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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澤要去汀蘭院,紀妧和紀妤也隨着一起離開了。
許瑾瑜留在原地沒有動彈。
短短片刻,幾乎耗盡了她所有的自制力。再對着紀澤,她真怕自己會忍不住流露出恨意。
紀澤的精明狠辣,她比誰都清楚。要報仇,來日方長,謀定而後動纔是上策。絕不能輕舉妄動惹來紀澤的疑心......
“瑾妹妹,你不跟着一起去汀蘭院麼?”顧採蘋見許瑾瑜一動不動,心裡暗暗着急,忍不住出言慫恿。若是許瑾瑜跟着去了,她再跟上也就不算惹眼了。
許瑾瑜回過神來,迎上顧採蘋略顯急切的眼眸。顧採蘋的那點心思,不用仔細思量也能猜得到。
“我已經出來半天了,得先回引嫣閣,免得我娘擔心。”許瑾瑜微微笑道。
顧採蘋不死心的想繼續說服她:“你們母子到侯府有幾日了,卻都沒見過姐夫。姐夫難得回府,今晚肯定會設宴邀請你們母子三人。你何必回引嫣閣,直接去汀蘭院等着就是了。”
許瑾瑜繼續微笑:“我還是先回去。晚上若是有家宴,自然會有人去引嫣閣通稟。”
顧採蘋連續碰了軟釘子,心中頗有些羞惱,正要說什麼,顧氏忽的張口發話了:“瑾表妹,你急着回去,我就不留你了。”
許瑾瑜有禮的告了退。將獨處的空間留給了這對姐妹。
碧羅極有眼色,不等顧氏發話便領着一衆丫鬟退下了。
屋裡只剩下姐妹兩個。
顧採蘋有些心虛,不敢擡頭看坐在牀上的顧氏,低下頭看着自己的裙襬
。淺粉色的繡鞋露出了一點點,在碧色羅裙的映襯下格外精緻好看。
顧氏也沒說話。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屋裡一片令人窒悶的沉寂。
顧採蘋到底年輕沉不住氣,鼓起勇氣擡頭看向顧氏:“大姐,我......”
“虧你還記得我是你大姐。”顧氏憔悴瘦削的臉孔一片潮紅,聲音裡滿是隱忍的怒火,目光亮的令顧採蘋不敢直視:“顧採蘋,你今日真是給我長臉了!”
顧採蘋臉上火辣辣的。
一個尚未定親的女子當衆對一個男子示好,這種事若是傳出去,確實沒什麼臉面。可是......可是她總得找機會表明心意。否則,顧氏一走,紀家上下誰還會惦記着她?
顧氏見顧採蘋半點不辯解就這麼默認了,心血一陣陣翻涌,氣的全身不停的顫抖:“好,你倒是勇氣可嘉,敢作敢當!我這個做大姐的索性成全了你的心意。今天晚上就找條繩子上吊,一死了之,早些給你騰出位置來......”
顧採蘋聽的俏臉一白,想也不想的衝到牀邊,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大姐,是我的錯,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不該癡心妄想,你千萬別因此動怒氣壞了身子。”說着,眼淚已經涌出了眼角。
顧氏怒氣未消,冷笑一聲道:“前兩日母親特地帶你來看我,還讓你在府裡住些日子陪我。我早該看出不對勁了。我一個快死的人了,對顧家也沒什麼用處了,何必在我身上花心思。原來是打着這樣的主意。”
素來溫和寬厚的顧氏,氣到了極處,說話也尖酸刻薄了起來:“你正值妙齡,生的秀麗窈窕。比我這個年老色衰一臉病容的強了百倍。只可惜,威寧侯府如今聖眷正濃,世子是出了名的美男子,膝下又無子女。傾慕他的女子數不勝數。我一死,多的是想嫁給他做填房的,未必輪得到你。所以,你藉着來探望我的名義先住到侯府來,最好是近水樓臺先得月。再不濟,還能仗着是我的親妹妹,厚顏表露心意。自毀了清名,到那個時候,紀澤想不娶你也說不過去了。”
一句一句,將顧採蘋心底所有隱晦的心思都說了出來。
顧採蘋羞愧的無地自容,哪裡還敢反駁,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不停的往下掉。
“你一切倒是算計好了,不過,我絕不會同意。你趁早給我死了這條心!”顧氏情緒太過激動,說完這番話便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顧採蘋顧不得抹眼淚,忙爲顧氏拍打背部順氣。
顧氏喉頭一甜,咳出了一口血。
鮮血從脣角溢出,滴落在被褥上,宛如綻開了點點紅梅,觸目驚心。
顧採蘋駭然:“大姐!你怎麼了?來人,快來人,快些去請大夫來!”
