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那天她在相國寺跳舞,我就站在湖邊看呢”溫玉覺得提起阿靜,劉宜光的反應有些超乎尋常了,不由打趣着問道。“怎麼了,難道你與這位阿靜姑娘有舊情?”
劉宜光倏地紅了下臉,連忙否認道:“不是、當然不是。”
“那你怎麼這麼驚慌?”怕他緊張,溫玉連忙笑着問,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像是在開玩笑。
劉宜光遲疑了片刻,說道:“……那位阿靜姑娘,身世非常可憐。自小父母雙亡,只剩她和一個病弱的弟弟相依爲命。她本可以到大戶人家家裡做工,但是弟弟需要人照顧,脫不開身,只能零散得做些工,勉強維持生計。只有冬天冰封的時候,跳冰舞能得多些打賞,卻也悉數貼在給弟弟抓藥上。我看她可憐,救下她之後,便讓人給了她一些銀兩,還將她薦到東樂府……”
劉朝緒聽着,忍不住插嘴說道:“她是不是就此賴上你啦?孃親說,爲人要正直,不能懷噁心,但是有些好事卻是做不得的。尤其是幫助窮人家的小姑娘什麼的,萬萬不行,她們總想着飛上枝頭做鳳凰,很容易被纏上的,甩也甩不掉”
聽這個情竇都沒開的小正太說出這番話來,溫玉不由想笑,面上卻是輕責道:“別亂說,人窮志堅的人也多得是我看阿靜姑娘就不像是你說的那樣的人”說罷,便轉眸看向劉宜光,她知道他後面還有話沒說完。
“幾個月前,她來找我,說東樂府裡的人欺負她,她不想呆在那兒了。正巧檢都御史家的小姐想學冰舞,我便將她舉薦了過去……”
“看,被賴上了吧?”劉朝緒一副“果然被我說中了”的表情。
“沒……”劉宜光解釋說道。“其實她也不是刻意找我的,只是她從東樂府跑出來,又在相國寺跳舞……我看到了,就又幫了她一下……”說着,他有些擔心地看看溫玉。“玉兒會生氣嗎?”
“當然不會了。”溫玉笑着說道。“你是好心幫助他人,不然難道看着她一個小姑娘,帶着生病的弟弟流落街頭,被壞人欺負了去麼?”溫玉也是相信他們之間沒有舊情的,不然以劉宜光的情況,大可以將她收在瑞王府裡,也犯不着到處去推薦。“不過,你已經兩次幫她找了好的安身之所了,她若是自己不懂得好好珍惜機會,還是覺得這不好,那也不好,就說明她是個無法安定的人,你就不要再幫她了,免得自找麻煩”
“嗯。”劉宜光點頭。“我就幫她到這裡,以後不會再幫了。”
馬車來到江邊的時候,那裡已經是人山人海了。大過年的,大家都賦閒在家,聽聞這裡有熱鬧可看,便紛紛過了來。劉朝緒站在馬車上蹦噠了兩下,往人羣中張望了一番,蹲回身對坐在車裡的溫玉二人說道:“不行,人太多了,看不見”
溫玉也探出頭看了看,說道:“要不,我們去別處玩吧,也不是非看冰舞不可的。”
劉朝緒卻說道:“聽說很好看的,你們在這等等,那邊有看臺,我去看看有沒有位置?”說完,他說“咚”地一下跳下車,擠進人羣,不出一會,便不見了人影。溫如韜從前面的馬車下來,過來問道:“緒兒去做什麼了?”
