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秋九月荷葉黃,北風驅雁天雨霜。肅殺的九月,給人慘淡悲涼的感覺。而今年的九月,對聖上卻是豔陽普照,他依照習俗,帶着一些老臣,去登高賞菊,在半山腰偶遇一對姐妹花。
姐姐黃鶯,擅舞;妹妹黃雀,擅曲。一個清唱小曲,一個隨歌聲起舞,把見慣美色的聖上給迷倒了,不顧祖制,將姐妹倆帶回了宮中,一個封爲舞美人,一個封爲樂美人。
這品級驚呆了衆人。
聖上在給後宮嬪妃品級上,一向吝嗇,突然大方的給兩個平民女子五品的品級,這對後宮熬了那麼些年的老人來說,太不公平了。
雖說宮務,由太子妃越級管着,但後宮,在章皇后去了大覺寺,以林貴妃爲尊。一些低級品級嬪妃就到林貴妃面前抱怨,“娘娘,萬歲爺被那兩隻山裡來的妖精給迷住了,如今那還記得我們姐妹,這樣下去這後宮就要成……”
林貴妃早就失寵多年,不過是依仗着生了兩個女兒,又比較識時務,才能爬到這個位置,她那敢去勸皇上,淡淡地笑笑道:“你們不記得以前那夏美人了?現在呢?夏美人已是夏寶林了。”
朝堂上對聖上寵愛兩個民女,本來是沒什麼意見的,聖上在女色上面還是比較檢點的,而且是明君,怎麼樣都不會誤了政事的。可是聖上對大小黃氏的寵愛,令衆臣大吃一驚。
聖上連續幾天都缺席早朝,要知道聖上非常勤政,從登基到現在,只在羅太后薨逝時,綴了九日朝,除此之外,從未不上早朝的,這一連幾日不上朝,就顯得有些詭異了。
更令人吃驚的是聖上帶着大小黃氏,搬去春頤園住,一副要享受生活,從此不管朝政的姿態。
朝堂起了這種變化,李恆等人去嶺崀山打獵的事,因此取消。李恆仍舊還在停職,定遠侯府的人,仍舊關押在大牢裡。
“上次那個張道士是鄂國公搞出來的,這對姐妹花會是誰弄出來的?”姚心蘿皺眉問李恆道。
李恆沉吟片刻,道:“幾年前,曾有人想讓我英雄救美,我沒救,那個女子最後做了李悅的妾室,我查過,那女子是守郡王的人。”
姚心蘿托腮想了想,分析道:“守郡王跟安郡王同出同進,守郡王的人,也就是安郡王的人,安郡王納了承恩伯的庶女爲妾,承恩伯夫人和顯懷郡王妃交好,顯懷郡王世子妃和鄂國公世子夫人是遠房的表姐妹。顯懷郡王世子妃的三弟,向齊家提親,準備娶安郡王妃的二妹爲妻。”
“承恩伯和顯懷郡王一向政見不和,他們的夫人卻交好?”李恆覺得很不可思議。
“他們的政見不和應該是假的,爲得就是掩飾他們私下的關係。顯懷郡王妃和承恩伯夫人在宴請上,也避得遠遠的,從不交談,可是終於讓我的人查到,她們的婢女來往頻繁,她們把身邊貼身的大丫鬟,嫁給了一對親兄弟,你好好想想,這說明什麼?顯懷郡王世子妃身的一個婆子和三個婢女,是以前鄂國公世子夫人身邊的人。”姚心蘿笑道。
李恆親暱地捏捏她的鼻子,笑讚道:“心兒的手下,辦事很得力。”
姚心蘿笑,“我消息來源主要在後宅裡,知道得也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也不知道有用沒用,但願能幫上點忙吧。”
李恆俯身在她脣上,輕啄了一下,道:“這些消息是有用的,我先出去一趟。”
姚心蘿頷首,送他出門。
聖上在春頤園裡已有五天,絲毫沒有要出來的跡象,朝政雖有太子在,但剛剛上朝寬郡王胡攪蠻纏,撒潑打滾,往往一件事,還沒議清楚,就被他給打斷了。
太子對寬郡王打什麼主意,他心知肚明,也不去針鋒相對,更沒有出言訓斥,去春頤園找聖上。太子還沒登基,這大虞的江山,還是聖上的。
時近初冬,春頤園依舊春意盎然。樹枝上綁着絹做的綠葉和花朵,裝扮成百花盛開的景象。宮殿內,燒着六個半人高的暖爐,烘得正殿內,溫暖如春。
聖上穿着一襲大紅色的常服,頭上的金冠歪斜着,蒙着眼睛,在和一羣身着輕紗,隱約可見雪白胸脯的女子,在玩遊戲。
其中姿色最爲出衆的兩個,正是大小黃氏,看她們那嬌媚入骨的樣子,根本就不像她們所說的,她們出身山野是採藥女。
“父皇,父皇,父皇。”太子站在門口,一聲比一聲大地喊着。
雖然女人們還在嘻笑,但聖上聽到喊聲,解開了矇眼的帕子,看着太子,皺眉道:“你怎麼來了?”
