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家姐妹在小廳裡坐了片刻,就隨袁書月,去院子裡賞花。袁老太爺是去年才進京,這宅子是聖上賞的,經過一年的栽培,再從花店買些現成的花卉,園中各種秋菊爭奇鬥豔。不過賞花是個名號,藉此聯絡感情、結交朋友罷了。
袁家請的是官宦人家的姑娘,姚家是唯一的勳貴人家,姚心蘿認識的人不多,交好的只有魯詩韻一個。
“心兒,你來了。”魯詩韻招手道。
姚心蘿走了過去,其他幾個姑娘站了起來,行禮道:“見過昭和縣主,縣主萬福。”
“不必多禮,都坐吧。”姚心蘿淡笑道。
“你們在聊什麼?”袁書月笑問道。
“你話問的,今天是賞菊宴,我們還能聊什麼,在聊菊花呢。”魯詩韻笑道。
“袁姐姐,我們正在聯菊花詩呢。”一圓臉的姑娘笑道。
“別讓我們過來掃了你們的興致,接下來該誰聯了?”袁書月笑道。
“縣主和袁姐姐一起來吧。”一位姑娘邀請道。
袁書月是主家,自然不會反對開始,姚心蘿不是那種高傲的人,也隨衆,繼續開始聯詩。
嫡出的姑娘是由袁書月招呼,庶出的是由袁書月的庶妹款待,袁書凡的同母妹妹袁書丹。姑娘們在園子裡玩到午時正,婢女過來稟報袁書月,宴席已經備好。
袁書月請衆女移步去小廳。
姚心蘿的身份最高,若不是姚靜香與袁書凡定親,袁家是請不來的,她坐了正賓之位。衆姑娘紛紛入了座,婢女們送上了菜餚。
酒過三巡,袁書月提議行起了酒令,姑娘七嘴八舌的商量後,決定行百花籤,袁書月和姚心蘿都搖到了十六點,姚心蘿笑道:“客隨主便,袁姐姐請。”
“謝妹妹承讓,我就拋磚引玉了。”袁書月搖了搖,從中抽出了一枝梅花籤,上面雕着梅花,寫着一句詩:數點梅花天地春。
“得此籤者,好事將近,席上人恭賀一杯,同飲一杯。”
大家都笑道:“這籤準,這籤準。”袁書月明年一月二十日,就及笄,可不是好事將近。袁書月羞紅了臉,在衆女的起鬨下,連飲兩杯果酒。
又搖了幾輪骰子,抽了幾枝籤,到姚心蘿抽了。姚心蘿拿着籤筒邊搖,邊笑問道:“也不知,我會搖到什麼籤?”
“你是富貴牡丹,必會搖到牡丹籤。”魯詩韻笑道。牡丹是花中王,這裡也只有姚心蘿配當花王。
“魯姐姐不要打趣我。”姚心蘿笑道。
姚心蘿的籤還沒抽出來,一個頭發凌亂,身着藍衣的少女衝了進來,直奔姚心蘿。冬林和冬桔挺身而出,將人攔下。
那女子被攔住,沒法靠近姚心蘿,就勢跪了下去,“昭和縣主,小女方萍,求你爲小女作主。”
袁家姐妹臉色大變,不是把她關起來了嗎?她怎麼會又跑出來的?
姚心蘿淡淡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方萍,扭頭問袁書月,“袁姐姐,她是何人?”
袁書月起身道:“回縣主的話,她是我祖父庶妹的孫女,家中已無親人,半年前來京投我祖父。”
姚心蘿微皺了下眉,問道:“她貴庚?”
袁書月愣了一下,老實答道:“回縣主的話,她比我小半歲,明年六月初及笄。”
“也就是說她比本縣主要大囉?”姚心蘿勾脣問道。
袁書月是聰明人,大約已經知道姚心蘿問話的意思,嘴角微揚,道:“回縣主的話,她是比縣主虛長几歲。”
“方姑娘是吧,你聽到了,本縣主比你小,你要找人作主,當找年長於你的,本縣主不懂得給人作主。”姚心蘿站起身,她是外人,她纔不參合袁家的事,就算姚靜香嫁過來,那也是三房與袁家有親,她也不會多管旁人的閒事,“多謝袁姐姐的款待,我們先告辭了。”
“昭和縣主,你難道忍心看人死在你面前嗎?”方萍哭喊道。
姚心蘿頭也不回的走了,愛死不死,她從來不是那種菩薩心腸的人。她要走,其他人縱然想知道發生什麼事,也不好多留,起身往外走。
袁書月瞪了瞪方萍,道:“二妹,你看好她,我去送客。”
袁家的奴婢早就按住了方萍,還堵上了她的嘴。袁家的賞花宴,就這樣不歡而散。次日下午,姚心蘿知道袁家這場鬧劇的原因了,那個方萍身份低微,卻很有心機,她攀不了好人家,就打袁家四兄弟的主意,袁家長子和次子已經娶親,四子是嫡出,她就選中了袁家唯一的庶子袁書凡。可是袁書凡定親了,她想鬧一鬧,讓姚家人遷怒於袁家,退掉這門親,她就可以嫁給袁書凡。可惜姚心蘿沒如她的願,根本不願管這閒事。
此事是袁家的事與姚心蘿沒太大的關係,與她有關係的是面前擺着的這三張花箋,一張是蕭浚送來的,一張是李恆送來的,還有一張是黎若瀾送來的。
三個花箋上寫得都是同一件事,約她下元節去觀月放荷燈。
