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榮輕巧一笑,自己雖與林大郎不熟了,可溫家三房裡,卻有人瞭解林大郎的性子。
每隔幾日,林大郎就會去衡山書院指導軒郎功課。
前些時日還放言說了,待軒郎入國子學,平日裡見面的次數要更多了。阿爺聽了感激與放心,而軒郎卻是出了一身冷汗。
故林大郎面上看着溫和儒雅,可爲人處事卻極有原則,遇見了正經事一絲不苟,幾不讓步。
林子琛珍視墨寶,惜墨勝金。
軒郎曾回府裡向阿爺與自己,說過關於林大郎的一件事。
那日軒郎在衡山書院的同窗,向林大郎求墨寶,林大郎嚴肅地說其非借字畫爲生,不能將墨寶丹青隨便地給了不相干的人。
雖易招致不滿,被人揹後斥自視甚高,但也有道理,至少溫榮是能理解的。
故盛京裡除了三皇子、五皇子、杜學士等同林子琛交君子之好的幾位至交,相互間互贈過墨寶外,也就軒郎得過林子琛書信了。
倘若有人不識趣,糾纏不休,也莫怪他人不近人情……
此時林嬋就被崔娘子磨得左右爲難,答應是斷斷不能的,可又不想開罪了御史臺的家眷。
林嬋想起了趙府赴宴的那日,瑤娘回府後徑直去了大哥書房,不經大哥同意便取走了題有其筆墨的牡丹圖。
瑤娘本還老神在在地說大哥不會在意,可不想當晚就被大哥追了回去,聽聞瑤娘要拿去贈他人時。也不仔細問了瑤娘想要贈誰,就滿面怒容地訓斥了瑤娘一頓。命瑤娘好生地反省她那會給他人帶來困擾的做法,爲此二人幾天沒有說話。
由此可知琛郎是有多珍惜墨寶……
溫榮見嬋娘面露難色。知曉崔娘子是在強人所難,遂與崔娘子笑道,“不知崔娘子要林大郎墨寶作何用處。”
崔娘子詫異地轉頭看向溫榮,說實話,崔娘子還未將溫榮放在了眼裡。
溫榮雖是國公府娘子,可她阿爺不過是四品官下階。
崔娘子還聽自己的阿爺說過,如今盛京裡除了應國公府謝家、禹國公府韓家等等不足五位的國公手裡握有大權外,其餘皆只是承了爵位,權勢大不如前。
可對方主動相詢。自己總不好冷淡了,且溫榮所問,又是自己早已想好了該如何回答的,遂理直氣壯地說道,“我二哥仰慕林大郎筆墨已久,望能得一真跡,留存書房裡,日日觀摩學習,以期進益。”
溫榮故作一臉驚訝。“爲何崔二郎不親自與林大郎說了。”
崔娘子垂下頭遺憾地回道,“如何不說,說了許多次,只是林大郎……”
溫榮蹙眉頜首道。“我亦是有聽聞林大郎的墨寶字字精華,可若是林大郎的墨寶好拿到,想必崔二郎說上不肖三次便能成。可若是林大郎不願意贈墨寶,那麼求了嬋娘和瑤娘也是無用處的。雖說她二人是林大郎胞妹。可君子爲人自當慎獨慎終。林大郎在外回絕了崔二郎,回府裡卻又答應了胞妹。豈非君子所爲,崔娘子又何必爲難了林大郎。”
就聽見瑤娘輕聲一笑。
崔娘子面露惱色,本來多磨一會就能讓嬋娘點頭的,可半路卻出來了個管閒事的。
溫榮早瞧出了崔娘子對林大郎藏了情意,雖說與己無關,卻也見不得好姐妹被勉強,這纔將事情引到了林大郎那。
若崔娘子真有膽量直接去尋林大郎說事,她自是不會管的,畢竟冤有頭債有主。
崔娘子已是愣怔當場,無言以對了,哪裡捨得去爲難了林大郎。
幹坐了好一會,直到有娘子過來叫她一道過去前院看《太平樂》,崔娘子才慌忙起身和溫榮三人作別。
礙眼的終於走了,林嬋長舒一口氣,笑着與溫榮說道,“還是你有辦法。”
林瑤聽見前院在奏《太平樂》,來了興趣,拉了溫榮歡喜說道,“能跳《太平樂》的必定是立部伎的,說不定一會還會有《秦王破陣樂》,聲勢好不激盪,我們也過去尋了一處亭子坐着看吧。好多娘子都已經過去了呢。”
說罷踮起腳尖很是期待地看着前院方向。
嬋娘蹙眉說道,“有何可看的,鬧哄哄的,吵得慌,前次親王府錢龍宴時,你不已瞧過了麼。”
“我是瞧過了,可榮娘沒瞧過。你不就是見不得郎君和女伶摟摟抱抱麼,和你又沒得關係。”林瑤嘟嘴說道,巴巴地望着溫榮。
瑤娘說的兩樂陣,溫榮卻是瞧過的,只不過都是前世的事罷了。
陳府是書香門第,怎可能跳那《秦王破陣樂》,且也斷然不會有郎君攜女伶相看的情景。
溫榮是一絲一毫都不想去前院了,去前院多半會遇見林大郎,自己知曉長輩的心思,林大郎如何不知曉,見面了怕是要尷尬。
