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人點了點頭,她何嘗不知安家的日子難過。
她知道,在大伯戰死後,二嫂接管府外庶務的時候,縣主就後悔娶二嫂和她做兒媳婦了。
這些年縣主沒少調教、指點她們,可是二嫂同她根本就不是管家的那塊料,她們努力做的也永遠都入不了縣主的眼。
最後縣主迫於無奈,在管理船廠的同時,還接管了府外的所有庶務。
直到她丈夫戰死,四弟妹進門,縣主這才鬆了口氣。
這麼多年,在縣主眼中,她和二嫂永遠都比不上大嫂和四弟妹。
這也難怪了,就從安平的婚事上來看,大嫂早早就看明白了縣主的意思,然後主動的送走了自家侄女。
而她和二嫂還抱着那不可能的希望,一直死皮賴臉的拖着,結果弄的大家都難看。
三夫人整個人都恍惚了起來,她起身向另外一處走去。
她甚至都沒有同大夫人告辭。
大夫人見三夫人這個樣子,趕忙朝不遠處喊道:“素心,看好你家夫人。”
素心屈膝一禮,轉頭就追了上去,她不敢上前,更不敢開口說話。
就這樣她們二人一前一後的走去了瀟湘館。
三夫人停住腳步,駐足在瀟湘館外。
“素心,其實我早就預感婉如她沒有希望了。就在縣主讓大爺騰苑子的時候。可我不死心,我計劃了那麼多年。我計劃讓大爺和婉如一同長大,或許大爺大了,就非婉如不娶了;我想着等日子久了,大家就會發現沒有誰比婉如更合適做大爺的媳婦;我甚至想着,讓婉如就這樣的住到及笄,到時候大爺也只能娶了婉如。
可是今日……素心,我不甘心啊。我忙了這麼多年,怎麼會是這個結果啊!”
素心看着淚流滿面的三夫人,竟不知要如何回答她。
三夫人好似不介意般的,繼續自言自語道:“我不怪縣主,也不怪四弟妹,大嫂說的對,是我沒有看懂安家的形勢。”
這些年,她心心念唸的就是讓婉如嫁給安平,如今她們三位寡居的夫人看着風光,那是因爲她們管家。
可是要是縣主死了,四夫人接管了安家,而她又娶了一個厲害的兒媳婦,那麼大夫人且不說,單單是二夫人和她,那一定是會被奪權的。
所以她才從孃家找一個性子好的侄女,爲的就是日後能善待她們。她自以爲是的認爲大夫人、二夫人都會在乎自己以後的日子,都會喜歡、支持婉如嫁給安平。
可是她忘了,安家做主的是縣主,而娶媳婦的是安夫人。她們選媳婦,怎麼可能只選個好脾氣的。
她心裡捉摸着等下要說的話,這才向院門處走去。
楊媽媽一隻手拿着個小木凳,一隻手拿着針線笸籮的從屋內走了出來,看樣子這是要在廊下繡花。
她剛剛坐下,就感覺有人看她,擡頭看去,正好同三夫人那雙紅腫的眼睛對上。
她心下一驚,趕忙放下手中的東西,起身行禮道:“奴婢見過夫人。”然後掀開紗簾,喊道:“小姐,夫人過來了。”
言婉如聽到楊媽媽的話,頓時覺得有些奇怪。
今個是初一,按理說,三夫人這個時間是應該在縣主那裡的。
三夫人主僕走了進去,言婉如見了三夫人的模樣,同樣一驚,隨即看向素心。
素心忙行禮道:“表小姐,您快勸勸我們夫人吧。”
言婉如面帶溫柔笑容的行禮道:“姨母這是怎麼了?怎麼會這個時間過來?”
她以爲三夫人是在縣主那裡受了氣,所以纔會這個時間跑到她這裡來。
素心見了言婉如的模樣,略帶同情的朝着楊媽媽使了個眼色,然後一起去了門外。
三夫人看着言婉如那張瘦了一圈的小臉,剛剛想好的話,此刻她是一句都說不出來了。
她轉頭拭淚,輕聲低泣。
言婉如見狀,忽然感覺一陣莫名的心慌。
她上前扶着三夫人坐到一旁的榻上。
輕聲問道:“姨母,您這是怎麼了?您同婉如說說,婉如的病已經好了,昨個大夫來了,還說婉如不用再吃藥了呢。”
言婉如自從聽說紅湘苑的那位也叫如姐後,就自動改了口,她纔不要同旁人叫一樣的名字,尤其那個人又是她不喜的。
三夫人看着言婉如那懂事的模樣,眼淚再也忍不住了。
她抽噎道:“婉如,好孩子,都是姨母不好,咱們長痛不如短痛,你答應姨母一定得好好的。”
三夫人說完就小聲的哭了起來。
言婉如聽的那叫一個莫名其妙,這都什麼跟什麼啊?還有那長痛不如短痛,她忽然覺得哪裡不太對勁了。
她強忍着心中的不耐,繼續道:“姨母,您別哭了,您同婉如說說,您說的是什麼意思?您是不是受了委屈?您這樣…可是要急死婉如了。”
言婉如說着也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三夫人聽後,直接抱着言婉如大哭了起來。
她把這些年守寡的委屈、管家的辛苦,還有這些年的辛酸、不易全都哭了出來。
三夫人這邊是哭的昏天黑地的。而言婉如則是緊皺眉頭,直挺挺的坐着,她的衣衫溼了一大片,此刻的她連話都不想說了。
等三夫人哭夠了,言婉如這才乖巧的問道:“姨母,您這是怎麼了?您這樣,婉如好害怕。”
她說着又擦了擦眼角,一副做錯事的自責模樣。
三夫人看着如此的言婉如,嘆了口氣,心道:“大嫂說的對,婉如的性子的確不適合安家。”
言婉如這幾年都是長在安家的,正如安南縣主說的那樣,安家的夫人們都很忙,她們很少有時間教導言婉如。
而言婉如在嘗試用乖巧、懂事、自責等模樣成功的陷害、擠走其她表姐妹後,她就更喜歡在旁人面前做戲了。
她覺得把所有人都玩弄於鼓掌之間,這樣的感覺很好。
就像現在,她又一次用自己的表現,讓三夫人開口了。
三夫人擦乾了眼淚,“婉如啊,你聽姨母說,過幾日姨母就送你回家,回到家裡,好好的同你母親學學管家之道,你這樣的性子嫁去旁的人家,姨母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