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鶴皮膚很白,在不說話不亂動的時候,看起來也是翩翩少年一枚。尤其是,最近沈鶴爲了討徐其容歡喜,做出一副愛學習的樣子來,穿的是讀書人最喜歡的青衫,身量修長,出門在揚州城走一圈,能收穫不少閨中女兒的芳心。
丫鬟們看着沈鶴安靜的站在庭廊前,**柔和的灑在他臉上,像是鍍上了一層神祗,不由得都悄悄紅了臉。
徐其容和沈雅茹沈雅慧走過來,看到的便是這麼一副景象。
徐其容心道,舉觴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樹臨風前,也難怪全家上下都偏愛二表哥了。
思緒還沒收回來,便見沈鶴一邊迎過來,一邊大聲嚷嚷:“容妹妹,聽說你要回去了?”
十二三歲的少年正是變音期,那公鴨嗓子發出的聲音實在沒有絲毫的美感。更何況,沈鶴走路有些外八字,舉手投足間粗魯得很。
這一動一開口,剛剛那般美好的畫面,就像突然遭遇了狂風暴雨,一點旖旎都不曾剩下了。
徐其容好笑的去打量剛剛還紅着臉的丫鬟們,果然,那愛慕的眼神已經換成了嫌棄的眼神。
思索間,沈鶴已經到了跟前,沈雅慧指着沈鶴道:“二哥哥,容妹妹明天就要走了,你可不許亂說話惹容妹妹不高興!不然我去老祖宗那裡去告你的狀!”
“我什麼時候惹容妹妹不高興了?沈雅慧你別血口噴人!”沈鶴不理沈雅慧,轉頭對徐其容道,“容妹妹,你去跟我爹說說,帶我一起去京城好不好?”
徐其容嚇了一跳:“你去京城做什麼?”
沈鶴得意道:“我都打聽清楚了,京城有個雲臨書院,是整個新陳國最好的書院。我要去那裡唸書,等個三年五載,一定能考個狀元回來玩!”
徐其容詫異:“二舅舅讓你去雲臨書院讀書?”
沈雅慧眼珠子一轉,笑道:“要是二伯肯讓二哥哥去那個什麼雲臨書院讀書,二哥哥怎麼會來叫容妹妹去跟二伯說呢!”
沈鶴狠狠地瞪了沈雅慧一眼:“你就知道拆你二哥哥的臺!”
沈雅茹擔憂道:“京城那麼遠,二叔肯定不放心二哥哥去的。二哥哥,你就別鬧了!”
徐其容哭笑不得:“反正我不管,二哥哥想要去,二哥哥自己說去!”
沈鶴哪裡肯,就要繼續糾纏徐其容。徐其容忙一閃身,避過沈鶴,拉着沈雅慧和沈雅茹跑去找沈老太太了。
沈雅慧纔不怕得罪沈鶴,張嘴就把沈鶴的打算跟沈老太太說了。沈鶴跟進來時,正聽到沈雅慧告狀,氣得牙根癢癢,卻也無可奈何。
沈老太太聽完,居然沒開口責備沈鶴,反而笑意潺潺的問道:“鶴哥兒,你是真的想要念書?”
沈鶴眼珠子一轉,連忙點頭。
沈老太太點了點頭,又問:“非要去讀雲臨書院考狀元?”
沈鶴看了眼徐其容,繼續點頭。
沈老太太便笑得滿臉褶子,欣慰得不行,撫掌道:“既然喜歡,祖母總不能耽擱了你。你且記住今天的話,到時候可不許反悔了。”
沈鶴眼睛賊亮,撲上前來給沈老太太捶腿:“老祖宗不是哄我玩兒的吧?我真的可以跟容妹妹一起上京?” Wшw .тт kдn .¢O
沈雅慧在一旁聽着,急了,忙道:“我也要跟容妹妹一起上京!”
沈雅茹在一旁抿着嘴也跟了一句:“老祖宗,茹兒……茹兒也想去。”
沈老太太橫了兄妹三人一眼,道:“你們容妹妹是回去給你們姑姑走道場的,你們跟着去幹嘛?”
沈鶴癟了嘴:“可是祖母你剛剛還說……”
“讀書是讀書。”沈老太太連忙打斷,然後對徐其容道,“容姐兒這一走,也不知幾時能再見。今晚用完晚膳,容姐兒就跟我睡吧!東西自有丫鬟婆子們去收拾。”
徐其容連忙答應了。
忽然聽到外面掛在簾前的褐水晶撞擊發出清脆的聲音,接着是丫鬟問安的聲音,然後便聽到打簾的丫鬟提聲道:“三太太來了!”
沈雅慧忙站起來,喜道:“我娘來了!”
