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妥協

賀琛聞言, 悠悠道:“那院牆比宮裡的高牆還要高上幾分,牆上的藤蔓沾滿毒液,你以爲這世上, 有多少人能一氣呵成地掠過高牆而不在牆上借一點力?”

“倒也是。”

楚月想起那牆頭上那些看似普通藤蔓, 倒也不是、也不能會什麼觸之即死的□□, 若是有異, 明眼人都能分辨得出, 她翻了三回牆才發現,那牆頭的藤蔓極易碾爛,擠出的汁水同那牆頭的牆灰一混合, 便是腐皮蝕骨的□□。

這種簡單的防盜手段,有些隱秘的江湖門派大都有些, 楚月自是不會陌生, 但這種手段, 向來之於高手都是雞肋,真正的高手, 即便是全身趴在牆頭,又豈會碾折一根藤蔓?

這防範措施做的,也不知她該不該謝謝皇帝,否則她翻的這幾回牆,估計早死了好幾遍了。

勾着賀琛的脖子在他的胸膛蹭了蹭, 楚月輕嘆了一口, “你說這花媚玉, 喜歡誰不好, 偏偏喜歡上那南耀來的質子, 明明她最清楚他的身份了,可還是……”

楚月覺着, 這心情真是又煩又躁又鬱又悶。

賀琛的手臂依舊輕輕攬着楚月,雙眸隱在透過紗帳的昏暗昏暗光線中,眸光不明,淡淡道:“阿月,你對此事這般反感,可是因對那南耀質子心有鄙薄?”

楚月擡微愣,擡頭問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賀琛將楚月離開自己胸口的腦袋按回去,道:“隨口一問罷了,夜深了,睡吧。”

“嗯。”楚月應了一聲,打了個哈欠,依言閉上眼睛。

良久,賀琛隱在黑暗中的眸光擡起,幽眸中一點暗暗浮光懸在晦暗的眼底之上。

“阿月。”

“嗯……”

“睡吧。”

…………………………………………

春色愈濃,一片暖陽和煦照人。

當楚月到蒼山行宮找完茬的第三天裡,楚月照舊在衙門裡提了支筆,有一本沒一本地批着各地潛伏偵查的錦衣衛遞上來的公文文書,順便找找有沒有值得她這位錦衣衛副指揮使發光發熱的事情。

擡手端過手邊的茶盞喝上一口,楚月一面翻着手裡那一切正常的公文,一面問身旁的驚瀾,道:“三司會審那裡怎麼樣了?有何進展?”

驚瀾道:“回大人的話,依舊是那個樣子,有人說放,有人說不放,主審的寧王看似公正中立兩邊的話都聽,但實際上他心理偏着哪邊想想就知道,否則這案子也不會到現在還沒結。”

楚月的眼皮未擡,悠悠問道:“你說寧王是什麼意思?”

驚瀾冷淡的面上滑過譏誚,“還能有什麼意思,自然是想張佶死了。”

楚月的脣角勾起,看向驚瀾笑道:“你果然精進了些。”

驚瀾乃江湖中人,對朝廷的局勢一竅不通,但既跟在她身邊出入,豈能不清楚這些官場裡的事情?自當是得好好看着學着,是以老早,楚月便示意張斯給驚瀾開開竅,這會兒果然是每日都有精進,早晚比過賀琛身邊的新榮阿昌去。

“屬下應該的。”驚瀾的眸光頓了一下,垂下眼簾。

楚月的脣角勾了一下,未再多言,繼續看手上的文書。

春陽正好,清風拂過,帶進門邊的幾片花瓣,吹起楚月額間的髮絲,一時靜謐。

“大人!”一聲急呼穿透空氣。

楚月的眉心微皺,擡頭見白婁匆匆跑進門,“何事?”

白婁稟道:“花副閣主跑了!”

“跑了!”楚月手中的毛筆猛地拍在桌上,“你們這麼多人看着,怎麼跑的,翎公子呢?”

白婁單膝跪下,“屬下無能,花副閣主點了翎公子的穴道騙我們進去,用迷香迷暈了好幾個兄弟……”

“行了!”楚月擡手打斷,“有沒有人跟着?”

“回大人的話,在京中不敢太過招搖,有三個兄弟遠遠跟着。”

“算你們還動過些腦子!”

楚月忍下砸杯子摔椅子的衝動,恨鐵不成鋼地指着白婁,然後拂袖往外而去。

暗堂的二十八精銳殺手加翎白盯一個花媚玉竟然跑了!

很好,花媚玉這是在用實際行動告訴她她手下的人有多無能麼?想起賀琛手底下的翎衛,也許她當時就該問賀琛借幾個從來不認識花媚玉的翎衛看着她!