遂笑着與瑤娘說道,“我卻也對敲敲打打的無甚興趣,不如叫婢子拿了圍棋與陀螺過來,我們就這一處玩罷。”
林嬋聽到圍棋二字,兩眼都放出了光來,立馬向婢子要來了棋盤,拉了溫榮一道下棋,林瑤被冷落了無法只能一人在石桌旁的空地上鞭陀螺。
眼見嬋娘就要輸了,突聞庭院外熱鬧了起來,許多娘子拋下正在寫詩作畫的毛筆,來回走着打聽消息。
瑤娘是瞧見了熱鬧就不肯安分的,丟下了還骨碌碌直轉悠的彩色陀螺,向那羣娘子跑去。
不一會林瑤就打聽到了消息,樂呵呵地回來與溫榮和林嬋說道,“董家娘子和陶家娘子不知爲何去了南園,一個摔了跤,一個崴了腳。”
南園裡沒有擺宴席,故今日南園裡鮮少有人。可南園景緻頗好。前院裡郎君飲酒賞樂後,可能會去南園散心了。
明知如此。卻還要過去。
雲竹亭裡的娘子竊竊私語,討論是否有郎君做了好人。上前扶起了二位遭難的娘子,一邊說一邊掩嘴直笑。
溫榮詫異盛京裡的娘子如此大膽,這般舉動也不怕污了名聲。
嬋娘笑道,“那兩位娘子好生心急,不知探花宴纔是覓郎君的好時候麼。”
見嬋娘與瑤娘都是習以爲常的模樣,溫榮也不再深想,笑着說道,“繼續下棋吧,你那香囊怕是要輸與我了。”
嬋娘自知必輸無疑。爽快地去解系在腰帶上的香囊,“輸給你我是心服口服,半句話也不敢多說的。”
“罷了罷了,還能真要了你的香囊不成。”溫榮捂嘴笑道。
瑤娘嘲笑嬋娘道,“倘若榮娘以後與我們住一府裡,怕是你連衫裙都要輸盡了。”
溫榮正想笑,突然反應過來瑤孃的畫外音,起身追着瑤娘不依不饒,反倒是嬋娘笑得舒心暢意。
“我是再不敢了。我去前處爲你們打探消息去。”瑤娘被咯吱地咯咯直笑,趁着溫榮不注意時,轉身向人多處跑去,留下溫榮羞紅了臉。站不是坐也不是。
很快,瑤娘又帶回了關於南園裡的第二波消息。
娘子間來回傳的,自是添油加醋、繪聲繪色了不少。
說兩位娘子被困在原地很是焦急。恰好林大郎、陳大郎、溫二郎三人去南園說話散步,陸續瞧見了兩位遭難的娘子。
可惜三位郎君皆不知憐香惜玉。不過是吩咐小廝去尋了幾名婢子來救人,接着就自顧自地走了。
那兩位娘子因衫裙污了。已由自家阿孃領着,同陳老夫人作別後先行離府。
林嬋看了看溫榮,榮娘嘴角微彎像在聽旁戲似的,也不知榮娘心裡是怎麼想的。
……
待到申時,宴席散了,溫家三房與林家在陳府大門前作別。
林子琛溫和地笑着走至溫榮面前,面容神采,心下卻慌亂不已,一時不知該說了什麼。
甄氏瞧見琛郎主動,忙幫襯道,“琛郎怕是第一次見到榮娘,還不認識了。”
溫榮已盈盈拜道,“琛郎安好。”
林子琛鬆了一口氣,聲音舒朗,“算來今日不是第一次見到榮娘。”
溫榮疑惑地擡眼望着林子琛,隱隱水光,雙眸如星辰般明亮。
林子琛早已是滿滿心意,不再遮遮掩掩,“前日趙府擺瓊宴,我與榮娘在瓊臺槅門處有過一面之緣。”
溫榮面色一紅,本以爲那日在瓊臺槅門處,琛郎未注意到自己了,不想卻記住了。
二人相言融洽,同樣歡喜的還有兩家親眷,甄氏思量,只待明年溫榮及豆蔻,琛郎考中進士郎關宴後,兩家便可以議親了。
……
回府的馬車上,溫榮只道阿孃會着急問自己關於琛郎的事,不想阿孃一開口就幫着陳老夫人說話。
“榮娘,陳老夫人想去拜訪了你伯祖母,我瞧着陳老夫人說得誠懇,遂答應了幫她問問,不知榮娘是何意思。”林氏小心地與溫榮說道。
林氏先才聽陳老夫人情真意切地說了許多同遺風苑老夫人過去的事,一時心軟就應了,雖說是問問,可林氏還是希望能滿足陳老夫人的心願。
林氏知曉,如今府裡唯一能在遺風苑老夫人面前說上話的,獨榮娘了,便是夫郎,去了遺風苑也只有安靜聽老夫人說話的份,半分不敢多言的。
溫榮緩緩嘆了口氣,陳知府畢竟是陳老夫人的孩子,陳老夫人年紀雖已大了,但心卻是明的。
溫榮是知曉伯祖母對此事的態度,可還是點頭答應了幫忙問一問,且自己也好奇早年溫家與陳家的關係。
纔回到府裡,便有人送來了德陽公主邀請秋狩的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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