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如意巷到九如巷到昌平醫館這一路,衆人都議論紛紛。
一個賣迎春花的小姑娘問旁邊賣葉兒耙的老婆子:“孫婆婆,那人好像是從徐家出來的吧?那麼着急,怎麼不坐馬車啊!”
孫婆子搖搖頭:“穿得那麼好,恐怕是徐府的主子吧!懷裡抱着個臉色慘白的小娘子,也不知道是徐家行幾的小姐!”
“喝,看年紀,怕是徐家的五小姐吧!”拎着一把芹菜的胖婦人大着嗓門,見大家看向她,得意得很,“看着六七歲,也只有徐府的五小姐了!”
衆人默了一默,最後孫婆子嘆了口氣:“作孽哦~”
秋濃一出門,便見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說個不停,本來心裡就傷心,現在見大家議論自己主子,更是氣憤,忍不住道:“是不是徐家待你們太寬厚了?這如意巷什麼時候允許人擺攤做生意了?”
如意巷雖然還有別的人家,可別的人家加起來也比不上一個徐府。徐府要是真開口說不許在這裡擺攤,他們也只能搬走的。
衆人被嚇得噤口,秋濃這纔不動聲色的抹了一把眼淚,往長公主府去。
長公主的門房見了秋濃,諂笑着上前來請安:“秋濃姑娘,是徐五小姐讓您來的?府里正忙亂着呢,您看這……”
秋濃勉強憋出一個笑臉來,對門房道:“我要見縣主。還請通報一聲。”
“這……”門房有些遲疑,想了想,道,“奴才也知道徐五小姐跟縣主關係好,可府裡真的忙亂。縣主只怕在試嫁衣呢!”
秋濃咬着嘴脣,一臉的哀求:“那長公主呢?我要見長公主!”
門房一臉詫異,徐府的丫鬟,以往都沒有這麼難纏啊!他雖然對她和顏悅色,但自己好歹是長公主府的下人好麼!當下冷了臉,對秋濃道:“秋濃姑娘,咱們都是做下人的。規矩什麼的不用我跟你說吧?還請秋濃姑娘不要爲難奴才!”
可秋濃的主子畢竟是自家縣主的好友。自己到底要不要把秋濃給攆走呢?門房大哥有些猶豫。
這一猶豫,便聽到啪的一聲,是膝蓋碰上石頭的聲音。只聽到秋濃聲音悽惶帶着哭腔求他:“求您讓我見見縣主,或者幫我給縣主帶個信,就說我家二小姐,和我家姑娘。都不行了!”
門房被嚇得倒退兩步,有些沒有反應過來:“什麼叫都不行了?”
秋濃滿臉的絕望:“聽說府上方仲景是治風寒的大能。求縣主開恩,讓方大夫去看看我家小姐!”
門房這下徹底是聽明白了,心底嘆了口氣,徐家兩個小娘子在長公主府深受上下喜歡。他多次聽別人說徐家兩個小娘子性子好,對下人也好。這麼好的女娃娃,怎麼突然就不行了呢?還是兩個一起不行了!
門房忙伸手去虛扶秋濃:“秋濃姑娘。彆着急,我馬上就去通報縣主和長公主。縣主和長公主那麼喜歡徐家小姐。一定不會見死不救的。你且等着。”
秋濃見門房答應了,忙搖頭:“家裡還一團亂,我家姑娘身邊不能沒人,您跟縣主和長公主說一聲,我得照顧我家姑娘去。”
門房想了想,知道秋濃是徐五小姐的貼身丫鬟,也不多說,忙點頭應了。
秋濃嘆了口氣,這才匆匆往昌平醫館趕。
此時的徐其容神智已經糊塗了,眼淚和口水都控制不住的直流,徐四老爺着急得六神無主,也顧不得乾淨了,直接就拿自己的衣袖往徐其容臉上擦。
正在把脈的多大夫嘴角抽了抽,忍不住道:“小娘子皮膚嬌嫩,四老爺您……”
徐四老爺心中惱怒得很,我女兒生死一線,你不好好把脈問診,反而開小差關心我用什麼擦她臉了!想着便惡狠狠的瞪了多大夫一眼。
多大夫縮了縮脖子,後面的話也不說了,一本正經的給徐其容把脈。
徐四老爺卻下意識的改用自己手給徐其容輕輕的擦掉臉上的眼淚和口水。
此時的徐其容再也沒有往日的嬌俏可愛,且不說慘白的臉色,也先不說那糊了一臉的眼淚和口水,就是紅腫異常的嘴,都有些不忍直視了。
徐四老爺看在眼裡,心痛得有些難以自制,手一直在顫抖。
“作孽啊!”多大夫收回手,不等徐四老爺問,直接道,“是中毒,是黛米分葉的汁液,誤食會導致舌頭劇痛,以致沒辦法發聲。嚴重時會口舌腫脹,導致窒息。”
多大夫一邊說,一邊把一根竹管往徐其容嘴巴里插。徐其容下意識就要掙扎,徐四老爺厲喝:“你幹什麼?”
