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宕回房後,再三告誡鄭氏不要再多事,姚心蘿進門是無法更改的事實,現在只等姚心蘿進門,慢慢地將人拉攏過去。只要弄得他們夫妻離心,李恆的日子就不會好過。
可是不管是李子萶,還是李宕都忘記一件事,姚心蘿不是懵懂無知的村姑,她是受過嚴格閨教的貴女,又有羅太后和韓氏的親自教導,她不是他們能輕易能哄騙得了的。
這種丟臉的事,鄭氏死死瞞着,不讓傳到府外去,李恆雖有意將鄭氏身邊的爪牙清掉,日後姚心蘿進門,後宅乾淨乾淨,她也能過得安心舒適。可是聖上恨上了出爾反爾的鐵勒國,有意對鐵勒國再用兵,若能滅掉鐵勒國,那就是最好的。聖上讓李恆徵兵操練,爲滅鐵勒國做準備。
外面事太多,內宅顧不了多少,李恆尋了個幫手,這幫手不是別人,就是一直與鄭氏不和的方氏。方氏原本就處處尋鄭氏的不是,這下有了李恆的手下幫襯,方氏卯足了勁,跟鄭氏鬥得不亦樂乎,鄭氏身邊連損兩名心腹婆子。此是後話,暫且不表。
當然李恆忙歸忙,也沒忘記了納徵之事。
大虞的習俗,送納徵之禮,須得未來的公婆親自來送,以示對未來兒媳的看重。李恆父母雙亡,秉着爺親叔大,孃親舅大的道理,來送納徵禮的是李宕夫妻和懷恩伯夫妻。
懷恩伯早年間騎馬,摔斷了腿,平時深入簡出,今日爲了外甥,他拖着殘腳,滿臉地喜色的過來了,對姚訓錚誠懇地道:“親家,我這外甥打小沒了父母,我們這些做長輩沒用,沒有顧得他周全,讓他受委屈了,小小年紀就上了沙場,這身上沒了多少世家子的習氣,到是添了不少的匪氣。日後還請親家多管束,就當是自己的兒子一般,想打打,想罵罵,我這個舅父是沒有半點意見的。”
“一個女婿半個兒,他在敢耍匪氣,我這當岳父的,必然狠狠地教訓他。”姚訓錚笑道。
李宕常年在邊關,回到京都的時間有限,和姚訓錚、懷恩伯不過是數面之交,不太能插得上話,靜靜地坐在一旁飲茶。
鄭氏和戚氏也略坐了坐,在韓氏陪同下,去明珠院見姚心蘿。鄭氏空着手,戚氏懷裡卻抱着個紅木盒子,鄭氏見戚氏現在就開始討好姚心蘿,鄙夷地撇了撇嘴。
到了明珠院外,看到木匾上明珠二字,戚氏愈發得覺得自家外甥娶到寶了,鄭氏卻不以爲然。進了院子,鄭氏自恃身份,是高昂着頭的,戚氏卻屈膝行禮道:“戚氏見過昭和郡主……”
姚心蘿忙上前扶起她,“夫人快別多禮。”論品級,她是略高於戚氏,但戚氏年長與她,又是李恆嫡親的舅母。戚氏給她行禮,是講禮數,她卻不能大大咧咧地受着。
戚氏笑,“下回再見郡主,郡主可得改口,叫我舅母了。”
姚心蘿臉微紅,請兩人坐下,奉了茶水。戚氏和鄭氏都是認識姚心蘿的,但還是細細打量了一番。
今日行納徵禮,姚心蘿特意妝扮了,烏黑的秀髮挽着高環髻,沒用金釵玉簪,用鑲紅寶石的短簪和釦環點綴,鬢角挑出的長長兩縷髮絲逶迤而下,既別緻,又符合她的年紀,嬌俏可愛。
喝了幾口茶,戚氏直接道:“親家母,我有幾句話要與心兒說,勞您帶李二太太出去吧。”
鄭氏大怒,道:“戚氏,這是我們李家娶親,你……”
“二太太。”韓氏挽起了鄭氏的胳膊,“戚妹妹也是小孩子性子,有體貼話說,就不愛讓人聽,我們呀,就回避吧。”
邊說着,就邊半拖半扶的把鄭氏給請了出去。鄭氏氣急敗壞,卻也無可奈何,她雖是小戶出身,但做了這麼多年的當家主母,怎麼也做不出在別人家裡大鬧的事。
姚心蘿不知戚氏有什麼話要說,忙又正了正身子。戚氏笑笑,把紅木盒子從桌子上,推到她面前,道:“這是你婆母的一點心情,你且收下吧。”
姚心蘿有幾分詫異,章氏已故去十來年了,難道早早的就給未來的兒媳準備了東西?姚心蘿打開紅木盒子一看,卻是怔住了,裡面不是首飾什麼的,而是地契、房契,還有銀票和銀莊的印章,這根本不是章氏留下來的東西。
“夫人,這個我不能收。”姚心蘿蓋上蓋子,把紅木盒子又推了回去。
“壞心眼的丫頭,你這是想累死我呢。”戚氏把盒子又推了過去,“這些都是你婆母的嫁妝,我已經幫着打理了這十來年,好不容易你要進門了,你是她兒媳,這些都歸你打理,你別想賴着我,我不管了,我堅決不管了。”