姚心蘿雖然年紀還小,可是被姚敦臹帶着看話本子,風花雪月看得多,對這些情情愛愛的事,多少是瞭解的,不過她還保持着貴女應有的矜持,不會去做那些沒規矩的事。女子名節,大於天,她知道,也不敢越雷池半步。
姚心蘿嘆了口氣,放下了三張花箋,她不是不曾想自擇選夫,可她很清楚,以她的身份和羅太后的疼愛,她的親事,由不得她作主。她什麼事都不用做,也沒法做,等着及笄,從羅太后定下的人裡,挑一個就可以了。
姚心蘿一個人都沒回應,下元節這天,也沒出門,窩在家裡裱畫。李恆和黎若瀾比蕭浚行事要老練的多,他們是知道姚心蘿收到了三張花箋,現在姚心蘿沒答應他,那就是答應了蕭浚和李恆。
黎若瀾的心頓掉進了谷底,難受得似火燒,去酒窖裡,準備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想要一醉解千仇。沈嘯搖頭嘆氣,“我就說過這小子會後悔,他還不信。”
“行了,行了,若瀾正難受,你就少說兩句吧。”董若塵想了一下,“香雪,你明天去看看你小師妹,看看她今晚是誰出去的。”
“師孃,師兄是不是喜歡上了小師妹?”後知後覺的梅香雪一副大吃一驚的表情。
董若塵抿脣不語,算是默認了。梅香雪跺着腳嚷道:“師孃,這事不成啊,小師妹嫁給師兄,那不就成我師嫂了,那我要怎麼喊人?”
董若塵翻了個白眼,怎麼喊人不是重點好吧?
“你這丫頭,嚷啥嚷,這事要成了,你師兄會是這死相樣子。”沈嘯沒好氣地道。
“你不是要出去,趕緊出去吧,別闖禍,明天記得去見你小師妹。”董若塵把梅香雪往門邊推。
梅香雪出門沒多久,李恆就來了,他是蕭浚的表哥,仗着這個便宜,他很快就知道姚心蘿並沒跟蕭浚出去,那是跟姓黎的出去了?李恆做事,從來都是一追到底,如是就過來了。
“你是什麼人?過來有什麼事?”沈嘯問道。
“在下李恆,來找黎若瀾,他約我過來喝酒。”兵不厭詐,李恆撒了個謊。
沈嘯和董若塵信以爲真,把他帶去了酒窖。李恆看已喝了三壇酒的黎若瀾,笑了起來,草羅妹妹是誰都沒答應。
“李恆,李將軍。”黎若瀾還很清醒。
“黎若瀾,黎公子。”李恆笑看着他道。
“你來有事?”黎若瀾語氣並不友善。
李恆走過去,也提起一罈酒,掀開封口,往嘴裡猛灌了一口,道:“姚妹妹在家裡,沒出門。”
“你說什麼?”黎若瀾扭頭看着他,目光犀利。
“姚妹妹誰都沒答應。”李恆勾脣道。
黎若瀾沉默片刻,把懷裡的酒罈放下,問道:“你爲什麼要告訴我?”
“我做事一向坦蕩。”李恆又灌了一口酒。
黎若瀾笑,“你就不怕輸?”
“我十二歲上戰場,至今從無敗績。”李恆驕傲地道。
情場如戰場,但戰場拼得是實力,情場謀得是人心,不到最後,不知勝負。
“李將軍,你過於自信了。”黎若瀾笑道。
“黎公子,你沒有一點勝算。”李恆正顏道。
“李將軍,就這麼認定我沒有一點勝算?”黎若瀾挑眉笑問道。
“黎家是富貴,可是黎公子,你別忘了,姚妹妹是什麼人?你無有功名,拿什麼去樑國公府提親?姚家可不缺銀子。”李恆毫不客氣地道。
黎若瀾呆怔住了,李恆的話沒錯,他憑什麼去樑國公府提親?
李恆斜睨黎若瀾,幽深的雙眸,精光閃過,他不再多言,將那壇酒喝完,一摸鬍子,讚道:“好酒。”
黎若瀾沒接話,一口一口喝着悶酒,早知今日……
少年時,家人也曾勸他去走科舉之路,可他不願受那約束,寧願浪跡江湖,快意恩仇;到如今……
黎若瀾一口氣將酒飲盡,事已至此,縱然悔不當初,也於事無補,他的心動,只能止步,他以後只能是她的師兄。
李恆又提過來一罈,繼續喝,他心裡明白,他要娶姚心蘿的阻力,並不比黎若瀾少,但他是什麼人,他是戰無不勝的將軍,他一定會排除所有阻力,抱得美人歸的。
站在酒窖外的沈嘯和董若塵,相視苦笑,這門第改換,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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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文的時候,應該還在山上吧?
明天趕回來,四個小時的車程,想想我就覺得頭痛,悔恨當年爲什麼要嫁到這麼遠的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