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就到了臘月,今年比去年要冷,已經下了好幾場雪了。
之前徐其容手裡拿着三十幾萬的銀票,總覺得就這麼坐吃山空了也不是辦法,便託高伯看着置辦了些莊子和鋪子。
高伯是徐四老爺給了徐其錦的人,徐其錦嫁到杜家,高伯自然也是要跟着徐其錦走的。只不過徐其錦嫁妝裡面的田莊、鋪子大部分都在西京城,便把高伯留在了西京城打理。
徐其容和徐其錦姐妹倆是不分彼此的,因此,在沒有找到合適的管事的前提下,高伯把徐其容置辦的產業都一併打理了。不過是多走一套賬,對高伯來說也不是什麼難事。
只是,臘月到了,高伯就要帶着徐其錦的那套賬本去蘇州杜家,跟徐其錦對賬。徐其容這邊就只好自己跟鋪子裡的掌櫃、莊子裡的管事對賬了,一下子忙的不行。徐其容兩輩子都沒有打理過這種事情,好在她去年的時候跟着徐其錦看了不少,如今又有戚小姐明裡暗裡的幫忙,雖然忙,倒也不是毫無頭緒的。
因爲臨近過年,做新衣裳的人比較多,有兩家綢緞鋪子生意特別忙,掌櫃的抽不出時間去狀元巷跟徐其容對賬,徐其容只好帶着秋濃親自去了鋪子裡。
兩家綢緞鋪子是挨着的,高伯特別有生意頭腦,一家叫“錦繡莊”,賣的是上好的杭綢等,價格比較高昂。另外一家叫“良布閣”,賣的是比較普通一點的綢緞、布料,是普通百姓比較能接受的價格。
徐其容先去了良布閣,掌櫃的一早就把賬本準備好了,只是他自己忙着。徐其容來了好一會兒了,他除了上了一壺茶,便再也抽不出空來了。徐其容只好先自個兒看賬本,好在掌櫃的記賬記得很有條理,就算沒有人在旁邊解說,基本上也能看個大概。
良布閣開了有將近一年的時間了,這一年除去進貨等花銷。基本上掙了足足有六七百兩銀子。算是很了不得了。普通的綢緞鋪一年也就整個四五百兩銀子,可見高伯在這方面的手段!
等徐其容把賬本看得七七八八了,掌櫃的才擦着汗過來。
這個掌櫃姓裘。原先只是徐其錦的布莊裡面的一個小夥計,高伯見他機靈,覺得可用,才把人提拔到了這邊來當掌櫃的。裘掌櫃做事很有幹勁。從來不偷懶耍滑,心底比較耿直。從他剛剛把主人家撇在一邊,自個兒去招呼客人就可以看得出來了。
徐其容自然不會介意裘掌櫃的冷落,把賬本上幾個不大清楚的地方都仔仔細細的問了一遍,裘掌櫃說得頭頭是道明明白白的。並沒有什麼問題。
徐其容看了一下天色,怕晚點兒又要下雪,便笑着點了點頭。收了賬上盈利的銀子,然後讓秋濃給裘掌櫃包了一個五十兩銀子的大紅包。算是感謝他這一年來的辛勞。又吩咐了小年前一天就可以關了鋪門,讓大家都回去過個好年。
好多大鋪子的掌櫃一年到頭了也拿不到這五十兩銀子的紅包,裘掌櫃自然高興得不行,心裡計劃着要拿出十兩銀子來分給夥計們粘粘喜氣。誰知徐其容手一擺,秋濃又拿出幾個福袋來,遞到裘掌櫃的手裡。
徐其容笑道:“這些碎銀子,掌櫃的幫忙發給下面的夥計,忙了這麼大一年,讓他們回去也過個好年,過完年別忘了來開工就是。”
裘掌櫃不動聲色的掂量了一下手裡的福袋,每個福袋裡面大概裝了五兩銀子。裘掌櫃家裡窮,很小的時候就出來開始討生活了,還沒有見過像徐其容這般大方的東家!
立馬就千恩萬謝,嘴裡直道等忙完這段時間,要帶着大家來給徐其容請安。
秋濃笑着打趣道:“過了這段時間,你們倒是忙完了,我家姑娘可沒有那麼多時間呢!家裡面沒個主持中饋的人,這買年貨、準備除夕飯,開年後的祭祀,哪樣不要姑娘操心!”
裘掌櫃雖然耿直,卻也不蠢笨,聽秋濃這麼說,就忙道:“咱們家的小姐自然是別人比不上的,能者多勞,這也是福氣呢!”
明明是家裡面沒有人,只好徐其容上了,他們兩個你一言我一語,倒像是唱雙簧,把徐其容往天上誇了。
別人誇她倒沒什麼,秋濃是她自己的丫鬟,還這麼誇,徐其容臉上就有些掛不住了。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她自己教唆自己的丫鬟這麼給她戴高帽呢!
