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其容盯着沈殷,太過憤怒,臉上的神色反而平靜了下來:“大表哥,你是今兒個早上去裕王府剛巧遇到了小王爺,還是在那邊等了幾日終於等到了小王爺?”
若說之前聽從沈雅茹的話去裕王府外面流連打探的時候還覺得自己不信任徐其容有些對不起她,這個時候沈殷覺得自己已經完全可以理直氣壯了。
對於徐其容提出的揣測,他也不否認,只道:“若不是茹姐兒心裡擔心,我提前打探來了消息,大家還照着你的意思跟東陽侯府拖着,等到人家吹鑼打鼓來接人了,我們是不是要看着茹姐兒當場死在我們面前?”
徐其錦張了張嘴,就要反駁,卻被徐其容捏了捏手,阻止了。
徐其容拉着徐其錦從地上站起來,把散下來的幾絲頭髮抿到了耳後去,臉色蒼白的轉頭看着沈回知。這是他大舅舅,從小就把她當自己親女兒一般疼愛的大舅舅。然而,就算是把她當做親女兒疼愛了,在他心裡,自己也是比不上他的親女兒的。
沈回知一臉鐵青的站在那裡,既沒有開口指責她,也沒有攔着沈殷指責她,甚至是推搡她。
徐其容開口問道:“大舅舅,你怎麼看這件事的?”
沈回知別過頭去不肯看徐其容:“容姐兒,大舅舅自以爲平日裡待你不錯,你兩個表姐跟你也關係親密,你……”到底是自己打小疼愛的外甥女,說到這裡,沈回知有些說不下去了。
轉念說起徐其錦來:“你們母親沒了,長姐爲母,容姐兒年紀小不懂事。你這個做姐姐的怎麼不多教教她?以至於如今做出這等錯事來!你們外祖母剛醒,還沒有人敢跟她說這件事,容姐兒自小就被她放在心尖子上疼,她要是知道這件事了,該多痛心!”
比起徐其容來,徐其錦跟外祖母這邊的親人並不是那麼的親厚,因此。沈回知說起徐其錦來。倒沒有什麼不忍心。
沈回秋見兩個外甥女神色都有些不對,嘆了口氣,忙勸道:“這件事已經解決了。大哥也不要怪兩個外甥女了。容姐兒畢竟年紀還小,如今也不過十一歲,還是個孩子。縱然有不懂事的地方,等過幾年自然就明白過來了。慧姐兒自小性子硬氣。到了東陽侯府未必會吃虧。”
沈雅慧還是有心想要回護徐其容這個表妹的,當下就道:“大伯父。我爹爹說得對。容表妹也是好心,見不得大家爲這件事這麼擔心。再說了,就算容表妹不這麼做,咱們未必能找到比替嫁更好的法子。”
沈回知對自己三弟的性子是瞭解的。所以沈回秋這般護着徐其容,他也沒覺得奇怪,沈殷卻是有些氣不過:“三叔。四妹妹這是在往火坑裡面跳,你們反而幫着罪魁禍首說話?”
自己女兒不得不代替沈雅茹嫁到東陽侯府去。沈回秋心裡也是傷心的,強打着精神勸大哥幾句,已經是爲難自己了。此時聽沈殷這麼說,心裡更是難過,嘆了口氣,滿心疲憊:“她如何算得上是罪魁禍首?罪魁禍首明明是東陽侯府……她也是你妹妹啊!”
沈殷氣急攻心,口不擇言:“她如何不是罪魁禍首?既然你說她也是我妹妹,那爲什麼不乾脆讓她代替茹妹妹嫁到東陽侯府去?”
啪!
話音剛落,就見徐其錦一臉憤怒的站在了沈殷面前,約莫是那一巴掌扇得太過用力,徐其錦右手一下子變得通紅,還在不停的顫抖。
徐其錦對上沈殷難以置信的眼神:“胡說八道什麼!沈雅茹是什麼東西,值得我徐其錦的妹妹替她嫁過去?”
沈回知本來覺得沈殷有些過了,現在見徐其錦扇了沈殷巴掌,又說出這種話來,對徐其錦也有些不滿了,當下喝道:“徐其錦!”
徐其容卻是失望的看了眼沈回知,把姐姐拉到自己身邊來,冷笑道:“大舅舅,你不必衝着我姐姐發火!我一心一意爲自己的外祖家打算,卻沒想到,原來大家都是不信任我的!”
然後轉頭對沈殷道:“姐姐真不應該打大表哥這一巴掌,連累得姐姐手疼,這一巴掌,應該由三舅舅來扇纔是!”
看着沈殷兩眼噴火就要向她撲過來,徐其容開口道:“大舅舅怎麼就確定,我沒有去找小王爺,便也沒有去找別人幫忙呢?”
