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世,因爲一開始對徐四老爺充滿戒心,再加上上一世的時候徐其容跟徐四老爺之間也並沒有多親近,因此,比起徐四老爺這個做爹爹的來,徐其容反而更親近平泰公主這個祖母。
她何嘗不知道自己這麼做平泰公主會傷心。只是,如果不採取行動,由着爹爹的名字從族譜上劃去,平泰公主纔會更傷心吧!
上一世自己被冤枉陷害程氏滑胎,平泰公主把自己接到佛堂,當晚,徐其容是桂嬤嬤陪着睡的。當時徐其容哭得眼睛都腫了,桂嬤嬤看不下去,又擔心她怨恨徐四老爺,說過這麼一番話。
“殿下還懷着二爺的時候,駙馬爺就沒了。當時殿下就要跟駙馬爺一起去了,正巧當今聖上前來弔唁駙馬爺,救下了殿下,說是爲着肚子裡的二爺,殿下也不該自尋短見。殿下後來想通了,便決定好好活着,親自撫養二爺和大爺長大。誰知生下二爺沒多久就來了這佛堂。二爺小時候想念母親,就坐在佛堂門前一天一宿的哭。五小姐你別怪二爺,二爺也是個可憐人。”
那個時候她便知道,比起徐大老爺,平泰公主是更覺得自己虧欠徐四老爺的。同時,也是因爲還記得這番話,徐其容纔會有之前關於徐四老爺身世的那番猜想。
徐其容不能把自己的猜測跟徐四老爺講,只好道:“爹爹何必憂心,就算別人不阻止,祖母也是會阻止的。如果連祖母都不阻止了,就算是打擾亡者了,亡者未必着惱。”
徐四老爺眉頭緊鎖。
徐其容接着勸:“爹爹,事情總要有個了結。拼一拼,就當是爲了真相。”
徐家當年的老人都已經不在了,平泰公主又那般冷冰冰的一個人,那寫信的人手裡的證據未必就一定能證明徐四老爺的身世,徐四老爺自己心裡也不是沒有懷疑過那人是在空手套白狼。
爲着錦姐兒和灼灼,徐四老爺覺得自己早晚會對那人妥協的。
可是,現在出了採月的事情。他已經不放心把兩個女兒交給徐家人撫養了。
徐四老爺被徐其容這句“就當是爲了真相”說得有些心動。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性,徐四老爺這段時間既被匿名人逼迫,又被樑文璟之流煩擾。再好的性子也有些遭不住了。現在聽到徐其容這充滿誘惑的提議,眼裡不自覺的就閃過了一絲瘋狂。
徐其容自然看出來了徐四老爺的動搖,趕緊又道:“爹爹,灼灼給了法什大師六千兩銀票呢。爹爹要當三對那種梅瓶才換的來這些銀錢。”說着,指了指剛剛被自己放到門後架子上的那對梅瓶。
這麼一說。饒是徐四老爺這種對金錢沒多大概念的人也不由得抽了抽嘴角,面上閃過一絲心疼,最後堅持了一句:“不管怎樣,你祖父的墳不能動。”
這便是答應徐其容的意思了。只不過,不管平泰公主的態度如何,遷墳的事情都沒得商量。
徐其容鬆了口氣。徐四老爺答應配合了,事情就容易多了。
因爲還要回蘭芷院給平泰公主請安。徐其容也就不再在平秋院多留,事情說完了就打算走。誰知一扭頭正看到徐四老爺的眼神往那對梅瓶上飄,皺了皺眉:“爹爹還惦記着那筆洗麼?”
被小女兒看破心事,徐四老爺有些赫然,訕訕道:“筆洗是無辜的。”
“再說,雕一窩小狐狸的筆洗,爹爹還沒見過呢!”徐四老爺又補充了一句。
徐其容心裡直嘆氣,總算明白前世的時候爹爹爲什麼能被糊弄着去造反了。只得道:“爹爹不必惦記那筆洗,拿一對梅瓶去換一個筆洗,不划算……爹爹要真的喜歡那筆洗,以後灼灼送爹爹個更好的。”
徐四老爺也是不大舍得這對梅瓶的,見徐其容不樂意,也就沒有堅持,笑道:“那爹爹等着灼灼的筆洗了。”
徐其容這纔算是鬆了口氣。
回到蘭芷院的時候,徐其錦居然還沒有迴風和院繡她的荷包,正跟平泰公主對坐着,一人執黑一人拈白的下棋。
徐其容見那棋子跟之前在江州時看到的有些不一樣,不由得伸手捻了一下。
徐其錦笑道:“不管什麼都混摸。馬上就到霜降了,天開始轉涼,這棋子是暖玉做的。”
徐其容一聽,要放回去的棋子又拿了回來,仔仔細細的用指尖感受了一下,果然不像一般的玉石棋子那般沁涼。心裡卻想着,冬日的時候抱這麼一塊玉約莫不錯。
平泰公主見徐其容捏着那顆棋子不動,有些不耐煩,隨口問了句:“跟你爹爹嘀嘀咕咕商量完大計了?”
