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了一看,只見華裕德身上穿着一件玄色長衫,腰帶上繡了玉色的鑲邊,手裡拿着一把摺扇,更顯風度翩翩。
給徐其容帶路那丫鬟看了華裕德一眼,臉蛋有些紅,然後一臉嬌羞對華裕德道:“這位公子,徐家小姐來了……那段話我背下來了,一個字都沒有錯!”帶着淡淡的炫耀。
徐其容驚呆了,神情複雜的看了華裕德一眼,這人,不過是讓小丫鬟帶個話,還用上美男計了?以前看着挺正經嚴肅的一個人啊!
華裕德見狀,臉上也是一僵,然後輕咳一聲,對那小丫鬟道:“麻煩你了。”
那小丫鬟臉又是一紅,扭扭捏捏道:“不麻煩,能幫公子帶話,婢子深感榮幸。”
華裕德:……
好在那小丫鬟是個懂事的,說完這話之後就福了福,告辭去別的地方了。華裕德看了一眼徐其容,見她要笑不笑的樣子,也覺得自己今天有些犯蠢,忍不住嗤笑一聲,覺得自己有些丟人。
然後不緊不慢的開口道:“十五小姐心情甚好。”
徐其容抿了抿嘴:“日子越過越好,自然是心情甚好。”
華裕德有些驚異的看了她一眼,沉聲問道:“在西京城的時候,有徐謹行一脈的迫害,流放到了這涪州城,又有家中長輩覬覦你手中銀錢,如今連親事也犯了難,一樁樁一件件,十五小姐不怨?”
徐其容有些詫異,不明白華裕德爲什麼突然問這話,想了想,忍不住問了句:“我該怨誰?”
在華裕德看來,可以怨的人多了去了,徐謹行、徐亭遠、徐郭氏、徐鄧氏等人,甚至她那個不靠譜的爹爹、遠在西京城的九五之尊,都是可以怨的人。
徐其容見華裕德不開口,就試探着伸手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怨天怨地?”
華裕德臉上一僵,誰會莫名其妙就跑去怨天怨地啊!明明是人禍,關天地什麼事兒!
徐其容笑道:“我怨他們做什麼,我過好我自己的日子不就好了。”如果是要怨。自己上輩子死得不明不白的,豈不是要連這山川也一起怨了?上天讓她有機會重來一遍,就是日子再艱難,她也不可能去怨上天的了。
華裕德神情一震,良久。喃喃:“過好自己的日子麼。”
徐其容見他神色有異,也不開口問他,只笑眯眯的看着他,過了許久,才聽華裕德問道:“如果不怨的話,那仇呢?”
聽到華裕德這話,徐其容有些恍惚,想起還在西京城時的那個元宵燈會,想起紙條上的那幾個字,“暮樹蒼蒼。哀摧無際;斂怨爲德,毀室償予。”想起當時跟還不知道身份的華裕德的幾問幾答,恍惚有些明白華裕德爲何會這般問她。
會問別人怨不怨,是因爲自己有怨,會問別人關於仇的問題,是因爲自己有仇。
徐其容感激華裕德對徐家的幫助,又深知他這樣的人應該是不需要一個小娘子來規勸的,因此,徐其容並沒有長篇大論,說什麼君子德怨之道的話。只笑着道:“仇不是報了麼!”
華裕德聽到這話還有些沒有回過神來,愣了一下,才重新笑道:“是我問岔了,自己過得越來越好。便是對仇人的最大打擊。”
當初她在元宵燈會說何苦自己爲難自己,所以自己才選了現在這條路,在選這條路之前,他就發現這條路並不好走,所以天子遣他來涪州,他也沒有覺得有多驚詫。讓他不悅的是西京城發生了什麼大事。一連好幾個月都沒有消息傳到他手上來了。 wωw.tt kan.¢ ○
有時候他也會想,他好好的一個人人稱讚的神童,落到如今這步田地,到底是誰的過錯,他的仇人太多,他該怨恨的人也太多。所以他會憐憫徐其容,會幫助徐家。每次面對徐其容,他都有一種他們是一類人的感覺。
然而,每次面對徐其容,徐其容都在用自己的言語行爲告訴他,她怎麼可能跟他是一類人?就算身處泥淖被人算計,她跟他也是不一樣的。
徐其容見他發愣,忍不住開口說了一句:“過好自己的日子是首要的,報仇纔在其次,你,不要本末倒置了。”
華裕德失笑,然後道:“我約你見面,本來是想跟你告別的,想叮囑你幾句,現在看來倒是不用了。”
“你要去哪裡?”徐其容脫口而出,然後才發現有些不對,自己跟他是什麼關係,憑什麼問他的行蹤?這麼一想,臉頰就有些熱,也有些尷尬。
華裕德倒不甚在意,笑道:“本來想回一趟西京城,聽你一席話,倒是想開了不少,不回去也罷!”
徐其容冷靜下來,然後才驚覺自己做了什麼事情!她又不笨,聯繫前後的話,不難猜出,陳乾帝根本就沒有下旨讓華裕德回京,或者說,陳乾帝早前下過旨讓華裕德非傳召不得入京或者是離開涪州城……華裕德之前,是打算抗旨的!
這麼一想,徐其容一張臉都黑了。
華裕德並未注意到,猶自道:“這涪州城的少年英才我也去打聽打聽,算是對你剛剛那番話的謝意……你也,不要太着急。”
這是勸她不要太着急嫁人麼?也不知怎麼的,當下就有些惱,道:“想不到德公還有做媒婆的愛好。”
華裕德見她語氣不善,愣了一下:“怎麼了?”
徐其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惱了,見華裕德一臉茫然,沉默了一瞬,然後繃着臉道:“沒什麼。”
華裕德只當她一個小娘子跟別的男子提到嫁人的時候害羞,也就沒有追究下去。想了想,引着徐其容去看那盆綠牡丹。
這盆綠牡丹是裴夫人的大女兒出嫁前精心培育的,出嫁後,擔心裴夫人太過思念她,便把這盆綠牡丹留在了裴府,裴夫人更是親自精心照料,只把它養得花瓣豐腴、色如翡翠、鮮豔欲滴。只因每次花會裴夫人都要把它搬出來,大家都看多了反而覺得平常了,因此,此時這盆綠牡丹面前就只站了華裕德和徐其容兩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