“他去看臺那邊找位置了。”
“這小子也太心急了,我剛派了人去打探……算了,我們就在這等他吧。”
溫如韜剛說完,喧鬧的人聲中便傳來一個清亮無比的聲音:“溫大人。”
“啊,白大人”
聽得這一聲“白大人”,溫玉心中不由起了波瀾,難道是那個曾經來提過親的白家?當即掩了門簾回來,卻將窗簾掀開一條小縫,偷偷地往外邊看。只見來的是一名氣宇軒昂的青年人,約摸二十六七的年紀,長身佚立,雖然沒有隨微佩劍,卻也一眼可以看出是武將出身。
他的身後還跟了一個雙十年華的少女,頭髮俐落地在腦後紮成一束,用一個金箍固定。一身大紅的短裝,腰間還別了一把三寸來長的白玉匕首。她原本落後幾步,聽得兄長喚了聲“溫大人”,便輕躍着步伐跟上前來。她的皮膚微黑,不似尋常女子那般細膩光滑,卻格外的英氣勃勃。她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在溫如韜面上打了個轉,便徑自說道:“你就是那個拒我婚的溫如韜啊”
此言一出,溫如韜頓時尷尬無比,不知如何應答。白染秋責道:“小塵,大庭廣衆之下的,別口沒遮攔,當心一輩子嫁不出去”
白染塵被兄長呵斥了一句,再看溫如韜的表情,知道是自己的話讓他發窘了,連忙笑着解釋說道:“溫大人別介意哈我都沒放在心上,反正拒絕我的,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哈哈”
“白染塵”白染秋蹙了蹙眉,連名帶姓地低喝了一聲。
白染塵吐了吐舌頭,理虧地將目光轉向別處,不再說話。白染秋與溫如韜寒喧期間,白染塵瞥見了溫玉掀起的那條小縫,盯着看了兩眼,便笑着說道:“車裡的人,出來吧”
溫玉連忙放回簾子來,劉宜光說道:“是白染秋白大人,我們有幾分故交。”說着,他便率先掀簾出了去,溫玉猶豫了一下,也跟了出去。
“原來是瑞小王爺”白染塵大大方方地打招呼,看到緊跟着出來的溫玉後,便笑眯眯地說道。“這就是未來的小王妃吧我聽哥哥說,小王爺在金殿上從太子殿下手底下搶了個媳婦來,我想想小王爺平日裡的樣子,都不敢相信哈,果然是個嬌滴滴的小美人呢”
“小塵,不要亂說話”白染秋忍不住又責了一句。
溫玉算是見識到了,這姑娘果然是口沒遮攔哪不過聽她說話的口氣,似乎與劉宜光很熟,好像她哥哥白染秋的官職也是檢都御史,難道劉宜光將阿靜舉薦過去的,就是她家?果然,很快她就說起來:“你們今天也是來看冰舞的吧?你們有預訂位置嗎?沒有的話,來我那,阿靜去參加了,所以我們得了最好的位置。”
溫玉不由心道:果然是啊
“阿靜?”劉宜光呆了呆。他估計是以爲阿靜又對白家有所不滿,又跑出去了。
白染塵笑着說道:“是我推薦去的朱大人不是組織人表演冰舞嘛,阿靜可是這方面的天才說不定能一鳴驚人,在朝廷裡謀個好差使”
“啊呀,快開始了,走,我們看去”
溫玉連忙回絕說道:“多謝白小姐的好意,我緒哥哥已經去尋位置了,應該很快回來。”
白染塵說道:“好位置一早就訂光啦,現在哪能找到哥,我帶溫小姐和小王爺去我們那,你陪溫大人另外找位置去”
盛情難卻,溫如韜說道:“玉兒,你們去吧。呆會緒兒回來了,我也讓他過去找你們。”
爲了確保冰舞盛會的順利進行,沿江都駐守了官兵。江岸上裡三層外三層地搭了看臺,前面幾排是有坐位的,後面則黑壓壓的站滿了人。那靠前幾排的位置誠然好,卻也比不上跨江大橋上面的觀潮閣。今天宮裡沒有來人,那個最好的位置,便給白家以參加演出的便利給佔了。
“來,來”白染塵熱情招呼他們坐下。“怎麼樣,好位置吧,?雖然有些高、但是可以看見全貌”
“嗯,多謝白小姐。”
“啊,開始啦”白染塵歡呼一聲,便撲到觀潮閣的圍欄之上,瞪大眼睛張望了一番,又尖叫了一聲。“啊,第一個出場的就是阿靜”說完,她便雙手圍成喇叭狀,高聲喚道:“阿靜加油阿靜最棒阿靜最厲害”
溫玉聽得不由抿嘴輕笑,這白小姐不愧是自小學武的,真可謂是聲如洪鐘,一聲喊出來,頗有響徹千里之勢。而且待人熱情,完全沒有大小姐架子,對於貧苦出身的阿靜,也如姐妹般的對待,論起來倒是個不錯的女孩子。只是這比蘇葉還要大大咧咧的性子,估計從小飽讀詩書的溫如韜受不了。
阿靜的冰舞,意料之中地引起了轟動,讓衆人歎爲觀止。她跳完之後,便有白家的家僕引着她上樓。她看到劉宜光,不由又驚又喜,與白染塵打了聲招呼後,便快步來到劉宜光面前,高興地說道:“早知道小王爺也在,我就多跳一會了”
白染塵笑着說道:“那我去跟朱大人說下,讓你呆會再跳一段,肯定沒問題的”
“好啊好啊”阿靜一身湖藍色的衣裙,袖管和裙腳邊綴了金色的亮片,方纔在冰上滑行的時候,便如點點星光,又如點點螢火,美得不可方物。兩年不見,她的眉眼長開了些,身量也豐滿了些,亭亭玉立的,像朵迎風而立的白蓮花。輕顰淺笑間,便像是隱約迢遞着淡淡幽香。
“這位是……”她看到溫玉。
白染塵笑着介紹說道:“這是小王爺的未婚妻哦名字叫作溫……溫什麼來着?”
溫玉接口說道:“我叫作,溫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