然後便見三太太陳氏走了進來,後面跟着兩個奶孃,一人抱着一個小嬰兒,正式沈彬和沈禮。
要換以前,沈老太太這會子鐵定已經把兩個幺孫要到身邊來了,只是今日卻是摟着徐其容,見到兩個幺孫,連問都沒有問一句。
陳氏也不在意,笑道:“我剛剛去了一趟霜蒲院,才知道容姐兒在老祖宗這裡。”
然後扭頭對徐其容道:“你要走了,三舅母也很捨不得,卻不能一直留你。給你和錦姐兒準備了點小東西,就當是三舅母疼你們了。東西剛剛已經送到霜蒲院,虞秋姑娘收起來了。”
徐其容忙站起身對陳氏福了福:“其容謝謝三舅母,三舅母有心了。”
陳氏搖搖頭:“不是什麼好東西,要是不喜歡,也不要告訴三舅母,說不定下次三舅母就尋到你們喜歡的東西送你們了。”
徐其容笑道:“三舅母給的東西,其容和姐姐都是極喜歡的。”
徐其容乖巧懂事,說話又貼心,來沈家後也沒有跟沈雅慧紅過臉。因此陳氏還是很喜歡徐其容的,現在聽她這麼說,心裡更加熨帖。
一高興,陳氏就轉頭吩咐丫鬟:“冰蓮,我庫房裡面有一套鎏金點翠鑲南珠雙蝶戲折枝蓮的珠花,你去找了,送到霜蒲院去。”然後又對徐其容道,“這套珠花做得活靈活現的,你四表姐舉止粗魯,我不捨得給她糟蹋了,你拿回去,過幾年正好用得上!”
徐其容還沒有開口,便聽到沈老太太笑道:“容姐兒快謝過你三舅母,那珠花我是知道的,上面的南珠雖然珍貴,有錢也能買到,可那點翠的手藝是揚州城一個老師傅家傳絕學。那老師傅無兒無女,也沒收個徒弟。前些年老師傅失明瞭,要想買到他做的點翠珠花,再多錢也不行了。”
徐其容聽了,嚇了一跳,忙道:“那快別給我了,還是給四表姐吧!”
沈雅慧珠花絹花什麼的多得很,纔不在意這個,打趣道:“你沒聽我娘說麼,怕給我糟蹋了。”
徐其容一噎,陳氏笑道:“我自然還有別的給你四表姐。我一個當舅母的,給外甥女一套珠花就不行了?”
徐其容忙點頭道謝。
沒一會兒,大太太和大奶奶一起來了。見陳氏在,大太太笑道:“三弟妹倒是動作快!”
陳氏笑道:“我一個人,自然比你們兩個人快。”又對徐其容道,“看,你大舅母也給你送體己來了。”
沈老太太湊趣道:“容姐兒,快謝謝你大舅母和大表嫂!”
徐其容見大家高興,便真的站起身來襝衽給何氏和金氏行禮道了謝。
何氏道:“你們知道的,我是最窮的。容姐兒要回去,大舅母也沒有別的東西可送,只好給你們姐妹一人準備了一匣子珠子,回去鑲珠花戴。”
說着,跟在何氏身後的銀盞還真的捧出兩個檀木匣子來。
沈鶴在一旁慫恿:“容妹妹,你打開看看,要是珠子不好,咱們讓大伯母換好的來!”
徐其容瞪了沈鶴一眼,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見何氏示意銀盞打開了一個匣子,道:“這珠子雖然不好,做珠花還是可以的。等什麼時候大舅母得了好的,再讓人送到容姐兒府上去。”
徐其容看了眼那匣子,直咋舌,滿滿兩匣子的孔雀石珠子,大舅母還好意思說自己窮!
金氏也笑着讓丫鬟捧上來兩個匣子,道:“我自然是比不上母親了,也就兩匣珍珠,容姐兒拿回去打賞下人吧!”
徐其容心撲簌撲簌的跳,沈家這是財大氣粗呢還是財大氣粗呢!連忙再次跟何氏和金氏道了謝。
然後便聽到外面有人道:“你們都來了,大嫂也是,自己來都不叫我!”
何氏笑道:“你自己在庫房千挑萬選,生怕沒有把我和三弟妹比下去,我怎麼好來叫你?”
然後便見二太太柳氏帶着丫鬟進來了。
沈老太太笑道:“你送容姐兒什麼好東西?”
柳氏得意道:“我送的,可比大嫂和弟妹都要好!”
衆人都往柳氏身後看去,沈鶴張嘴就道:“娘,東西呢東西呢?你送到霜蒲院去了嗎?”
“急什麼,”柳氏賣夠了關子,才上前拉着徐其容的手,從袖子裡拿出一大疊銀票來塞給她,道:“雖然你一個閨閣小姐沒什麼花錢的地方,也有自己的月銀。但是銀子這種東西,總不嫌多的。萬一遇到了什麼事,能用銀子解決的,都不是大事。”說着,又從另外一個袖子裡掏出一大疊來,“這一疊,是給你姐姐的。”
沈家人都不缺錢,銀票都是按疊來論的。
那銀票都是一百兩的面額的,一疊大概有五千兩的樣子,徐其容感動得不知怎麼是好。
偏生沈老太太來了興致,湊熱鬧道:“柳氏倒跟我想到一塊兒去了!瑞珠,去把我給容姐兒和錦姐兒準備的銀票也拿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