牽了馬策馬出城,楚月都不用猜就知道,花媚玉定是往蒼山去了,但暗堂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出了城自不會再放任花媚玉暢通無阻地往行宮去,定會出手阻攔,如此花媚玉這一時半會兒恐怕是到了不行宮的。

果然,出城沒多遠,楚月便瞧見暗堂留的記號果然偏往了其他路,往青雲峰而去。

楚月的心中微沉,這青雲峰上寺院庵堂極多,如今這時節,正是遊人香客雲集的時候,京中富貴人家一撥撥地到寺裡進香,若花媚玉混在那人堆裡,她還真不好強出手抓人,而且青雲峰離行宮不遠,從後山下去便有一條往行宮正門而去的路,倒時候讓花媚玉見着赫連琛,難道真叫她當着倆人的面親手棒打鴛鴦把人拆散?

實景實踐?楚月覺着自己可沒那麼狠。

“籲!”

拴馬上山,楚月沿着記號一路往山上走去,山路上的遊人香客如織,但暗堂的人也沒這麼笨就真給機會讓花媚玉往人羣裡頭竄,楚月上了半山腰的時候,便瞧見記號往人羣稀落處而去,再走出沒多遠,便聽着前頭有熟悉的聲音傳來。

“統統給我讓開,天冥壇與隱星閣如今同氣連枝,我不想和你們動手!”

一個轉角一面山壁,便將山上石路上的喧囂隔絕開來,彷彿另一個世界。

“花副閣主,請您跟我們回去。”

樹木林立中,暗堂的人呈三角將花媚玉困在中央,前不得後不得。

花媚玉冷笑一聲,“回去,笑話!我憑什麼聽你們的。”

“你是不必聽他們的。”

清悅的聲音破空而來,楚月飛身落於媚玉身前,一字一句清晰道:“但你必須回去。”

“小玉!”媚玉的眉心一皺,下意識後退一步。

楚月的眸光自身旁暗堂影衛的身上劃過,微微擡了擡手,示意他們退下。

“媚玉,跟我回去。”

待閒人退盡,楚月開口道。

媚玉一口回絕,“我不會回去的,小玉,你應當知道,我既主意已定,便絕不會輕易更改!”

楚月的眸光冷靜,也沒有之前的怒火中燒,“那你也應該知道,赫連琛的身份是南耀質子。”

媚玉笑了一聲,“是又怎樣,難道因爲他是南耀質子,我就不能中意他,他就不配有人中意嗎?小玉,什麼時候在你心中人的三六九等就分得這麼清楚了!”

“是。”楚月點頭,“若是別人喜歡赫連琛而被拆散,我會說感情沒有對錯,更不是用身份來區別的,赫連琛是南耀質子又如何,不過是個身份罷了,爲這兩國情勢所逼,身爲質子根本就是無辜的,爲什麼就不能有人愛他……”

“你的心裡,應當就是這麼想的吧。”楚月的眸光太子,靜靜的看着媚玉,卻是洞明。

媚玉的眸中滑過被拆穿心思的僵硬,卻不尷尬也不慌亂,道:“是,我就是這麼想的。”

“可是媚玉,姑且不論你同他在一起之後的種種困難,赫連琛他不喜歡你,你知道嗎?”

“我知道……”媚玉的秋水明眸中劃過一絲黯然,“但當年我感動不了你是因爲你是個女人,難道他是一個男人,我也得不到他嗎?”

楚月的心中劃過絲絲不忍,“若你們兩情相悅,還有堅持的依據,有說服別人的理由,可既然他不喜歡你,你爲什麼不就此放棄了,也好過你一人揹負所有的困苦壓力……”

“可我是真心喜歡他的……”媚玉的脣角勾起的一點弧度苦澀,擡眸問道:“小玉,你同賀琛在朝廷裡的立場相沖,你接受他的時候,可有爲他是太子的人而猶豫過?”

聞言,楚月微愣,當初賀琛身受重傷,她在朝中的目的也只爲劉節,根本沒有想到過他乃東宮心腹,而她爲宣王幕僚。

“我們不一樣……”楚月想要解釋,他們的立場不同於身份,不是固定的,但其實,如今他們不就是已陷入了這立場所帶來的糾結中……

“那換一個說法,假如賀琛也有一個複雜如南耀質子的身份,你會因此離開他嗎?”

