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亭遠張了張嘴,到底什麼都沒說。他心裡清楚,他的灼灼心裡委屈着呢!左右有他在,就讓灼灼好好發泄一下,大不了到時候帶着灼灼離家,人家唾罵的只會是他,也罵不到灼灼身上去!
戚氏素來精明,一看徐亭遠的反應,就明白了徐亭遠的用意。在嫁給徐亭遠之前,她就知道徐其錦和徐其容兩姐妹在徐亭遠心裡的地位,這會子自然不會跟徐亭遠計較這個,咬了咬牙,下定了決心,若是真到了那個時候,就讓大家把罵名推到她一個婦道人家身上好了。
徐郭氏等人見徐其容這般反應,雖然也覺得有幾分懼怕,可看了眼坐在上首的五太爺,便又鎮定了下來!她一個小娘子再厲害,那也不能背過了徐家去!五太爺既是長輩又是族長,徐其容若是惹惱了五太爺,五太爺一發話,哪裡還有她開口的餘地?這麼一想,徐郭氏反而有些得意,覺得徐其容到底是個小娘子,太年輕了,懂的也太少了。
徐亭晏顯然跟徐郭氏等人是一樣的想法,心裡難免有些擔憂這個侄女,當下就開口叫了聲“五爺爺”想要轉移話題。
誰知徐其容話鋒一轉,道:“可是,大家都是徐家人,都是一家人,其容做不到這麼絕的地步!說到底,其容也只是個自小被爹爹、祖母和姐姐保護着的小娘子,眼裡所見,都是徐家一草一木,耳中所聞,都是徐家祖訓家規,流的是徐家的血,吃的是徐家的糧,做不到看着徐家從此衰落。八叔祖母是長輩,諸般言辭施加在其容身上,其容礙於孝道,自然不能跟八叔祖母理論。可在場的諸位叔伯長輩是有目共睹的,其容今年十歲有三。可是那數典忘祖的人?”
一番話,說得衆人無言以對。
徐其容繼續道:“不管大家信也不信,今天其容把話放在這裡,高管事是姐姐借來給其容使的。除了那十三萬兩銀錢,其容手裡卻是還有些花頭,卻是晉州沈家送的,京城長公主府、裕王府、將軍府賞賜的,姐姐擔心其容手邊沒有堪用的人。便把這些都交給了高管事打理,大家若是連這些都看得上,其容今天也不攔着了,你們自去向高伯要便是!”
“這話可是你說的!”衆人還沒有從徐其容這番話裡反應過來,徐郭氏就先嚷了起來,“我不信你真的就只有那十三萬!到時候我要查賬,可別讓姓高的推三阻四!”
這話一出來,整個正廳裡都安靜了,大家都一臉詭異的看着徐郭氏。徐郭氏被衆人這麼一看,也有些心虛。卻還是脖子一梗,咄咄逼人的看着徐其容。
一直沒有什麼反應的徐謹行卻是氣得滿臉通紅,忽然站起身來,大步走到徐郭氏面前,伸手就給了徐郭氏一個巴掌,喝罵道:“蠢貨!”
徐其錦現在是江浙鹽運使杜廣生的長媳,高伯是徐其錦的人,現在徐家落魄成這個樣子,若是讓徐其錦知道他們逼迫徐其容了,再給杜仲吹一吹枕頭風。還不知道怎麼對付他們呢!
如今的徐家本來就指望着那些姻親拉一把,又如何能在這種關頭去樹敵呢!
徐郭氏被打得整個人都懵了,她平時最寵愛的大兒子徐亭鬆整個人都呆愣在那裡,只有小兒子徐亭瑞和庶子徐亭柏上前勸阻徐謹行。
徐其容冷冷的看着他們這一場好戲。她願意拿出十三萬來給大家渡過難關,那是她看重血脈親情,但是她太瞭解徐郭氏之流了,一開始就知道有的人會不知足,所以故意只說高伯是徐其錦送來替她打理名下產業的。
徐郭氏被徐謹行當着一干小輩們的面打了,頓覺丟人得很。可女子出嫁從夫,徐謹行打她,她也只能受着。而且她現在身着囚衣,初來乍到蜀地,連片瓦遮身都沒有,離開正廳去躲一躲難堪都辦不到!
