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這時平泰公主才覺察到事情的不對勁。
按理說,平泰公主身份特殊,徐其錦又是平泰公主嫡親的孫女,杜家本是江浙鹽運使,不是一般人惹得起的人物,又是江州管家的姻親,連帶着跟裕王府也有了姻親的關係。一般百姓喜歡傳這些風花雪月的傳聞無可厚非,可攤上這樣的人家,他們還是不敢這麼明目張膽的,尤其是杜仲已經鬧了大理寺報案這麼一段。不管怎麼說,還是自己的命重要。
然而,杜仲和徐其錦的這些傳聞越演越烈,基本上是變着法兒把兩人往一堆湊,說是沒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平泰公主是不信的。
只是,這推波助瀾的人是誰?有什麼目的?卻一點線索都沒有。
最簡單的解釋就是杜家人。可如同杜仲所言,徐家又不是什麼高門大戶,徐其錦雖好,在官場上卻是絲毫幫助不了杜家的。再加上平泰公主身份的特殊,杜大公子娶了錦姐兒,不但不能爲杜家在官場上贏來一分助力,甚至可能會惹禍上身。
杜家人不可能是傻子,在這種情況下,杜家願意到徐家提親就不錯了,怎麼可能做這種推波助瀾的事情呢!
可是,不是杜家人,又是誰呢?
這麼做只有兩種結果,一種是杜家和徐家真的結秦晉之好了,另一種是兩家鬧成現在這樣,錦姐兒的名聲受損。
到底是誰能從這兩種結果裡面受益?
平泰公主絞盡腦汁琢磨的時候徐其容也在琢磨。跟平泰公主的全無頭緒不同,徐其容第一反應就想到了徐四老爺身上。
上一世的這個時候,差不多正是徐四老爺要把徐其容趕出家門,平泰公主從佛堂出來冷着臉把徐其容領進佛堂的時候。
現在是乾德二十八年,距離爹爹被從族譜上除名趕出徐家還有幾年。然而,徐其容記得清楚的是,上一世爹爹剛被趕出徐家不久,就打出了匡復前朝的旗幟,開始造反。造反這種事情不是一夕之間就能準備好的,所以。徐其容有足夠的理由懷疑上一世爹爹還沒有離開徐家就已經開始着手準備造反的事情了。
難道說,爹爹從這個時候就開始爲造反做準備了?
徐其容心裡咯噔一跳,琢磨着如果真的是爹爹,他能有什麼理由做出這樣的事情。
今日奕憑知又派了小廝來告假。獨自一人坐在風波樓外的葡萄架下思考了整整一下午,徐其容覺得自己似乎找到了原因,自古以來鹽運使都是肥缺,尤其是江浙一帶,百姓富足安了。杜廣生作爲江浙鹽運使自然是財運亨通油水十足。如果姐姐真的嫁給了杜仲,只怕造反需要的銀錢是有了來路。
這麼一想,徐其容覺得自己兩手冰涼。
因爲要琢磨事情,徐其容把秋濃和虞夏都支得遠遠的,就連平泰公主送來伺候她的綠染,都被她打發着去找楓樺院的春嵐商量事情了。
等到起身時,徐其容才發現,自己的雙腳因爲一直沒有動彈,已經麻了。掙扎了好幾下,不僅沒有成功站起來。反而整個人以一種五體投地的姿勢跌倒在地上了。
徐其容面色微紅,四處張望了一下,發現此處隱蔽,遠遠的站着兩個丫鬟在掃地上的落葉,並沒有注意到這邊,鬆了口氣,忙手腳並用的爬起來,拍了拍衣裳上的泥土,假裝剛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徐其容覺得自己目前最大的一個問題就是年齡太小了,年紀小。加上又是一個小娘子,就算她有心要發展自己的勢力,也沒有人願意追隨她。唯一一個能夠放心使用的人還是葉夫人,葉夫人雖沒有追隨她。可兩人到底有一層合作關係,徐其容覺得自己若有什麼事情需要葉夫人幫忙,葉夫人應該不會拒絕的。
只是,一個身子尚未好全、且被葉臨寸步不移看着的葉夫人到底只是一個弱女子,在徐四老爺這件事上,她又能幫她什麼呢?
這麼一想。徐其容有些泄氣,也有些懊惱。
回到風波樓,秋濃和虞夏正在用剪刀剪幾個菱角,見徐其容回來,秋濃忙笑着迎上去,道:“姑娘這是去哪兒了?讓婢子好找。剛剛門房傳來消息,表少爺託人送來了一筐菱角,是極品水紅菱呢。姑娘要不要就這麼吃兩個?”
徐其容接過秋濃遞過來的毛巾擦了擦手,愣了一愣,才問道:“表少爺?哪位表少爺。”
秋濃忙道:“是沈家的二表少爺啊!”
徐其容恍然大悟,然後心裡一喜:“鶴表哥?就託人送了菱角來?可有什麼書信?不是已經搬到晉州去了麼,這水紅菱又是哪裡來的啊!”