假如賀琛……

“那根本不可能,他不是。”

楚月的神色堅定,一口斷然否決,只覺着媚玉的找得理由異想天開,卻不知他日竟一語成讖。

“假設呢?”媚玉鍥而不捨道。

“假設?”楚月的眉心微凝,半垂的明眸中暗光糾纏,然後擡眸道:“我會幫他。”

媚玉的脣角勾起,笑容明媚,“小玉,你……”

“可是,你不是我。”楚月截斷道,“媚玉,這朝廷的形式,這官場的複雜,不是你背後有隱星閣,或者給那些王公貴族灌幾杯酒就能吃得開的。”

媚玉的脣角依舊輕勾,“我知道,我書讀得不多,不能做文章,不通典故謀略,不能像你一般立足與朝廷的中心,所以我的目的很簡單,不必參與那權力的傾軋,只要能帶他離開那四面的高牆就可以了。”

楚月的眸光微動,“離開?”

“是,”媚玉點頭,“我只想帶他離開雲京,不必通過政和帝,也不去南耀恢復太子的身份,只要平平凡凡地生活就好。”

“可是他同意嗎?二十多年的囚禁,他的心中豈會沒有怨,豈能甘心!我可記得當時你想帶他走的時候,他可沒有配合的意思。”

媚玉的眸光微縮,然後道:“我會說服他的。”

那他還是個瘸子呢?楚月很想問出口,但媚玉既然連他棘手的身份都不在意,她提這個也是枉然。

“怎麼離開?”楚月問道,“名正言順地是走不了得,逃跑也不行,這質子得身份非同小可,丟了可是全國通緝的。”

“假死。”媚玉道,“然後再毀‘屍’滅跡。”

“呵。”楚月笑了一聲,“你倒是煞費苦心。”

毀屍滅跡最好的辦法無非就是放一把火燒得乾淨,最好還在先現場弄具瘸了的焦屍,叫人挑不出一點破綻。

“如今再過些時日便要入夏,倒時山林中溼氣重,那荒院也是如此,若刻意用火容易引起別人懷疑,不若到入冬之前,這山中的樹木乾燥易燃時再放火,我會想辦法替你調離一些守衛,屆時說是不慎失的火更可信些,你也有時間佈置。”

“小玉……”媚玉的眼睛一亮。

“但是——”楚月的嗓音微重,面色肅然,“若到時赫連琛依舊對你不假辭色,你便不準帶他走,規則你應當清楚。”

“嗯。”媚玉連忙點頭。

“你有五個月的時間。”便是倒貼,也該有時間,也要有尊嚴。

媚玉連連點頭,上前抓住楚月的袖子,嬌笑道:“小玉,你真是對我最好了,那我現在就去找他。”

“等等。”楚月拉住媚玉的手,“暗堂的人已守在後山,我同你一起下山。”

暗堂的其餘之人守在城外她一起來的青雲峰,她走的前頭,而他們卻守在了後頭,以防她追不到人。

“好。”

…………………………………………………………

山色青翠,鳥鳴婉轉,楚月同媚玉一道往山下走去,沒了那糾結的問題,似乎一切都變得無比輕鬆。

媚玉的語氣有些鬱悶,眼中卻沒有之前愁緒,“小玉,我想請個大夫給赫連看看腿,可是他一直不同意。”

楚月問道:“他那腿瘸了還是癱了,瞧那輪椅的模樣,這不良於行也是有些年頭了。”

媚玉立即嚴肅糾正:“不是癱了,還可以走,只是走不了多久……”

楚月問道:“走不了多久是多久?”

“就是……”媚玉的眉頭皺起,想起偶然那回他看到赫連琛走路的樣子,每一步都彷彿千辛萬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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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媚玉倏然黯然的神色,楚月問道:“怎麼了。”

“我知道你是懷疑當初打暈我打傷你的人是他,可是不可能,他雖然能走,卻一定要藉助於柺杖,但也只能一小會兒,沒了柺杖只能走出幾步罷了。”

楚月眉頭亦微微蹙起,“這是什麼病?”

“不知道,”媚玉搖頭,“從行宮裡老人那裡來的消息,二十年前他突然就這樣了,宮裡的太醫來瞧過,說是經脈淤塞阻斷,一輩子都只能這樣了。”

經脈淤塞阻斷?楚月的眸光一動,這一夕之前經脈就淤塞阻斷的還真是少見,但想到赫連琛那處境,倒也不奇怪,一個七八歲的幼童,周圍有多少雙手等着弄死他,他能活到現在真的是很不容易了。

“既然已經經脈阻斷了二十年,定也不是一般大夫能瞧得好的,你也不必着急,若他願意讓大夫瞧了,你再給他找名醫不遲。”

“嗯。”媚玉點頭。然後脣角勾起,正想和楚月交流些她的倒追大法,卻忽然聽見前頭隱隱有琴聲傳來。

荒郊野外,誰人會在這種地方彈琴?

楚月的腳步一停,自也是聽見了這琴聲,聽着聲就在樹叢後頭,不由得使了個眼色,同媚玉一同輕手輕腳地朝樹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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