徐其容看在眼裡,一點都不覺得同情。
徐亭遠起身,上前一步,看着上首的五太爺,朗聲道:“小女灼灼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不知道各位叔伯兄弟還有什麼異議?”這就是逼五太爺表態的意思了。
徐亭晏看了眼徐亭遠,有心幫腔,便開口道:“五爺爺……”
徐長黎這才微微睜開眼,慢悠悠道:“既然大家同舟共濟,想來以後的日子也難過不到哪裡去。如今大家都還穿着囚衣,主子們圍在裡面說閒話,下人們守在外面也惶惶然,不如就這麼散去吧!別的事情日後再說。”
然後扭頭對徐鄧氏道:“老五媳婦兒,你給大家安排一下住處,叫下人們燒多多的柚子水給大家去一去晦氣。”
就好像是打了個盹兒,之前正廳裡面的諸多爭執吵鬧,他什麼都沒聽到。
徐其容雖然心裡有些不悅,卻也知道徐長黎作爲徐家目前的主心骨,自然是要替整個徐家考慮的,並不怎麼記恨他。
“分好了住處,就散了吧!”五太爺道。
徐鄧氏心裡早有了主意,聽了五太爺這話,忙站起來道:“這宅子是容姐兒出錢買的,咱們也不貪一個小娘子的東西,只是此處恐怕是咱們未來好幾十年的居所了,咱們偌大一個徐家,主宅的房契不能放在一個即將談婚論嫁的小娘子手裡。”
這宅子不過是幾千兩銀子,徐其容本來也沒打算跟她們計較了,當下便道:“等會兒收拾好了,我就讓高管事把宅子的房契地契交給太爺。”
徐鄧氏點點頭,對徐其容笑道:“咱們也不昧了你的,等家裡有了銀錢週轉,就還給你,總不能讓你連一份體面的嫁妝都沒有。”
然後看向大家道:“誰要是有意見,誰就出去自立門戶。”
她都這麼說了,五太爺也沒有表示反對意見,徐郭氏剛被徐謹行打了巴掌,這會子,自然沒有人站出來說不行了。
徐鄧氏接着道:“如此這樣,便是八弟和八弟媳帶着你們那一房的子孫住東宅,六弟和我們這一房,並太爺,住這正宅,九弟和大嫂這兩房住西宅,大家可有什麼意見?”
徐郭氏不是省油的燈,徐鄧氏自然犯不着跟她對上,所以乾脆就讓他們一房住在一起了,老六那一房是五太爺的血脈,徐鄧氏也願意自己這一房多親近老六那一房的,等五太爺西去了,好處少不了。至於老九這一房,徐謹蹇這會子還在西京城道觀裡面呢,人丁單薄,徐陳氏又是個好說話的,安排跟平泰公主等人住在一起最合適不過了。
這麼一番安排,人情送出去了,自己好處得了,還能落得一個能幹的名聲。
衆人心裡對這安排甚是滿意,就連徐其莜,都開開心心的來了一句:“這樣我就能天天守着十五姐姐了。”小孩子心思簡單,她這會子還擔心着自己十五姐姐長得好看,會被別人家看中了來搶了去。
平泰公主眯了眯眼,忽然開口道:“亭進一房素來喜歡親近老八這一房,亭進沒了,亭進媳婦就帶着孩子們跟老八他們過活去吧!”
徐鄧氏愣了一下,在她眼裡,自己這個大嫂是個清高孤傲的,斷沒有落井下石的時候,徐亭進惹出了這等禍事,平泰公主就不認這一房人了,這讓她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了:“這……”
徐郭氏一聽,就不高興了,又開始跳腳:“陳紅玉,你這是什麼意思?不要仗着我讓着你……”
話還沒說完,就被徐謹行臉色難看的堵回去了:“住口!”
然後轉頭對着喬氏緩了緩臉色,和煦道:“你就帶着孩子們跟我們過活吧,但有吃穿用度,不會少了你們的。”
徐郭氏一聽這話就要反對,可轉念又想起自己剛剛挨的那一巴掌,就有些不敢了。要是再挨一巴掌,她以後在小輩們面前還有什麼威嚴可言?便不說話了。
一直沉默不語的徐其筠心裡就不高興了,她一直覺得自己這個祖母跟他們疏遠,是因爲他們更親近徐謹行一房的人。若是自己反過來親近她了,她自然會像接納容姐兒一樣接納他們的,畢竟自己的父親和哥哥是她的長子嫡孫,斷沒有想到平泰公主會主動把他們往徐謹行一房推。
如今就只有徐其容手裡有錢,徐謹行一房人多,花銷自己都不夠用,哪裡顧得上她們孤兒寡母?她自然是不願意再親近那邊的。
心裡一急,便開口喚了聲:“祖母!”
平泰公主一臉清冷,仿若沒有聽到。
大家心裡正記恨着徐亭進,哪裡會管徐其筠的想法,自然也都裝作沒有注意到她的舉動。
只有徐其玉冷笑着掃了徐其筠一眼,我被顏家退了親,你的好未婚夫被誅了九族,大家都是沼澤地裡的爛泥,誰也別想撇開誰了!
徐其筠又欲言又止的看了眼徐其瑜,她是徐鄧氏的孫女,若是能幫她說句話就好了。
徐其瑜還不知道自己婆家是怎麼想的呢,心裡無比怨恨徐亭進這個四伯父,哪裡肯再跟徐其筠交好。徐其筠的示意,她都撇撇嘴,當沒有看到了。
徐其筠這才一臉慘白的死心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