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心蘿聽到這預料之中的話,神色如常,笑容未改,眸色微冷,問道:“老夫人,您可知什麼叫做外室嗎?”
外室又可稱之外婦,是男子於正妻以外在別處另納的妾或私通之婦。潘氏是在永樂九年一月進的門,當時章氏尚在,她沒有給章氏敬茶,她不能當成妾,只能是外室。
養外室是見不得光的事,世家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承認外室子女的身份的,李老夫人將外室子女留在本家,原本就是一件大錯特錯的事。
“恆哥媳婦,長房就恆哥兒和懌哥兒兩兄弟,兄弟同心同德,齊力斷金,你們現在幫襯了懌哥兒,日後懌哥兒也能幫襯你們呀。”李老夫人自覺得有理的道。
姚心蘿怒及反笑,道:“老夫人,您是在說笑嗎?”嫡出子需要外室子幫襯,那嫡出子得多麼的無用啊?
“我說得是正經話,沒跟你說笑。”李老夫人沒聽出姚心蘿嘲諷之意。
姚心蘿忍下了翻白眼的衝動,“老夫人,大老爺已經被流放,如今長房能作主的人是李恆,那麼老夫人,這個李懌,不對,是念懌纔是,長房不認這個外室子,讓他即日起搬出侯府。”
“你憑什麼讓他搬出侯府?你們不認,我老太婆認。”李老夫人高聲道。
“老夫人要認,我們不會攔,只是從今以後,老夫人不要再派人來郡主府來煩本郡主和郡馬。這種藏污納垢、尊卑不分、無有禮數的地方,本郡主不屑再踏入。”姚心蘿起身拂袖而去。
姚心蘿離開定遠侯府沒多久,市井就有傳言,李老夫人逼李恆認外室子李懌爲弟,若李恆不認,就要逐他出族。
因爲刻意,這消息傳播得很快,幾乎一個時辰後,京都各府都知道了,引來了一片譁然,李老夫人腦子有病吧?不要戰功赫赫的嫡出子,要籍籍無名的外室子。
傍晚,李恆從兵部回來,姚心蘿把她去定遠侯府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道:“我氣不過,放了一個謠言出來,說你若不認李懌爲弟,老夫人就要逐你出族。”
“這不算謠言,老夫人留李懌在府里居住,就已表明她放棄我了。”李恆勾了下脣角,眸中精光一閃,“出族也不錯,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
這話聽着不對。
姚心蘿眼波微動,“我怎麼感覺,你就在等着被出族呢?”
李恆摸摸姚心蘿的臉道:“心兒,沒有人在被一再捨棄後,還還對那個家,抱有期盼、不捨和眷戀的。這事我已安排好了,你要插一手,我也就沒有攔你了。”
李恆在知道李憲沒有失憶時,他就有了出族的打算,但是自請出族,會落個罔顧人倫,忤逆不孝的惡名,那樣勢必會連累到姚心蘿和女兒,他才虛與委蛇,暗中使計,讓人絆住元嬤嬤。利用李懌的花言巧語,騙得李老夫人越來越疼愛李懌。然後讓人在李懌的面前,說要想在定遠侯府站穩腳跟,就得娶一個妻室,崇毅侯的嫡三女就是最好的人選。
一切都照着李恆的安排進行,唯一沒料到的是姚心蘿會突然來了興致要插上一手。
“爲什麼不告訴我實情?你就不怕我壞了你的事?”姚心蘿斜睨他道。
“不是不想告訴你,是先前你懷着孩子,後來太后娘娘又去世,找不到好時機告訴你。昨天,看你打起精神來了,我很高興,而且我相信,以你的聰慧,絕對壞不了事。”李恆有信心地道。
姚心蘿笑,伸手捏着他的下巴,“你在我面前這麼會說,你若在老夫人也這麼會說啊,她一定會喜歡你的。”
“她的喜歡太搖擺不定,我不需要。”李恆嘲諷地道。
姚心蘿眸光流轉,笑道:“出了族以後,我們就是這一支的老祖宗了。”
“我是老祖宗,你是祖婆婆。”李恆笑道。
“常言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天色尚早,我們來列家規吧。”姚心蘿牽他的手,往隔壁的小書房去。
李恆執筆,姚心蘿看過姚家的家規,擇選了九條,第十條,一時就想不出來了。李恆笑道:“凡李家子孫,年過四十,無子,方可納一妾,承繼子嗣香火。”
姚心蘿一怔,笑道:“兒媳、孫媳她們,會感謝你這位老祖宗的。”
