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有異,橘生淮南則爲橘,生於淮北則爲枳,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來。
南方庭院中多位芭蕉綠葉,而北方園中則會種植竹林,偶爾也會配以其他綠植,不過總體來講還是以竹林爲主。
竹子有很好的象徵意味,傲骨高潔,廉政不屈,都是文人雅士向來想要寄託給竹子的品格。
作爲冀州可謂算是最公正的地方,監察府外面也種植了不少的竹子,竹子在迎風牆後面,密密麻麻一大片。
這些竹子有長了數十年的,也有近來才發枝攀登上來的,監察官讓人修正過幾次,不過可能是水土過旺的原因,依舊沒有什麼太大的效果。
只不過今夜的雨過後,這片竹林怕是有不少竹子都要倒下去,而另外一些竹子,則會迎頭而上,衝破土壤爬上新的位置。
竹林一直蔓延到西廂房,這裡一直是招待客人的房間,今晚的房間裡面,有兩個人一直在悄悄等候着。
窗外雨啪嗒啪嗒落在庭院裡,又拍打在竹林的身上,噼裡啪啦作響,北風捲着寒意直面衝來,讓人不禁自覺裹緊了衣衫。
“小柴,你說我有機會參加大雪龍姬軍麼?”
王慶安伸手按着木柱,偏着腦袋偷偷望了一眼隔壁房間裡的彪悍甲士,見到他們一副威風凜凜的模樣,只覺得渾身上下更加寒冷了。
坐在木椅上的樊小柴閉着眼睛,雙手按着短劍,並沒有開口說話。
“小柴,你倒是說說啊,我覺得我還是有希望的,這大雪龍姬軍固然厲害,可是我也不差啊,你知道麼,那個小哥,還是你在密林裡救裡的那個,他還假裝自己是顧長安,不過一下子就被我揭穿了,他也說過我習武的天分不差呢。”
樊小柴面無表情,只是雙手暗劍,彷彿沉浸在了某種意境之中。
“呃……這樣說好像他贊同我並沒有顯得我多厲害啊……”王慶安揉了揉腦袋,被隔壁的甲士瞪了一眼,趕忙縮回了腦袋。“小柴啊,平時見你話也不少,今天這是什麼了啊?”
樊小柴依舊無語,完全沒有搭理王慶安的意思。
“怎麼還不叫我們,不是說讓我們過去幫個忙就好了的嗎?”
“……”
王慶安見到樊小柴終究不說話,自己胡言亂語了半天,其實不就是爲了勾起她的興趣,眼下她一句話都不說,甚至根本沒有拿正眼看自己,這位自覺地英俊瀟灑的書生終究敗下陣來,不再將這獨角戲進行下去。
睜開眼睛,樊小柴看着靠在木柱上的王慶安,終究也沒有把到了嘴邊的話講出來,只是更加按緊了手中的短劍。
王慶安不明白是很自然的事情,不過樊小柴混跡江湖多年,早就對人心看得很透,這次她們來冀州,只怕是兇險萬分。
當初葉秋到了秋寒山莊後,和顧長安一起準備離開的同時,發現了他們兩個人,詢問之下才知道了他們倆原來是魚龍鏢局的新人。
葉秋不知道出於某種目的,說出了自己的身份,然後想要他們兩個跟着一同前往冀州。
王慶安看到隨行的竟然還有大雪龍姬軍後,哪還顧得葉秋到底是讓他們做什麼事情,把一切全都一股腦地丟在了腦後,腦子全被突如其來的幸運所麻痹了。
這位讀了十多年聖賢書,卻始終沒能夠平步青雲的窮酸儒生,直到現在還覺得自己是遇到了貴人,從而可以由此改變命運,踏上真正屬於自己的人生。
樊小柴不同於王慶安,她從社會底層掙扎過,自然清楚世間冷暖,這個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葉秋不會沒有原因地帶上她們。
之前樊小柴確實懷疑過葉秋的身份,不過見到大雪龍姬軍後,心中的疑慮自然打消,只不過新的疑惑卻又隨之而來。
葉秋的溫和不僅僅沒有讓樊小柴感到安心,反而覺得更加恐慌,事出反常必有妖,這是樊小柴這麼多年來總結出來的經驗教訓,她不相信葉秋會這麼好心地讓她們跟着。
直到今天出發來這監察府前,她們倆才被告知了真正要做的事情。
也是這個時候,樊小柴才意識到了她們兩個人到底處在多麼危險的境地之中。
她們要做的是將一件無中生有的事情變成事實,冀州和揚州的關係天下人皆知,這個時候葉秋卻突然會出現在這裡,要求她們配合着演這麼一齣戲,樊小柴的直覺告訴她,她們參與的事情怕是可能要震動九州的大事。
平地乍起一聲驚雷。
樊小柴心裡很平靜,她遇見過的刀光劍影太多了,這份鎮定不是一般人所能夠輕易練就的。
葉秋許諾給王慶安的美好前程,又讓大雪龍姬軍要挾自己的性命,一打一拉,一邊給她們個甜棗吃,一邊敲打着她們,這種感覺讓樊小柴從心底裡感到厭惡。
其實葉秋只要表明來意的話,爲了冀州不管怎麼說,她還是會答應的,只是她很不喜歡葉秋的這種辦事風格。
直到現在,這位愚笨無知的書生依舊靠着木柱,看着外面的大雨,數着地上的落葉,一遍又一遍,宛若傻子一般,絲毫不知道自己現在正處身於多麼危險的境地。
樊小柴伸手壓着短劍,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以此來消除自己內心的不安,她猶豫了很久,終究還是沒能把那些話告訴王慶安。
有時候轉念一想,樊小柴也會羨慕王慶安的世界,不用思考那麼多,或許他纔是真正的超脫物外,自己纔是真正的愚笨之人也說不定呢。
北風呼嘯,暴雨大作,庭院裡的竹枝竟然折斷了不少,王慶安看到這一幕,於心不忍,於是就想衝到庭院裡將那些竹枝給扶起來。
可是他還沒有出這扇門,就給人攔了下來。
一個留着羊角鬍子的男人出現在了門口,拱手對兩人行禮,開口說道:“兩位隨我來吧。”
王慶安愣住了,眯起了眼眸。
樊小柴也不再按劍,動身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