抿了抿嘴,便道:“這天色看起來越發不好了,你們先忙着,我先去錦繡莊對賬。”
裘掌櫃忙點頭哈腰的把人給送出門了。秋濃卻覺得這個裘掌櫃特別的上道,出了門還在徐其容耳邊唸叨:“姑娘,這個人倒是個可用的人才!做事踏實,又會來事。姑娘給了他那麼大的紅包,明年指定對咱們綢緞鋪死心塌地呢!”
徐其容笑着攏了攏身上的斗篷:“是不錯的人,難得你們談得來,等明年看他表現,若是表現得好的話,便讓他做一個大管事,到時候把你許了她,也是一個管事夫人。也不算是虧待你了。”
秋濃今年已經十七歲了,已經是該許人家的年紀了。她雖然長得不好看,可她爹和哥哥都是跟在徐四老爺身邊做事的人,她娘又是沈媽媽,她自己又是小姐身邊的貼身丫鬟,上趕着求娶她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可徐其容覺得,自己身邊的人總不能虧待了,想着總要給秋濃找個好的,所以一直拖到了現在。
不說秋濃,就是虞夏那邊,徐其容也是打算好了的,她們從小一塊兒長大,分開了反而不習慣,倒不如觀察一下自己鋪子裡的幾個年輕一點的掌櫃,誰做得好,性子好,就提拔成管事,虞夏過去了做現成的管事夫人。到時候已經可以到她身邊來伺候的。
秋濃聽徐其容說到自己的婚事,不由得紅了臉,臊得有些發熱,嘟嚷道:“姑娘,你自己還待字閨中呢,倒操心起奴婢的事情來了,也不覺得害臊!”
這話說得奇怪,徐其容把脖子往斗篷裡面縮了縮,笑道:“我是你家小姐,我操心你的事情,算什麼害臊?”
秋濃說不過她,只好道:“小姐這會子不害臊,等過完年,有你害臊的時候!”
徐其容過完年已經十三歲了,已經是一家有女百家求的年紀。她這輩子因爲嗓子的原因,出現在衆人面前的機會並不多,可她去年七夕的時候花果比試拔得了頭籌,已經佔了手巧的名聲,她姐姐又是一個頗有名氣的,她們姐妹又跟霜憐、佳仁和十五公主一干閨女交好,只怕過完這個年,上門求親的媒婆就要開始往徐家門口跑了。
總比上輩子好,上輩子徐其容的名聲毀了,直到辦了及笄禮,才只有一個四十多歲死了老婆的小官員上門求娶她,也沒有說什麼好聽的話。
徐其容皺了皺婢子,覺得有些高興,跟秋濃開玩笑就開得有些大了:“我害臊什麼!到時候若是對方家裡有什麼好的,你家姑娘我保證讓他乖乖的跪在我面前求我把你許給他!這麼點本事你家姑娘還是有的!”
秋濃聽了這話,嚇了一跳,一臉的着急,又不敢去撕徐其容的嘴,只好跺了跺腳,把徐其錦頭上的頭蓬壓得更低:“這大庭廣衆的,姑娘你說這話是要作死啊!平日裡都好好的,怎麼突然說起這等荒唐話來了?要是讓人家聽到了可怎麼辦!”
徐其容笑道:“怕什麼,我不過是看到周圍沒人說說嘴罷了!你也別惱我了,趕緊去對賬,對完咱們回去讓廚娘弄個小爐子到我屋裡,咱們吃燙鍋!”
秋濃一聽這個,更着急了:“姑娘,你別比我跟老爺告狀!你吃的時候開心了,晚上睡覺的時候又該嫌味道大了!”
徐其容看着自家大丫鬟着急,抿着嘴笑了笑,擡腳往錦繡莊走。
秋濃一副還要勸說一二的樣子跟了上去。
走到錦繡莊門口的時候,眼見着錦繡莊的候掌櫃上前來迎接自己了,徐其容忽然感覺到身後有一股視線在窺探自己,忙回頭看去,大家行色匆匆,並沒有人注意到她的樣子。皺了皺眉,擡頭,卻看到對面酒樓的二樓有人靠在窗戶上,看樣子手裡是端了杯酒水的,正看着樓下行人出神。
秋濃見自家姑娘在錦繡莊門口站住了,不由得有些詫異,順着徐其容的視線看過去,她的眼睛比徐其容的要好一些,卻是看清了那人的臉的,便道:“姑娘,那人好像是要臘梅花的那個人!”
徐其容皺了皺眉,回過頭來,笑着跟候掌櫃打了招呼往裡走。
秋濃回過頭又看了看那人,那人似乎發現了她們在看他,微微扭了扭頭,向她們這邊看了過來。
秋濃脖子一縮,轉過身跟着徐其容往裡走,心裡詫異,那人可真是奇怪,這會子又沒有下雪,他一副附庸風雅的樣子,難不成是爲了喝冷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