水紅菱是早熟種,清明播種,立秋開始收嫩菱,處暑、霜降收老菱,水分足,味道比較甜,宜生食。但是小娘子脾胃嬌弱,吃多了也不好。因此,秋濃和虞夏把一筐水紅菱分成好幾份,分別給平秋院、蘭芷院和風和院送去,誰知沈鶴辦事難得周全了一回,剛剛門房的人也沒說清楚,送到院子裡了,兩人才知道平秋院、蘭芷院和風和院都有一筐,只好又都搬了回來。兩人商量着把殼兒給剪掉,把果肉掏出來,用來煮粥或者是做糕點小食。
聽自家姑娘發問,秋濃忙道:“二表少爺回了一趟揚州老家,想着現在正是採紅菱的季節,便親自去蘇州買了幾筐好的,正好有行商的伯叔要到西京城來,便託着人家順便給送了來。二表少爺不耐煩寫信,就乾脆讓人帶了口信,說是這許多年未曾見面,薄薄的幾張信紙只怕不夠寫,過些日子,等他到了西京城,再與姑娘和二小姐好好說說話。”
“鶴表哥要來西京城?”徐其容有些激動,“早些年鶴表哥就念叨着要來京城念學,結果好不容易來了,也進了學堂了,誰知沒幾日便又收拾包袱款款回去了。現在又要來京城了麼,鶴表哥讓人帶話,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到?還有,他這次來京城是做什麼?還是讀書嗎?”
秋濃笑道:“姑娘也太心急了,二表少爺也不是個細心的人,除了剛剛婢子說的那些,便沒有別的了。姑娘且耐心等一等,二表少爺說是過些日子,估計也不會太久,等二表少爺到了,姑娘怎麼問都行。”
“是了,是了。”徐其容點點頭,笑道,“是我太心急了。要是慧表姐和茹表姐也能來就好了。不知道彬表弟和禮表弟現在都什麼樣子了。”
秋濃和虞夏跟着樂,徐其容往油燈的方向走了走,虞夏眼尖,忽然放下手裡的剪刀,起身朝徐其容那邊走了幾步,伸手捏起徐其容的衣襬,有些詫異有些擔憂:“姑娘這衣裳上的泥怎麼來的?姑娘可是摔跤了?”
徐其容哪裡肯承認,只道:“並沒有,剛剛在花園子裡面走了一圈,應該是不知什麼時候不小心蹭上去的。”
於是,虞夏和秋濃忙伺候着徐其容更衣。
然而,虞夏提起衣襬上的泥土,徐其容立馬就想到了自己這一下午的糾結以及糾結之後的心神不寧,暗暗嘆了口氣,心中因沈鶴要來西京城升起的喜悅也沖淡了幾分。
第二日徐其容決定出門,只跟平泰公主提了一下,說是上次在朱玉閣看上了一條番邦那邊樣式的手鍊,當時覺得上面的玉石不夠好,所以沒有買下來。誰知回家後反而越來越想了,所以打算再去看看還在不在。平泰公主正爲徐其錦的事情心煩,也沒有多想,直接就答應了,只是讓徐其容一定要帶着綠染。
綠染是桂嬤嬤從教司坊買回來的,又比秋濃和虞夏年長許多,有她跟在徐其容身邊,自然是極靠譜的。
虞夏不是個多愛出門的,因此徐其容就帶了秋濃和綠染。
這一次沒有找姐姐一起,現在徐其錦正在風口浪尖上,還是能不出門就不出門微妙。
出了徐府之後,馬車直奔朱玉閣,讓老闆把那手鍊拿出來看了好一會兒,徐其容搖頭:“這玉石還是不行。”
老闆是個會做生意的人,見徐其容的穿着就知道這是個有錢人家的小娘子,聽徐其容這麼一說,不但不惱,反而笑得真誠:“朱玉閣的玉石也就這樣了,小姐要是喜歡這鏈子,又看不上這玉石,小姐不妨尋幾塊自己喜歡的玉石拿到朱玉閣來,小的讓工匠用小姐的玉石再做幾串樣式跟這個一樣的手鍊。”
於是徐其容就順着老闆的話,問秋濃:“上次高管事來稟報事情,是不是說姐姐的玉石鋪子裡面收了幾塊上好的籽料?”
秋濃機靈,雖然並不知道這回事,可一聽徐其容說這話就知道她是心有打算了。於是忙道:“是呢,不過那籽料太小,只能鑲着做點首飾。”
於是徐其容一本正經的對綠染道:“那咱們去姐姐的玉石鋪子看一看吧。”說着,也不管綠染什麼反應,直接跟朱玉閣老闆告辭轉身就走。
她一點也不關心綠染會怎麼想,她只要給平泰公主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罷了!作爲閨中小娘子親自去見姐姐的嫁妝鋪子的管事的理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