徐其容還想着暖玉,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開口便道:“商量完了。”說完才覺得不對,忙又開口掩飾,“也不是商量什麼大事,不過是今日去上香,跟法什大師說好了來我們府上講經的日子。”
彷彿剛剛那麼長的時間只是單純的在說請高僧來府裡講經,並沒有別的事情。
平泰公主冷着臉瞅了徐其容一眼,見徐其容說完之後信手把手裡那顆棋子丟回了棋簍,便沒有再追求。徐其錦見平泰公主沒再追問,心裡不由得有些失望,卻也無可奈何。
隨後幾日,徐家便有些不安生了。
先是徐四老爺莫名其妙的發高燒,大夫開了藥方,吃了兩服藥,依然高燒不退,整個人都燒糊塗了,住在楓樺院的西席先生葉先生抓了一把香灰泡水,給徐四老爺喝下去,高燒竟然退了。
接着是臨安堂連續好幾天有丫鬟說自己看到了鬼影子,郭老太太吩咐人用糯米把臨安堂裡裡外外都撒了個遍都沒用,臨安堂當值的下人們都有些人心惶惶的,郭老太太自己都趕緊出去請了一尊地藏王回來供上。
再接着,是水月軒,有人說,看到採月繞過翠微湖,進了水月軒。
這下子,水月軒的下人們不幹了,紛紛找藉口不肯當值,最後被徐大老爺知道了,把人聚集在一處,狠狠訓斥了一番,衆人這才戰戰兢兢的盡忠職守。
喬大太太因爲徐其筠的事情正跟徐大老爺鬧不愉快呢,一開始徐大老爺並不理會,如今見她連下人們都不肯好好管了,訓斥完下人們,當即就把喬大太太叫到面前來,也好好訓斥了一頓。
喬大太太孃家沒有什麼可以依靠的人了,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自己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此時見徐大老爺真的生了氣,只好服軟,又打起精神來重新管理起水月軒來。
經過這件事,大家心裡都默默的覺得是採月的冤魂回來了,燒紙錢、誦經文,主子們故作鎮定,下人們卻已經把能想到的法子都試了一遍。
就在衆人鬆了口氣的時候,風波樓也出事了。
平泰公主在風波樓前種得有幾株十八學士,居然在這個時候開花了,明明是白色的花朵,裡面卻夾雜了幾絲紅色,像血絲一樣。
這還不算什麼,就在當日下午,徐大老爺被一個內侍領着幾個侍衛擡着進了徐府大門。徐大老爺還昏着,衆人忙請了齊大夫進府。一邊又趕緊招呼這幾人。
這才知道,原來徐大老爺這幾日被府裡的事情弄得有些恍惚,今日陪太子殿下看戲吃酒,竟然不小心把一個油乎乎的雞翅膀掉在了太子殿下的衣裳上。太子殿下一陣着惱,命人打了徐大老爺三十大板,讓人擡了回來。
事情傳到徐其容耳朵裡,徐其容仔細琢磨了一下,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卻怎麼也沒想明白哪裡不對勁了。只是覺得,把雞翅掉在了太子爺的衣裳上,居然只被打了三十大板,看來這個時候的太子殿下性格還不是那麼的陰鷙暴烈。
徐大老爺是武將,身體好得很,三十大板也沒有傷着骨頭,只是些皮外傷,並沒有什麼大礙。齊大夫剛寫完藥方,徐大老爺已經醒了過來,送他回來的內侍和侍衛們已經走了。
徐大老爺眉頭緊鎖,似乎在下什麼決心一樣。倒是徐謹行,擔心這個侄兒,一聽說徐亭進被打了板子,忙跟上司告了假,一回府便直奔水月軒,見徐亭進沒大礙,這才鬆了口氣。
又過了兩日,徐四老爺再次收到了那匿名人的信,是催促他下決心的,只給了徐四老爺十二個時辰的期限,看樣子,那人不想等下去了。拿着那封匿名信琢磨了好久,也沒有想明白那人爲什麼這般着急起來。
事情到了這個時候,徐四老爺心裡反而不着急了,收到這信的時候也不懊惱了,直接讓人把徐其容叫到了平秋院,細心囑咐了幾句小心安全。
那人已經這般着急了,若是知道了灼灼暗地裡謀劃的這些,少不得要使出手段來對付徐其容的。徐四老爺有些擔心,好在,因爲有了採月的教訓,徐其容做起事情來更加小心,幾乎做到了滴水不漏的地步。
好在,也不必擔心太久,明日,便是跟法什大師約好來府上講經的日子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