章氏病故後,懷恩伯和戚氏有心將李恆接到府上去照料的,嫡親的孃舅照顧外甥,這也說得過去,可定遠侯拒絕了,說李恆是李家人,自當李家來照料。後來李恆被逼跟表舅離開,氣得戚氏上門大鬧了一場,李家就是這麼照料人的?還強勢地從鄭氏手中,將章氏的嫁妝搶了過去,幫着打理。這次來納徵,戚氏在問過李恆的意思後,特意將地契、房契等用紅木盒子裝着帶了過來。
“可是……”姚心蘿剛想說她這不是還沒進門。
“你別可是了,心兒,你乖啦,聽話,就讓舅母歇歇吧,舅母老了,百事不想管,就想歇着了。”戚氏打斷她的話道。
姚心蘿看着滿頭黑髮,保養得當的戚氏,哭笑不得,她真看不出戚氏那裡老了。戚氏是堅決不把盒子收回去,視那紅木盒子,如燙手的山芋。姚心蘿推了兩回,見戚氏的確不是在試探她,笑着收下了。
等戚氏她們離開後,姚心蘿把東西拿去給韓氏看,韓氏蓋子盒子,道:“章家是厚道人。”韓氏默默地補了一句,除了章皇后以外。
只是可惜章家是舅家,和孃家一樣,幫襯有限,能幫襯的鄭氏卻是靠不住。韓氏不願女兒太煩心,也沒多說,只是讓姚心蘿好好打理,等嫁過去了,再與李恆商量,如何答謝戚氏這些年的辛苦。
過了兩日,李恆來樑國公府,求見姚訓錚,翁婿兩個在書房裡密談了許久。
李恆出書房裡,遇到了姚心蘿。姚心蘿見李恆滿頭大汗的,衣襟都浸溼了,驚異地問道:“你這是怎麼了?”九月的天氣,已漸漸轉涼,他又穿得單薄,怎麼還出這麼多汗?
“沒事。”李恆笑笑道。
“怎麼會沒事,你流了這麼多汗,可是身體哪裡不舒服?”姚心蘿說着就把手中的帕子遞了過去,“擦擦汗。”
李恆接過那方繡着一朵小紫藤花的帕子,還沒說話,小廝就過來了,“四姑娘,老爺讓你進去。”
姚心蘿笑應了,小聲對李恆道:“快把汗擦了,小心吹了冷風,受寒生病。”說完就趕緊跟小廝進去了,去安撫最近在鬧性子的父親。
生病?
李恆笑着搖了搖頭,他的小姑娘也太小瞧他了,他沒有那麼嬌弱,把帕子摺好,放進胸前,
姚訓錚狠狠地出了口惡氣,爽快之極,潑墨揮毫。姚心蘿進來看到紙上寫着,“大快人心”。噗哧一笑。
李恆出了樑國公府,去他在外面的宅子裡換洗,然後去了東宮。太子在和崔悅菱下象棋,崔悅菱精通圍棋,跳棋也下得不錯,可這象棋就是她的弱項,如是她就耍賴,接連悔棋。
“娘子,君子講究落棋不悔,這盤你已經悔了六次了。”太子按住她的手道。
崔悅菱擡眉一跳,“我又不是君子,落棋不悔在我這裡不算數。”
太子無語地看着她,慘了,娘子學壞了,如今和昭仁一樣了,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棋局還沒結局,李恆來了,這盤棋就沒下了,崔悅菱和李恆打了聲招呼,就離開了。
太子看着李恆,沉聲問道:“如何?”
李恆從袖袋裡掏出一張紙,遞給太子。
太子接過去展開一看,上面寫着八個字,“父皇,父親,兒臣,兒子。”
“一字之差,天壤之別。”李恆補充道。
太子盯着紙上的字,目光復雜,久久不語,良久,他笑着道:“辛苦表弟走這一趟。來,我們下盤棋。”
李恆在崔悅菱剛坐的位置上坐下,將棋子復位。
納徵過後,男方就要請期,李老夫人請人算了日子,共三個,今年十二月十二日,明年的正月十八、二月初五。
李老夫人心想着,就算樑國公捨不得,挑明年的二月初五的日子,那也只有四個多月。誰想到老國公派人算了一下,又給李老夫人送來三個日子,分別是明年的九月二十九,十一月初九和十二月二十六。
李老夫人笑着對簡王太妃道:“姑娘得寵,孃家捨不得放人啊,我家乖孫還有得等喲。”
“也就一年時間,不難等。”簡王太妃笑道。
李老夫人擇了最近的日子,九月二十九。把選定的日子送進宮去,給羅太后過目。
羅太后算了一下,明年姚心蘿也差不多快十八歲了,也就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