口,就聽樊以航急聲道,“你在哪?看的到電視麼?”
“我在車上,嗯,有車載網絡電視,怎麼了?”
“你快調到上商業臺,容老爺子正式對外宣佈將容氏傳給容雋!”
不等樊雅說話,商秋已經調到商業臺,果然,屏幕上容老爺子肅然坐在正中央,答記者問。
同一天時間內,商場兩大巨頭接二連三的公開宣言,將偌大的企業體都交給一個四歲的孩子,簡直造成了業界譁然,在場一個個記者也像是打了雞血似的,問題層出不窮。
“容老先生,您這次直接跳過兒孫直接將容氏傳給重孫,是有什麼深層次的考慮麼?與樊氏剛剛的宣言有什麼關係?”
屏幕上容老爺子臉色板正,“容雋是我容家的子孫,繼承容氏理所當然,跟別的沒有任何關係。”
“但據說您的重孫今年不過四歲,等他成年還有很長一段時間,那這段時間容氏會由誰實際控制?是您還是容閎總經理,還是說,失蹤的容先生回來重掌家業?”
“他能回來最好,但如果……”容老爺子淡淡的道,“容雋也是有母親的。”
記者們瞬間激動了,“您的意思是,由容少夫人,樊家千金執掌容氏麼!”
“未來的事情誰都說不準,但她執掌寰宇多年,寰宇的業績是她能力的最大佐證。”
記者招待會顯然還要持續很長時間,商秋看了眼樊雅不勝煩惱的樣子,嬉笑了聲,乾脆關了車載電視,回頭衝她眨眼,“看不出來容老爺子對你印象真好,瞧給你誇的。”
樊雅忍不住揉了揉太陽穴,想着容老爺子確實挺可憐。
前幾天就聽說奉何華已經回了奉家,但也不知道容灃到底做了什麼,當年的女強人如今癡癡傻傻時而瘋癲時而清醒,奉家消息瞞的緊,如果不是她手上的信息來源還算廣恐怕也被瞞下去了,她還知道容閎這段時間是常常出入奉家,對自己家的事務都不太上心,真的沒想到,容閎居然對奉何華是真的有幾分真感情,只是這個時候才顯露出來,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容閎本來守成都算勉強,如今心不在焉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肯定是指望不上了,而容潯性子偏激,失去記憶後更是對容家半點眷念都沒有,連容氏股份都能全部轉給她,儼然一副隨便你玩的德行,容老爺子哪敢把家業交給他?
相比較之下,也只有她,算好說話,算圓滑,算識大體,而且容老爺子算準了,容潯也不可能看着她辛苦,說到底,最後還是容潯來打理公司,再加上他當衆宣佈的繼承人是小雋,怎麼說也是容家正兒八經的血脈,也不算給了外人。
她並不意外容老爺子的決定,但沒想到會這麼快,這麼快……嗯,八成是被樊氏的決定給刺激的,生怕自己家唯一的繼承人被外人給搶走了。
她低頭,電話還在通話中,樊以航也算知趣,知道自己有錯在先,乖乖巧巧的還等着捱罵。
“哥……”她無奈。
不等她的話出口,樊以航就搶先說話,“我也不瞞你,之前媽確實是打算將公司留給我的,但樊心的事……你也知道,媽這輩子最要強,平白受了容潯那麼大的恩惠,她怎麼可能完全不放在心上。”
樊雅皺眉,“容潯幫忙,其實也是有我們自己的私心的……”
“但最終最大的受益人還是我,不是嗎?”樊以航輕笑,“小雅,其實我很慶幸不用接掌樊氏,你也知道我,魄力不夠,根本沒辦法完全掌控整個樊氏。”猜到樊雅會反駁,他搶先開口,“而且,我其實也有私心,說句老實話,我畢竟不姓樊,我又是個還算驕傲的男人,繼承別人的家業成就輝煌,多少有點不對味啊。”
“哥……”
樊雅發出一聲類似嘆息的聲音,樊以航說的再冠冕堂皇,她心裡也明白,他就是覺得樊氏應該屬於擁有正宗樊家血脈的自己而已。
算了,這個也不急在一時,以後總有時間解決的。
樊以航聽樊雅不再圍繞這個話題打轉,微微鬆了口氣,“不過我跟媽都沒想到容老爺子會下這個決定,現在我們家小雋可是全國最有身價的小孩了。就算……就算容灃再怎麼嫉恨,恐怕他的合夥人也要好好惦量一下得罪容樊兩家的代價,這樣小雋也安全點。”
言者無意,聽者有心。
樊心怔了怔,眉頭微微擰起。
她剛纔一直以爲容老爺子是被樊家的動作刺激的,但容老爺子久經商場那麼多年,怎麼可能因爲這麼個小理由而輕率決定……
容雋失蹤的消息,從頭至尾都是嚴密封鎖的,她相信就算是容家也不可能知道容雋失蹤。
一個念頭突然滑過腦海,她皺了皺眉,“哥,我這邊還有事,待會打電話給你。”
“啊,好。”
樊雅匆匆掛斷電話,迎向商秋疑惑的目光,沉聲道,“送我去容家。”
商秋一頭霧水,卻也沒說什麼,直接轉向,擡眼看向後視鏡,見樊雅正在打電話,但那頭顯然無人接聽。
樊雅蹙眉盯着手機,眉頭緊鎖。
“怎麼了?”