皮掌櫃忙解釋道:“這是爲了防止五小姐窒息而死。”
徐四老爺要推多大夫的手一頓。
再開口就有些失魂落魄了:“你說是誤食?”
多大夫瞪了徐四老爺一眼:“誤食最嚴重也就造成呼吸困難,你看她這臉色,再看看她這一直痙攣的手,就是直接吃十珠八株黛米分葉也吃不成這樣!”多大夫冷笑道,“這是有人要她的命!”
徐四老爺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灼灼才七歲,沒了生母已經很可憐了,是誰想要了她的命?
來不及細想,徐四老爺問道:“要怎麼救?”
多大夫嘆了口氣:“看她命吧!”
徐四老爺覺得自己被耍了,掙扎着就要往多大夫身上撲:“你知道她是中了什麼毒,卻不知道該怎麼救?我別的沒有,就是錢多,你治好了灼灼,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多大夫看徐四老爺這樣,反而不好怪徐四老爺了,只道:“貴府二小姐好好將養着,老夫還有把握將她救回來,可五小姐,老夫真的沒有把握。這毒原不是什麼要人性命的毒,只要發現得及時,用泔水灌,把肚子裡的東西吐出來,再開一些解毒的方子也就好了。可不知道誰給五小姐餵了楓花米分,加劇了米分黛葉的毒性,只能開一些溫和一點的解毒藥方,再施針走穴,運氣不好,也就去了。”
多大夫道:“四老爺,就是施針,也得趕緊了,拖下去,就沒救了。”
徐四老爺喃喃道:“錦兒不是風寒麼……”說了這句話,便沒了反應,就那麼站着。皮掌櫃心裡嘆了口氣,把徐四老爺推開,對多大夫道:“施針吧!”
多大夫詫異的看着皮掌櫃。
皮掌櫃伸手指了指徐四老爺:“你看他這樣,等他反應過來,人都沒了!”
多大夫這才忙不迭的給徐其容施針,不再管失魂落魄的徐四老爺。
皮掌櫃怕徐四老爺反應過來發瘋,影響到多大夫救人,忙拉着徐四老爺往外走,走到門口,把一臉着急的虞夏和虞秋叫了進去聽多大夫使喚。
高伯忙迎上去扶着徐四老爺:“老爺,小姐沒事吧?”
徐四老爺回過神來,順手抓着高伯的衣領:“你說,錦兒和灼灼還那麼小,是誰要她們的命!”
皮掌櫃看徐四老爺這樣,心裡有些不忍,心想,這倒是個心疼女兒的好父親!真不知那小姑娘爲什麼還要選這麼個魚死網破的辦法。
可事情已經發生了,他也只能盡力多幫幫那小姑娘了。
因此,皮掌櫃開口對憤怒的徐四老爺和一臉憤恨的高伯道:“只怕,人家要對付的,也未必是五小姐吧!我聽說,五小姐是吃了二小姐廚房裡的點心?”
高伯忙把手裡的東西提了提:“糕點和茶盞的殘渣,我都帶過來了。”
皮掌櫃伸手接過來,順手就打開了,高伯和徐四老爺都來不及阻止,皮掌櫃小心翼翼的隔了手帕捏起一塊綠豆糕:“沒錯了,這綠豆糕分明是被米分黛葉的汁液浸過!”
不然綠豆糕顏色哪裡綠得這麼厲害!不然爲什麼這剛從廚房拿出來的綠豆糕潮乎乎的!
徐四老爺腦海裡靈光一閃,張嘴就要說什麼,扭頭看到皮掌櫃,忙把話嚥了回去。
心裡卻是大駭,人家要的不是灼灼的命,人家要的是他的命!灼灼,是替他擋了一災。
那綠豆糕是風和院小廚房的,那要害他的是誰?爲什麼不計劃周密一點乾脆害死他,偏偏要誤傷到灼灼!
徐四老爺眼裡難掩憤怒,對高伯道:“回去徹查風和院!”
高伯心裡正憤怒,就是徐四老爺不說,他也打算要找出那個兇手給五小姐報仇的。徐四老爺這麼一吩咐,高伯那聲“是”回答得咬牙切齒的。
皮掌櫃見他們明白過來,鬆了口氣,徐其容的懇求,他算是做到了。
剩下的,就只看裡面那位的造化了。
到這時,郭老太太才帶着二太太劉氏匆匆趕來,到了昌平醫館,郭老太太第一句話就是:“長公主府派了一個大夫來給錦姐兒看風寒,聽院子裡的丫鬟說容姐兒也不好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徐四老爺渾身無力的靠在牆上,這就是他的家人!
皮掌櫃心裡也覺得怪異無比,徐五小姐好像是徐家人吧?老太太您管着家,徐五除了這麼大的事情,居然是長公主府那邊派人來了您才知道,這心得有多大啊!(未完待續)
ps:徐五這是在拿命拼啊!讓大家都以爲人家要的是徐四老爺的命,自己只是被殃及的。這種狀況下,徐四老爺一定會查的。四老爺一查,背後的人就不敢這個時候對姐姐下手了。再說了,徐五有難,佳仁還怎麼跟人私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