“父皇,請您回宮。”太子懇切地道。
“朕不回宮,朕在這裡快活的很,朕爲什麼要回宮?朕不回去。”聖上抓住身邊一個美人的手,輕輕撫摸着。
“父皇,還有許多政事,等着您的聖裁,兒臣請您移駕回宮。”太子跪下道。
“朕立了你這個太子,那些政事,你就可以決斷,爲什麼還要來煩朕?”聖上不悅地問道。
“父皇,您是皇上,您是這個國家的天子。”太子大聲道。
“朕是皇上,你是朕立的太子,是儲君,是下一任天子,政事歸你管着,有什麼不對的?你要是管不了,管不好,朕就換個人來當太子,讓他管。”聖上不耐煩地道。
太子聽這話呆愣住了,父皇這是要廢掉他的太子之位?
“李弼老匹夫,你還不處置,留着他做什麼?留着等人來劫獄是不是?”聖上問道。
“兒臣這就回去處置。”太子垂首道。
“好了,沒事你不要再來煩朕,滾出去。”聖上摟過兩個美人,“太掃興了,我們進裡面玩去。”
“父皇。”太子不敢置信地看着,擁抱着美人離開的聖上,“父皇,皇祖母才薨逝不足一年,您就這樣,您對得起皇祖母多年的教誨嗎?”
聖上的腳步停頓了一下,道:“朕被母后管束了這麼多年,現在她走了,朕就要隨心所欲。”
“父皇!”太子難過地落下了眼淚。
太子離開春頤園,去見老國公和簡親王、肅親王等人,神情黯淡地道:“父皇他不是以前的父皇了。”
“萬歲爺,他到底怎麼了?”老國公皺眉問道。
太子把剛纔在春頤園的事,簡單地說了一番。
衆人相顧無語,聖上這是被太后娘娘壓制的太厲害,沒有太后娘娘坐鎮,聖上就顯露出本性來了?
“我不信,我不信皇兄是這樣的人,我要去見他。”肅王無法接受聖上如此大的反差。
太子這邊無法接受聖上,從明君向昏君轉變,安郡王那邊卻很高興聖上沉迷美色不可自拔。
安郡王得知聖上說出要換人來當太子的話,哈哈大笑了起來,“蕭瀧,你就等着變成廢太子吧!”
“王爺,這米罌煙還要不要送進去?”顯懷郡王問道。
安郡王微眯了下眼睛,道:“再等等,他們現在還沒死心,會不時去春頤園勸父皇的,萬一發現父皇身體有異,我們就前功盡棄了。”
“八哥,李弼那兒要不要動一動?”守郡王摸着上嘴脣剛留着一撮鬍子問道。
“救下李弼,可以讓李宏、李寬兄弟投靠過來,西北軍就是王爺的了。”承恩伯不敢示弱地出主意道。
西北軍號稱有七十萬,實則五十二萬。若能將西北軍收歸麾下,對爭位當然是件大好事。他經營了這麼些年,仍舊無法掌握兵權,西北軍,他志在必得。
安郡王的左手虛空抓了一把握住,道:“讓大牢那邊的人,佈置一下,救出李弼。”
商量了一番,從密道離開,各自行事,此時他們並不知道,他們私下勾結的事,被姚心蘿從一些小事上分析出來了。
第二天,肅王去春頤園見聖上。聖上看着他,臉拉得老長,“你來做什麼?朕不想看到你,你滾出去。”
“皇兄,你把話說清楚,我做什麼了?你就不想看到我?母后剛走,你就不待見我這一母同胞弟弟了,我要去皇陵,我要去哭父皇母后去,我要向父皇母后告狀,大哥欺負我。”肅王坐在臺階上,臉拉得更長。
“告告告,你就知道告狀,你還有什麼可告狀的?父皇母后最偏心你,給你娶一個合你心意的妻子,你們夫妻相親相愛,甜甜美美的。可是給朕娶了那麼個皇后,朕憋屈的過了幾十年,現在好不容易找到兩個解語花,就想過幾年開心的日子,你們一個兩個的跑來打擾朕,太可惡了。”聖上拽下腰上懸着的玉佩,砸向肅王。
肅王伸手接住玉佩,道:“皇兄,你要寵那對解語花,臣弟沒意見,但你不能不上早朝,不能不管政事。”
“你跟弟妹成親時,三個月沒上朝,朕是你大哥,朕要三年不朝。”聖上仰着脖子道。
肅王噎了一下,道:“皇兄,這是兩回事,我是王爺,你是皇上。”
“朕知道朕是皇上,所以朕沒有像你一樣,什麼交待都沒有,就不上朝,朕立了太子,你們有事找太子,不要再來打擾朕尋歡作樂。”聖上抱着小黃氏,調笑地走了。
肅王也鎩羽而歸,把事情一說,衆人再次相顧無語。五十多歲的聖上,突然鬧起小孩子脾氣來了,這要如何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