話音未落,碧羅便急急推門走了進來。當看到被褥上的血跡時,碧羅面色陡然一白,迅疾的衝到了牀邊:“世子妃,你這是怎麼了?”
明明一下午都是好好的,怎麼會突然吐了血?
顧採蘋慌亂無措,連連催促碧羅:“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還顧得上問這些。快些去請大夫過來。再打發人到汀蘭院報個信......”
“不用了
。”顧氏聲音微弱,卻透着不容拒絕的堅持:“我身子怎麼樣,我自己心裡清楚的很。不用叫大夫來,也不用驚動任何人。”
油盡燈枯,藥石罔效。
她很清楚,自己撐不了多久了。
等死的滋味太難熬了。有時候她甚至覺得,早一日閉上眼睛也好,也免得一日一日的苦熬......
“不叫大夫怎麼行。”顧採蘋紅着眼睛哽咽道:“大姐,都是我鬼迷了心竅,是我不知廉恥,將你氣的吐了血。你再生氣也別折騰自己的身子。等你身子好了,要打要罵都由你。現在還是請大夫來吧!”
“我說不用就不用了。”顧氏聲音微弱幾不可聞:“我想靜一靜。你先退下,碧羅留下陪我。”
顧採蘋還想說話,顧氏卻已閉上了眼睛,不再看她。
碧羅眼眶紅紅的低聲道:“四小姐,世子妃不宜情緒再激動了,你就聽世子妃的,暫時回屋子裡休息。等明日再過來看望世子妃吧!”
碧羅自十歲起就在顧氏身邊伺候,至今有十年了,是顧氏最親信的丫鬟。顧採蘋在她面前也不好擺出主子架勢來,悶悶的應了一聲,起身出了屋子。
碧羅坐在牀邊,看着面色蒼白脣邊猶有血跡的顧氏,心中一慟。輕輕的用帕子爲顧氏擦拭脣角。
顧氏睜開眼,眼中一片死寂。
碧羅暗暗心驚,低聲勸道:“四小姐還沒定親,生出些心思也是難免。世子妃別和四小姐計較了。不管怎麼說,她總是顧家人,是你的親妹妹......”
“我寧願沒這樣的妹妹。”顧氏聲音低啞,眼中滿是傷心和憤怒:“我還沒死,就開始算計着要嫁進來做填房。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沒臉沒皮的往世子面前湊。簡直丟盡了顧家的人!”
情緒一激動,蒼白的臉上又涌起異樣的紅暈。
碧羅唯恐她再激動吐血,忙順着顧氏的話音說道:“是是是,四小姐今日確實做的不妥。你先平心靜氣,千萬彆氣壞了身子。”
顧氏自嘲地扯了扯脣角:“有人巴不得我早些被氣死纔好。”
那個“有人”,顯然不止是顧採蘋。
碧羅伺候顧氏多年,對顧氏在侯府裡的艱難處境十分清楚。聞言一陣心酸,強打起精神安慰顧氏:“你就別胡思亂想了,好生歇息一會兒。世子爺難得回來,吃了晚飯就會回淺雲居。到時候您也有力氣陪世子爺說話。”
顧氏眼裡的譏諷之色更濃,卻什麼也沒說。過了片刻,才張口道:“你現在就打發人去顧府送個信,就說四小姐打算明日回府。”
碧羅略略一怔,很快反應過來,忙應下了。
四小姐確實不宜再留在侯府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