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瑾瑜和許徵兩個見了鬼一般的表情,令人心塞。
陳元昭平生第一次做出這樣的討好舉動,心裡本來就彆扭,再看到兄妹兩個不敢置信的震驚錯愕就更彆扭了。
不過,來都來了!總不能半途退縮!
陳元昭維持面癱的表情,說道:“時間無多,鄉試就要開始了,快些走吧!別耽擱了進考場。”
許徵總算回過神來,目光既冷淡又有些不善:“我自會去考場,就不勞煩陳將軍了。”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不管陳元昭來意是什麼,他都沒有領情的打算!
不識好歹!自己特意來送他,竟然這副嫌棄的表情。
陳元昭心裡冷哼一聲,差點就當場翻臉走人。不過,在眼角餘光瞄到許瑾瑜圓睜的杏眼時,又改了主意。
看在許瑾瑜的面上,就忍上一回好了。
陳元昭竭力緩和臉上的表情。
可惜他是常年的冰塊面癱臉,怎麼擠也擠不出溫和親切的笑臉來,既僵硬又不自然:“今天要進考場的人太多了。瑾表妹和伯母都是女子,不便送你進去。我送你一程。”
許徵皮笑肉不笑的應道:“陳將軍一片好心,我心領了。不過,我們非親非故又沒交情,我進考場這點小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非親非故又沒交情?
陳元昭眼皮跳了一跳,心裡的怒氣嗖嗖的往上涌。
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這也就算了。最可氣的是想貼都貼不上去......罷了!現在不宜和他翻臉。等日後娶了許瑾瑜過門,再慢慢和許徵算賬。
陳元昭用盡了全身的自制力,才按捺住了轉身走人的衝動。不過。其餘的話也實在張不了口了。就這麼直挺挺的站在那兒。
許徵忍住翻白眼的衝動,看向許瑾瑜:“妹妹,我走了,你和娘先回府去。第一場要考三天,這三天裡,若是有‘不相干’的人登門做客,你一律不理。”
“不相干”的某人。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許瑾瑜終於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胡亂點頭應了。
雖然不清楚陳元昭爲什麼會忽然抽風到這裡來,不過,總和她脫不了干係......那一天在葉府的一幕陡然浮上腦海。
許瑾瑜下意識的看了陳元昭一眼。恰巧陳元昭也看了過來。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一觸,心中各自泛起了奇異莫名的滋味,迅速各自移開了。
許徵看在眼裡,心裡愈發不是滋味。
這個陳元昭。果然對妹妹一直不懷好意。以前裝的倒是挺好,現在還不是露陷了?想討好他來接近許瑾瑜?哼。沒那麼容易!
許徵吩咐車伕一聲:“調轉車頭,送太太小姐回府。”
然後,乾脆利落的轉身走人。
從頭至尾,許徵都沒看陳元昭一眼。彷彿陳元昭是空氣一般。
陳元昭脣角抿的極緊,俊臉愈發冷冽,瞪着許徵的背影。就像瞪着不共戴天的仇敵。然後......擡腳跟了上去。
說好了來送人,當然一定要送進考場。
陳元昭人高腿長。邁一步抵得上別人邁兩步,輕輕鬆鬆的就趕上了許徵。面無表情的和許徵並行。
許徵不看陳元昭,陳元昭也不看許徵,只伸手接過......不對,是搶過了許徵手中拎着的木箱。
這個木箱子裡裝了三天的衣物和食物,還有筆墨之類,當然輕不到哪兒去。許徵拎着正嫌沉。陳元昭上趕着要做苦工,許徵也樂得輕鬆。
當然了,想不輕鬆也不行。他是讀書人,就算練過幾天拳腳也是爲了強身健體,怎麼也不可能及得上陳元昭的身手。陳元昭隨手就搶走了木箱,他就是想搶回來也不可能!
陳元昭的氣場實在太強了,腰間的寶刀更是令人側目。原本擁擠的道路,漸漸留出了一條路來。正好夠陳元昭和許徵並行。
許徵看着這一幕,頗有些哭笑不得。索性橫了心,邁步向前,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就到了國子監的考場外。
陳元昭這纔將木箱還了回來。
許徵面無表情的接過木箱,連聲謝謝也沒有,頭也沒回的進了考場。
陳元昭目送許徵進了考場,然後冷着一張臉轉身離開。
一旁的書生忍不住悄悄議論起來。
“奇怪,這到底是來送考的親人,還是仇人?怎麼從頭至尾連句話都沒說過?”
“是啊,我也從未見過這樣來送考的。”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瑾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鄒氏根本憋不住,在馬車上就開始發問了:“陳元昭今天怎麼會忽然冒出來了?”