那邊沈雅慧覺得不對,彎腰把腳下的信紙撿了起來,看見上面寫的正是六個字:幸不辱命君安
徐其容冷笑着指着沈雅慧手裡的信紙,道:“大舅舅,你可知道,你若是心裡對容姐兒有半分的信任,只要把東陽侯府的人拖到容姐兒回來,慧表姐就不用犧牲自己了。”
衆人面上一驚,沈回知從沈雅慧手裡抽過那張信紙,然後如遭雷擊的站在那裡,手裡的信紙又輕飄飄的落到了地上,沈回秋拄着拐撿了起來。
沈殷一臉猙獰:“你少糊弄我們,你根本就沒有去找小王爺!”
徐其錦再也看不下去,把自己妹妹護在自己身後,冷聲道:“容姐兒確實是沒有找小王爺幫忙,容姐兒找的是華家人幫忙!”
沈殷是沈家的嫡長子,沈家別的人對當年爲什麼要從揚州搬到晉州的原因不清楚,沈殷卻是再清楚不過了的。徐其錦一說華家人,沈殷立馬想起她說的是哪個華家人!
不單是沈殷,沈回知和沈回秋的表情也十分複雜。
徐其容站在徐其錦身後,瞪着一雙剪水秋眸,眨都不眨一下,一字一句問道:“大舅舅知道我爲什麼要說是找的小王爺幫忙了嗎?”
然後又看了眼沈回秋手裡的信紙,冷笑道:“大舅舅若還是不信容姐兒,左右大表哥是有手段的人,不如再去華家人那邊打探一下。”
這話就是十足的諷刺了。
沈回知尚未反應過來,沈回秋卻是踉蹌了好幾步,手裡的柺杖幾乎撐不住,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因爲殷哥兒去小王爺那裡打探了一番,因爲大哥聽信了殷哥兒的話不信任容姐兒,他沈回秋,白白賠上了一個好女兒!
沈回知哪能不知道沈回秋這個時候在想什麼,他不敢回頭去看沈回秋,也不敢低頭對上沈雅慧的眼睛,是了,這個時候,還有什麼不相信的?
如果容姐兒真的找的是華家人幫忙,以沈家和華家的關係,容姐兒會推說找了小王爺幫忙也是說得過去的,再則說了,華家跟東陽侯府同爲太子黨羽,若是肯幫忙,必然是有辦法解決這件事的。
沈殷滿腔的憤怒忽然一下子被抽空了,只覺得渾身無力,整個人都有些懵,他這個表妹,是找了華家的人幫忙?所以,其實是他錯怪她了?不,不可能,她一個養在深閨中的小娘子,又有什麼本事求得華家人幫忙呢?
這麼想着,便這麼質問了出來。
徐其容只覺得有些好笑,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還好意思來質問她?
徐其錦冷冷道:“我們家有恩於華家的大公子,爲了還這份恩情,有什麼不可能的?施恩於華家大公子的人是爹爹,大表哥何不去問問?”
沈殷這才覺得惶惶然來,擡頭去看自己的父親,自己的父親正痛心疾首,擡頭去看三叔,三叔正滿心的憤怒,低頭去看沈雅慧……他哪裡還有臉去看慧姐兒!
沈殷雖然跟徐其容平輩,可年紀卻是比徐其容大了一輪的,此時此刻,他才發現自己下意識的就想要向自己這位比自己小一輪的表妹哀求。無論如何,他不能讓沈雅慧因爲自己的原因去跳火坑!
當下沈殷就給徐其錦和徐其容長鞠一躬,語氣哀婉悽切,又帶着些驚惶:“兩位表妹,這次是大表哥做錯了,只是,慧姐兒到底是無辜的。還請兩位表妹再從中斡旋一番,看能不能阻止了這場婚事。”
徐其錦和徐其容都驚呆了,她們都沒想到到了這個時候,沈殷還說得出這種話來?沈雅慧瞪了沈殷一眼,轉身撲倒沈回秋懷裡委屈的抽噎起來。她這個大哥哥是腦子有問題麼?連她都看得出來,到了現在這個地步,這場婚事,除非自己死了,根本沒有辦法阻止了。
她又不想死!
沈殷見大家都震驚的看向他,又道:“既然徐家對華家大公子有恩,想來再讓他幫咱們一把,也不是沒有機會的!”
“孽障!”
沈殷話音剛落,就聽到身後一聲怒喝,然後是沈老夫人被徐四老爺和沈迴風一左一右親手扶着,走了進來,後面還跟着大太太何氏、二太太柳氏和滿臉淚水的三太太陳氏。
衆人臉色都難看得很,也不知道是在外面聽了多久,都聽到了些什麼!
沈老夫人緩步上前,走到沈回秋的面前,伸手便把沈回秋手裡的柺杖搶了過來,好在沈雅慧在沈回秋面前,也有個依靠,不至於因此摔倒在地上。
沈老夫人拿着柺杖,劈頭蓋臉就朝着自己大兒子打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