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安堂裡。
安國公和葉氏坐在上首,陶氏和袁氏坐在葉氏身側,緊接着是陳凌雪。邱姨娘是沒資格坐的,站在了葉氏身後。
安國公身側坐着陳元白陳元青。
驍哥兒還算老實,年僅三歲的驥哥兒早已沒了耐性,在奶孃的懷中扭來扭去的鬧騰。奶孃沒辦法,只得先將驥哥兒抱了下去。
眼看着已經到巳時了。陳元昭夫妻還是不見蹤影。
衆人的臉色都有些微妙。
新過門的媳婦要給長輩們敬茶,這是習俗。新婚第二天,遲來片刻也不是不能諒解。不過,這也太遲了吧......
安國公皺着眉頭,不快地說道:“再打發人去催一催。這麼多人都在等着他們兩個,太不像話了!”
葉氏心裡也不是那麼痛快,不過,當着衆人的面,她自然要維護自己的兒子兒媳:“昨天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新婚燕爾,起的遲些也是難免。”
安國公輕哼一聲:“這還叫遲一些嗎?再等下去,就能直接吃午飯了。當日袁氏過門的時候,可是早早就來敬茶了。”
被點名表揚的袁氏下意識地坐直了身子。
葉氏扯了扯脣角,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元白十四歲時身邊就有了兩個通房,十六歲成親。可憐我的元昭,不喜女色,連通房丫鬟也沒有。這幾年我一直催着他成親,他就是不肯。還說動了國公爺應允首肯。就這麼孤零零的,身邊連個知冷知熱的人都沒有。這滿京城的男子,有誰是二十二歲才成親的?新婚情熱也是免不了的。敬茶遲些。我們這些做長輩的也該諒解纔是。國公爺素來疼愛元昭,肯定不會將這點小事放在心上,進而遷怒到許氏的身上吧!”
安國公被噎的啞口無言。
葉氏這一大通話可不是隨口說說,一句句都戳中了他的心虛之處。
他對陳元白的偏愛人盡皆知,對陳元昭的冷淡疏遠也瞞不過衆人。什麼疼愛,顯然都是譏諷之詞。
當年陳元昭不肯成親,正中他下懷。他順水推舟的就允了。結果一直拖延至今......
安國公窩了一肚子火,當着衆人的面也不便和葉氏爭執,面色難看極了。
氣氛陡然尷尬起來。
陶氏咳嗽一聲。打起了圓場:“要不然,讓人再去催一催吧!都是一家人,等的久些也不要緊。”
葉氏順勢下了臺,吩咐了一個丫鬟去墨淵居。
那個丫鬟剛領命。就聽門口響起了腳步聲。緊接着。陳元昭和許瑾瑜的身影出現在門邊。
總算是來了!
許瑾瑜垂着頭,隨着陳元昭進了內堂。
陳元昭神色自若地說道:“今日都怪我起的遲了,累的大家等了一會兒,還請父親母親不要見怪。”
等了一會兒?虧陳元昭好意思這麼說。坐在這兒已經等了一個時辰好嗎?
袁氏心裡暗暗嘀咕着,不過,這樣的場合還輪不到她來發話就是了。
葉氏收拾起心裡的懊惱不悅,展顏笑道:“來了就好。讓許氏敬茶吧!”一旁的管事媽媽早已準備好了蒲團,先放到了安國公的面前。
許瑾瑜恭敬柔順地應了一聲。走到安國公面前跪下,從托盤上取了一杯茶。恭恭敬敬地舉起茶杯:“兒媳許氏,請公公喝茶!”
安國公心中不快也不能像女人那般小雞肚腸,很快接過了茶杯,隨意地喝了一口,然後賞了見面禮。
見面禮是一處田莊的地契。和當年給袁氏的見面禮一樣。
安國公神色格外淡然,沒什麼喜氣。
陳元昭眸光一閃,不動聲色地移開了目光。
許瑾瑜又給葉氏敬茶。
雖然葉氏對許瑾瑜敬茶姍姍來遲也諸多不滿,不過,這些內部矛盾留着私下解決。當着衆人的面,葉氏態度溫和親切,笑吟吟地接過茶杯,喝了一口。見面禮也比安國公豪綽的多,竟是兩間鋪子。
“這兩間鋪子有掌櫃管着,不用操什麼心,每年只等着拿銀子就行了。雖說府裡衣食住行樣樣不缺,不過,有些進項做私房總是好的。”
許瑾瑜有些受寵若驚了,忙婉言推辭:“這麼厚重的見面禮,兒媳哪裡擔當得起。這兩間鋪子,還請婆婆自己留着吧!”
葉氏有意無意地瞄了袁氏一眼,才笑着說道:“我只有元昭這麼一個兒子,我的陪嫁將來還不都是留給你們,別人可是休想一星半點。現在不過是提前給你一些罷了,你有什麼可忸怩的,快些收好。”
袁氏笑的有些僵硬。
葉氏剛纔那些話,分明是在給許瑾瑜撐腰,也是故意讓她這個長媳難堪。
陳元白的面色也有些難看。葉氏口中的“只有元昭這麼一個兒子”,顯然是在譏諷他只是妾生的庶子。
安國公眼眸暗了一暗,忍住拂袖而去的衝動,逼着自己平心靜氣地繼續坐着不動。
葉氏有意捧着自己,許瑾瑜自然不能給婆婆漏氣,忙笑着謝過葉氏:“婆婆一片心意,兒媳就卻之不恭了。”一臉的歡喜感動。
葉氏和顏悅色地笑道:“好了,你也別總跪着了,快些起來吧!”
許瑾瑜柔順地應了,起身後,葉氏又叮囑了一番:“你嫁到了陳家,就是陳家的兒媳。我們陳家的規矩,日後我自然慢慢教導你。你最要緊的事,就是早點懷上身孕,爲元昭生下子嗣......”
纔剛過門,就被婆婆催着懷孕生子。
許瑾瑜有些羞窘,卻不得不應下:“婆婆說的是。兒媳謹記婆婆的教誨。”
葉氏憋了多年的悶氣,在這一刻長長的抒出了胸膛。
陳元昭常年不在府裡,她一個人對着安國公等人,和孤軍奮戰無異。如今多了兒媳進門,有人一唱一和,感覺果然不同。
許瑾瑜站直了身子之後,葉氏目光在她臉上打了個轉,忽然留意到了一些不對勁。
奇怪,這眉毛怎麼畫的一高一低?細細看,還有一些粗細不勻。
這是哪個丫鬟畫的,手藝也太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