許瑾瑜難得有些心虛,沒有直視鄒氏的眼睛:“我也不清楚是怎麼回事。”
鄒氏也不是傻子,嗔怪的白了許瑾瑜一眼:“你當你娘是傻子麼?他總不可能無端端的來獻殷勤。分明是衝着你來的。難不成你打算一直藏着掖着不告訴我?”
許瑾瑜啞然。
是啊,看陳元昭這架勢,顯然不是在戲弄她。
以他的性子,若不是下定了決心,斷然不會做出這麼可笑的舉動來。說不定下一步就是讓人登門來提親了......想瞞也瞞不住啊!
許瑾瑜躊躇片刻,才張了口:“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那一天在葉府做客,太子楚王和陳元昭也去了。太子莫名其妙的召了我相見,還問了一堆問題。是陳元昭替我解了圍。”
說的很含蓄,可言外之意再清楚不過。
陳元昭冒着開罪太子的風險爲她解圍,這其中的原因只有一個!
鄒氏的眼睛亮了起來,聲音裡多了幾分欣喜和激動:“你是說,陳元昭傾心於你?”
許瑾瑜臉頰微熱,強自鎮定的應道:“是否傾心,我也說不好。”
“傻丫頭,這還用多想麼?如果不是對你傾心,今天怎麼會巴巴的跑到這兒來,對着徵兒獻殷勤。”鄒氏眉開眼笑,心情好極了。
比起冒失衝動的陳元青,陳元昭多了幾分成熟。比起心思深沉的紀澤,陳元昭性子冷峻卻又可靠。再加上英俊過人的相貌和出衆的家世,這簡直就是一個好的不能再好的女婿人選啊!
許瑾瑜很清楚鄒氏在想什麼:“娘,你別多想了。就算陳元昭對我有意登門來提親,我也不會嫁給他。”
鄒氏笑容一頓,反射性的問了句:“爲什麼?”
原因太多了!
前世他對她存着偏見,她對他又何嘗不是?今生就算解開了心裡的疙瘩,她也不願讓自己陷進安國公府這潭泥沼。陳元昭身負血海深仇,將來必然要報仇雪恨。他面臨的敵人將會是楚王葉皇后甚至是太子。一個不慎,就是萬劫不復。她絕不願蹚這個渾水。
撇開這些不說,就是陳元昭本人冷厲無情的性子,也絕不是女子希冀的良人。
更何況,許徵和陳元昭水火不容,絕不會同意她嫁給陳元昭。
許瑾瑜不想多解釋,只淡淡的說道:“齊大非偶!我不想高攀安國公府。”
鄒氏想了想,笑容也淡了下來,嘆口氣道:“你說的也有道理。結親一事,還是門當戶對的好。”
當日因爲陳元青,無端的受了陶氏不少羞辱。現在換了陳元昭,只怕那位眼高於頂的安國公夫人葉氏也未必肯點頭。
還是別多想了!
鄒氏在心裡遺憾了一陣,就將此事放下了。眼下最重要的是許徵的秋闈科考,別的事暫時沒心思多想。
許瑾瑜口中說的坦然,心裡卻遠遠不如外表來的平靜。
接下來的三天裡,許瑾瑜時不時的怔忪發呆,拿慣的繡花針也不聽使喚了,手指頭被戳中了好幾回......
許瑾瑜倒吸一口涼氣,潔白如玉滑膩如脂的手指上已經冒出了血珠。
初夏忙拿了乾淨的紗布來給她裹上止血,口中不停的絮叨着:“小姐,你也太不小心了。這三天已經是第六回了。再這麼下去,手指都快成蜂巢了。”
許瑾瑜又好氣又好笑,用沒受傷的手指彈了初夏的額頭:“你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連主子也敢教訓數落。”
初夏捂着額頭裝模作樣的呼痛,故作委屈的說道:“奴婢說的都是實話嘛!小姐又擔心少爺的秋闈科考,又在想着陳將軍,每天失神分心也是難免的。”
“我什麼時候想着陳元昭了。”許瑾瑜瞪了初夏一眼,耳後莫名的發燙:“再亂嚼舌頭,看我怎麼發落你。”
初夏口中應着是是是,臉上卻是笑嘻嘻的。
“小姐,晚飯已經備好了。”芸香不知什麼時候站在門口。主僕兩個的對話,她顯然也聽進了耳中,眼裡多了幾分莫名的笑意。
許瑾瑜被笑的渾身不自在,拿出主子的架勢和威嚴來:“初夏,去請太太過來。”
初夏忍着笑,領命退下了。
鄒氏很快來了。母女兩個坐在桌前,還沒來得及舉筷,就見一個小廝飛快的跑了進來稟報:“大少爺回來了!”
許徵回來了!
鄒氏和許瑾瑜又驚又喜,不約而同的起身迎了出去。()
ps:爲可憐的陳二點蠟~o(n_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