“這家規是老祖宗和祖婆婆一起定的,子孫後輩們要感謝我們倆個。”李恆認真地道。
第二天,李老夫人要把李恆逐出族的事,經太子,傳到了聖上耳中。聖上摸着鬍子,道:“母后臨走之前,還擔心糊塗的李老夫人,會做一些糊塗事,連累到恆哥兒跟昭和,現在看來,有時候她辦得糊塗事,也不是沒好處的。太子,你儘管把這事落實了,讓恆哥兒自立一族。”
太子領命而去,聖上笑得滿臉得意,李氏一族把一個最優秀的子孫出族,敗落指日可待,新立的家族,就如同初生的小苗,要長成大樹,需要幾十年,甚至上百。能這麼輕易的就將李氏一族給瓦解,還真要多虧了李老夫人的糊塗。
“我沒有說要把恆哥兒出族,我沒說過。”李老夫人竭力否認。
來人道:“老夫人捨不得恆哥兒,那就把外室子趕出去,讓恆哥兒搬回府裡來住。”
“這不行,懌哥兒也是我孫兒,不能把他趕出去。”李老夫人捨不得李懌。
“也是,恆哥兒是郡馬,還能住在郡主府,錦衣玉食的,風吹不着,雨淋不着。懌哥兒可就只流落在外,衣食不全了,受苦受難了。”來人故意道。
李老夫人嘆氣道:“也不知道爲什麼恆哥兒就是容不下懌哥兒,那是他弟弟啊,親生兄弟啊,打斷骨頭,連着筋的弟弟啊,他這麼就那麼狠心。”
來人嘴角抽了抽,道:“恆哥兒一時半會想不通,與其讓他兄弟倆撕破臉皮,不如暫且把恆哥兒出族,等他想明白了,再重拾兄弟情也不晚。”
李老夫人一聽這話有理,就不顧老族長和老族長太太的勸阻,執意把李恆一家四口逐出族。李老夫人自覺留了後路的,沒有讓族長將四人的名字塗抹掉。
李恆不可能讓她留下這條所謂的後路,讓人偷偷地潛入祠堂,將他一家四口的名字全部塗抹掉了。
出族一事徹底辦妥,李恆才完全放心,休了五日的假,帶着妻子兒女,去城郊看他買下來,準備當族地的山莊。
山莊建在半山腰,山腳下有一個雜姓的村落,住着三十幾戶人家。通往山莊的路,修得十分齊整,鋪着青石,在道路的兩旁種着高大的樹木。在樹的後面是一道道田壟,種着稻穀等農作物,山上種着各類的果樹。
馬車離山莊還有一段路,李恆撩開車簾,指着一地方,道:“在那建祠堂,祠堂下方,再建兩個院子。”
姚心蘿看着他指的方向,笑着微微點頭。
快到了山莊門口,就聽到有人在外面道:“小人守信拜見老爺,拜見夫人。”
成柱的二弟成林笑問道:“守管事不用多禮,莊子裡的東西可都安排好了?”
“莊上已備好的熱水飯菜,雖不及府上精緻,但勝在是野味,給老爺、夫人和姑娘嚐嚐鮮。”守信恭敬地答道。
姚心蘿輕笑道:“這個守管事,是個會辦事的。”
等馬車在山莊外停了下來,冬林先把淇兒抱下來,再扶姚心蘿下來,最後纔是李恆抱着同同下車。
進了山莊,左右對稱地修着兩座精緻的三層小樓。在兩座小樓的中間,是一個被溪水圍繞的院落,進院有三條路,是一條直通,另外兩條是經過小樓左右進入。
“左邊這小樓後面是湯池閣,裡面有一個大大的湯池,泡澡方便。”李恆站在姚心蘿的身後,低着頭,湊在她耳邊道。
姚心蘿嗔怪地斜了他一眼,當着女兒和兒了的面,又說不正經地話。
李恆輕咳一聲,道:“在湯池閣左側,是小練功場,方便我練功。在練功場旁邊接連有五個小院,可以給孩子們住。”
淇兒可沒耐心聽她爹在這裡介紹莊子,拉着姜娘子,往裡面跑,幾個婢女趕緊跟了上去。李恆介紹了一下莊子的大致情況,笑問道:“郡主,你說我們今日住哪裡較好?”
“你不是都安排好了,還問我啊?”姚心蘿瞟他一眼道。
一家四口都住進了左邊的小樓裡,淇兒住在小樓的一樓的右前側,同同住在左前側,李恆和姚心蘿住在小樓的後面,從他們的房間能直接通到湯池閣。
這一夜,素近一年的李恆,終於開了葷腥。姚心蘿懷孕時,李恆怕傷着她不敢動她,羅太后離世後,她傷心難過要守長孝,李恆也沒有勉強過她。姚心蘿感念他的體貼,今日也就隨了他的意,任他索取。
李恆一家四口在山莊裡過得輕鬆寫意,樂而忘返,定遠侯在西北氣得七竅生煙,他遠在西北,沒辦法第一時間知道家裡的變故,等他收到留在京都暗梢傳來的消息,已是一個月以後了。現在李恆一家已被出族,就算他趕回去,也無力迴天了。
就在定遠侯在爲家事煩憂之時,西突國內出現了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