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欺負藍兒妹妹!”
那天蠻橫不講道理的街頭路霸,此時漲紅了一張小臉,急急忙忙地解釋。似乎不解釋清楚,以後就沒得出去玩了似的。“我只是想跟她一起玩,沒一會她卻哭了起來。三姐和四姐瞧見了,就硬說是我欺負她了!”
“哦。”溫玉半信半疑地應了聲。“那你是要跟她一起玩什麼呀?”
“玩這個!”劉朝緒從懷裡摸了個紙盒子出來,獻寶似地遞給溫玉。
溫玉接過來瞧了瞧,裡面卻是兩排排列整齊的小鞭炮。糊着五顏六色的花紙,小巧玲瓏的,煞是好看。溫玉擢了一隻出來,打量了兩眼,劉朝緒便興奮地從旁解釋說:“這個叫作步步生花,我託了好多人才弄到的。是這樣玩的,看。”說着,他便從盒子裡拾出一個小鞭炮,拉着溫玉從假山裡出來。示意溫玉仔細看,揚手將那小鞭炮往地上一砸,便聽得“砰”的一聲脆響,伴隨着幾點火星,那圓柱形的小鞭炮便炸作了一朵紫色的紙花。溫玉睜了睜眼睛,就又看到那花上燃起了火光。無聲地讓那紫色的花朵褪去了鮮豔,變成灰色的一團。
見溫玉好奇地看着,並不見害怕的神色,劉朝緒頓時全身都來勁了。立時又“砰”、“砰”、“砰”地連砸了三顆,就見紅、藍、綠三色的花兒相繼開放。當真是應了它的名,步步生花。幾秒鐘之後,火光閃耀而起,如片片蝴蝶,火中焚化。現在是大白天,看起來只是覺得有趣,若是到了晚上,興許會十分漂亮吧?
“什麼聲音?”
“好像是放鞭炮的聲音!”
“鞭炮?八成又是五少爺!”
鞭炮爆破的聲音不大,卻也不小。劉朝緒又連炸了好幾個,毫無疑問地驚動了經過附近的侍女。鞭炮之類的東西,因爲聲音嘈雜,被貴族們視作不雅,大多是在街市裡放。像丹寧伯府這樣的門第,逢年過節也就放下煙火,或者命人到門外去放響幾聲鞭炮表下喜慶。這內宅大院的,是絕對不容許出現的。
聽到有人聲靠近,劉朝緒說了聲“快跑”,拉起溫玉掉頭就跑。彎彎繞繞,又不知道跑了多少路。劉朝緒說了聲“藏起來”,便又拉着溫玉一頭鑽進花圃裡,在一叢小黃楊後面貼着地伏倒。他用一根手指在細小的枝葉間撥出一條小縫往外看,溫玉湊過去看,便跟他的大腦袋碰到了一起。回眸看了他一眼,他以爲溫玉要開口說話,連忙豎起白生生的指頭“噓”了一聲,示意她一起往外看。
溫玉再次湊近了看,就看到七八個丫環婆子急急忙忙地奔過來,然後往另一邊尋去了。等她們走遠了後,溫玉從草叢中鑽出來,拍拍衣服上的草屑。劉朝緒見溫玉一直淡淡定定的,不像其他幾個妹妹,跟她們一起玩一會,就會“哇哇”大哭。當即高興地說道:“妹妹以後陪我玩,我有很多好東西給你!”
溫玉瞅瞅他,心想這麼小的孩子,就知道利誘了啊。“你家中那麼多兄弟姐妹,哪裡還要我陪你玩啊?”
劉朝緒撇撇嘴,說道:“我不愛跟他們玩……對了,還有好玩的,我帶你去!”說完,他又拉起溫玉,興沖沖地往院外跑。只是這回沒那麼順利了,剛出院,便碰到兩個迎面尋來的小廝。見到劉朝緒,便快步奔上前來,說道:“少爺,老爺找您過去呢!”
劉朝緒的臉色發沉,似乎有預感此一去,鐵定是要挨訓的。慢慢鬆開溫玉的手,垂頭喪氣地跟在小廝後面走了,卻將溫玉一個人留在了原地。溫玉轉着腦袋,左看看,右瞧瞧,也不知道究竟該往哪邊走。便隨便揀了個方向慢慢走着,準備等遇着人了,再問下路。
出了院子,像觀光一樣地慢悠悠地走。這可是原汁原味、最最純正的古代園林呀!在廊橋上坐了會,看着假山亭臺、池塘垂柳,雖然因爲是冬季,顯得分外冷清蕭索,卻也少了幾分繁華奢侈之氣,顯出一種別樣超塵脫俗的意境來。
方坐了一會,聽得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溫玉連忙起身回首,便見廊橋旁的拱門急步匆匆地出來三五個丫環婆子。溫玉正準備上前去問,不等她出聲,領頭的青衣嬤嬤便說道:“你是哪房的丫環,真不像話!在這麼忙的時節,竟還坐這裡偷懶?!什麼都別說,快跟我來。”
溫玉微微怔了怔,應了聲“哦”,便加入隊伍,默默地跟在最後面,快步而去。過了廊橋,過了一道拱門,便聽到了有些嘈雜的人聲。
“何媽媽!”對面院子裡快步出來一個銀紅衣裳的丫環,神色有些匆忙。“您可來了,這……可出了亂子了!”
溫玉這隊領頭的何媽媽神色微凜,連忙問道:“怎麼了?”
“您快來看。”那丫環急聲說完,便引着何媽媽快步進了左首的一間廂房。
溫玉見隊裡的大家都緊跟着,也便跟了進去。進房後,才發現這一排四五間房竟是打通的。四面全是衣架掛櫥,掛滿各式各樣的衣衫布帳,看着像是一個繡房。房裡人來人往,無不忙得腳不沾地。
避過迎面對頭而來的行人,從丫環打起的簾子下方步入一間暖閣,只見屋子正中間擺了偌大的一張桌子,幾乎佔據了屋子一半的大小。桌上鋪了幾件錦繡華服,看衣面和針腳,似乎是剛剛趕製出來的。
“何媽媽!”桌旁圍了幾個僕婦竊竊私語着,見何媽媽進來,紛紛回身投過來求援的目光。引路的丫環指着桌上的一件衣服,說道:“媽媽,您看。”
溫玉連忙伸長脖子看去,只見她指的是一條胭脂紅綢緞料子,用銀絲線繡着雙蝶圖案的羅裙,近腰處還用金線作了點綴。在暗處顯不出來,但被光線一照,便浮躍起點點金光,異常華美。只可惜,這羅裙的正中間位置赫然一攤濃黑的污漬,看着好像是被什麼潑着了。
“這幾天活忙,翠嬸爲了趕繡活,便讓人將藥端進來喝。不想人來人往地,不小心被撞到,藥便灑了些出來……”
何媽媽皺了下眉:“那趕緊拿去洗了晾乾,擱在這裡做什麼?”
幾個僕婦相視以目,愈見憂色。丫環從旁提醒道:“媽媽,這是四小姐的過年新衣。幽蘭閣的人馬上就要過來取了。”
話音剛落,便聽到簾外響起了一個銀鈴般清脆的聲音:“何媽媽,香雲姐,我來取我家小姐的衣裳了。”
聽出是四小姐屋裡的小丫環碧容的聲音,屋裡衆人都變了臉色。
溫玉心裡不由暗想:不就是衣衫被潑溼了,洗過便好,爲什麼衆人都這麼緊張害怕?這四小姐,就有這麼恐怖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