“沒事。”樊雅勉強笑了笑,壓下心底一瞬而過的擔憂,“他可能在忙。”
希望,只是她想多了。
樊雅趕到容家,正好容家專車也進入車道,容閎首先下車,神色有些複雜的看着樊雅,“爸今天有些累了,有什麼事晚上再說吧。”
“容閎。”
話音未落,容老爺子拄着柺杖慢慢下車,蒼老臉上神色複雜而凝重,犀利眼底微露疲憊。他淡淡看了眼樊雅,“有什麼事,進去再說。”
樊雅點點頭,緊跟着容老爺子走向書房,容閎望着他們,猶豫了下,沒有跟進去,“我出去一趟。”
容老爺子回頭,淡淡掃了眼容閎,“每天來來回回的不嫌麻煩,如果可以的話,還是接回來吧。”
容閎眼底迸出一瞬喜色,隨即一黯,“恐怕……恐怕她不會願意。”
“男子漢大丈夫,做這種婆婆媽媽的態度給誰看。”容老爺子慍怒,柺杖重重敲地,“你做的事,就要有膽子承擔!”
容閎見容老爺子發怒,吶吶不敢接話,好一會才道了聲是。
“哼!”
容老爺子重重哼了聲,轉身走進書房,樊雅看了眼容閎,容閎苦澀一笑,悄聲道,“老爺子最近心臟不是很好,幫我多照顧點,多謝。”
“我明白。”樊雅點點頭,舉步跟進書房。
容老爺子早就在書桌前坐好,花白的頭髮在暮色之下愈發顯得蒼白,斑斑皺紋,當年叱吒商海的容邇,真的已經蒼老。
樊雅心口不由自主的微微一軟。
爺爺去世時她歲數還小,再加上爺爺雖是男人,卻從來講究,所以留下來的照片影像無一不是衣冠楚楚一頭黑髮,就算是年老,也是風度翩翩的老帥哥,看起來似乎比現在的容閎還年輕。如今看着容老爺子,陡然生出一種歲月滄桑的感覺出來。
眼前這位,怎麼也是一位快要九十的老人,一把年紀,卻還爲着家族事務奔忙。
樊雅覺得自己最近是越來越心慈手軟了,估計是荷爾蒙分泌過多的原因。
壓下心頭翻涌情緒,她開門見山,“我想知道,您爲什麼突然做出這種決定?”頓了頓,她凝眸定定看向容老爺子,“您是不是知道什麼了?”
“知道什麼?”容老爺子擡眼,眸光變得犀利,“怎麼,我容家的繼承人卻要繼承樊家的家業,這消息傳揚出去,很好聽麼?說起來,最近小雋身體怎麼樣?好久沒有見他了,晚上回來吃晚飯吧。”
樊雅一怔。
她本來確實是懷疑容老爺子已經知道容雋失蹤的消息,所以才刻意對外宣佈小雋爲繼承人,比起家族裡備受寵愛的重孫來,一個被大家長承認的鐵板釘釘的繼承人的身價更高,更不用說是兩家跨國企業接管的繼承人,但容老爺子這句話一說,顯然並不知道容雋失蹤的事……
所以,還是她想多了嗎?
但她心裡那沒來由的擔憂是怎麼回事?
壓下擔憂,她笑了笑,“小雋今天被蘇顏接過去了,這幾天他有些不舒服,過幾天我再帶他回來。”
“嚴重嗎?”容老爺子一臉關切。
“不是什麼大事。”樊雅勉強笑了笑,“應該過幾天就好了。”
“還是接回來療養吧,家裡總比外面方便,蘇佐那個性子,別碰着哪裡了。”容老爺子沉聲道,“蘇顏也忙。”
“我知道。”樊雅嘴裡微微苦澀。
容老爺子點點頭,“你也早點住回來吧,容氏的事情也該交接一下,我歲數也大,這份家業,遲早要傳到你們手上的。”
樊雅一怔,爲難的道,“容氏對我們可能是……”
“我不管你們到底想不想接,這份家業是註定給小雋的,如果你想毀了這家業,我也無所謂。”容老爺子漠然揮了揮手,“你出去吧,我累了。”
樊雅望着一臉疲倦的容老爺子,將所有的話都吞下去,轉身走出書房。
容老爺子看着樊雅的背影,無聲嘆了口氣,確保樊雅不會聽到,他擡手撥了個電話出去,聲音寒涼,“你到底有什麼打算,老實給我說清楚!”
樊雅沒有在容家留宿,坐在車上,偶一回頭,火燒雲瀰漫在整個山頭,爲森綠森林與容家老宅鍍上一層金色光芒,顯得格外奪目,可不知怎的,在這個角度看過去,居然有一種蒼老頹廢的感覺,就像書房裡已經老矣的老爺子。
看着看着,眼皮微微發沉。
她又做了個夢。
夢裡霧氣瀰漫,遮掩住了所有視線。
她怔然站着,不明白自己爲什麼在這裡,又該去何處。
不遠處忽然一聲響,像是槍響。
她心頭一跳,霍然轉身,身後霧氣彷彿被勁風吹散,又像是被神之手強硬撥,霧氣散去,出現兩個人影。
一人站着,一人躺着。
躺着那人手捂胸口,胸口有血逸出,鮮紅到刺目,俊雅臉上蒼白的沒有一點血色。
站着那人手上握槍,俊美臉上神色冰冷,暗海似的深邃長眸裡全是冷冽笑意。
她身體一僵!
“容潯,你幹什麼!”
兩個人同時回頭。
霧氣倏攏還聚,鋪天蓋地的遮住她所有視線。
“沈晏!”樊雅駭然前撲,腳下突然一個踉蹌,她整個人往前撲倒,跌撞上一個冰涼卻依舊柔軟的身體上,她定睛一看,身體卻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躺着的那人,容色俊美,駭然就是容潯!
“容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