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四號,中央電視臺第一次播放了“塞上雪”羽絨服的廣告。畫面背景是一片皚皚白雪,幾株挺拔的青松上掛滿了晶瑩的雪花,優美的音樂響起,一個身穿火紅色羽絨服的女孩閃出畫面,鏡頭推近,女孩精緻如藝術品的五官明豔動人,女孩神情地唱着歌,“我愛你,塞北的雪,飄飄灑灑漫山遍野------”歌曲完全是民歌風格,舒緩悠揚,女孩的聲線極其清亮,潔白的原野,漂亮的衣服,美麗的女孩和悠揚的歌曲渾然一體,觀看的人以爲是一部電視劇的片頭,直到歌曲的結尾,女孩才報出“塞上雪羽絨服,今冬禦寒的新選擇。”原來是一則商品廣告。同時,北京電視臺也播出了完全一樣的廣告,不過,北京臺的播出時段比較多,不僅晚上,中午也播出了。
人們尚未見過如此唯美的廣告。在廣告播出的當天,電視臺的關於詢問塞上雪羽絨服的電話就接連不斷。更有一部分人打聽廣告中唱歌的女孩是哪兒的演員。在羽絨服出名的同時,甄祖心也一夜出名了。
十一月十九號,也就是電視廣告投放的第五天,北京的幾大商場,西單商場,王府井百貨大樓,甘家口商場,建國門商場的貨櫃上同時擺上了明華公司的羽絨服。首批進京的成衣共三千一百件,這是明華公司二個半月最大的產量。李粵明和黃明福都建議榮飛先小批投放市場,看看反應,榮飛斷然決定開足馬力生產,能生產多少生產多少。三千餘件羽絨服將明華公司先期採購的原料基本吃空了,生產能裡發揮到最大,開始是兩班,後來配齊了三班,人歇機不停。三千一百件共有二千件女裝,一千一百件男裝,各有四種顏色,三種式樣。目標人羣是青年。定價爲女裝98元,男裝108元。就當時的物價,算是比較昂貴了。
李粵明和黃明福、裘復生都趕到北京,榮飛在回到學校一週後再次請假來到北京。他們住在會城門的一家小旅館裡,急切地等待着市場的反應。
衣服上市的第一天幾大商場就賣出了二百零七件!王府井百貨給賣斷檔了。商場按照他們留下的地址連電話都不打直接找到了明華公司的一幫人,緊急下訂單,東單的數量是空的,來人焦急地說,趕緊上貨吧,有多少吃多少,搶買衣服的都快打起來了!
“成功了!”黃明福和裘復生激動地擁抱在一起。榮飛也破例向李粵明要了支菸抽。李粵明笑着說,“小孩子吸菸不好哦。”
“榮先生,我立即回去組織生產,至少再拉一條線。”黃明福在樣品製成後就預感到了成功,提前在香港預定了有關設備。
“可以。但一定要注意質量。特別是鴨絨的質量和加工工藝的改進必須加強。另外,林先生手裡的那三種樣式也推出吧。”
“想不到內地的購買力這樣強啊。”電話不斷,都是催要訂貨的。
“先生們,冷靜!”榮飛覺得有必要給幾個狂喜的同事潑潑涼水。“記得我說的話吧?這不是什麼高技術的東西,內地的仿製能力極強,我敢說,最多今年我們吃個獨食,明年冬天,各種牌子的羽絨服將鋪天蓋地。保持領先的幾個途徑要認真落實,尤其的質量,千萬不要蘿蔔快了不洗泥。”
幾位香港同胞沒停頓最後一句,榮飛笑着解釋了一遍。
“榮先生的話我們一定落實,請榮先生放心。”黃明福認真地說。
“李董啊,年底我們要考慮增資擴股和股權獎勵了。”榮飛笑着對李粵明說。
李粵明笑的都合不攏嘴了。他在心裡計算着,每件羽絨服的淨利潤差不多有55元人民幣,3000件就是165000元。按照現在的生產能力,至春節絕對是銷售的旺季,最少還可以生產10000件,那就是55萬!投入的資金摺合人民幣(匯率有些不合適)也不過這個數啊,豈不是一年就收回了投資?這樣的投資回報率是什麼概念?明年呢?內地市場這樣大,大城市那樣多,今年的生產時間實際上只有四個多月,明年的生產量在全年生產和提高效率後最少翻七八番吧,那是什麼概念?這樣的好事全擺脫榮飛這個小財神啊,不,魯峰那個傻小子纔是福星,竟然將榮飛這個財神領進了門,等見了他我要好好獎勵他。
榮飛的記憶裡見慣了企業的敗亡,無數名噪一時的企業走上被兼併重組或破產敗亡的路子,他畢業後工作生活了二十餘年的東華機械公司是隸屬兵器部的大型企業,是北陽市數一數二的央企,最終仍逃不掉破產重組之路,自己就從事過破產清算工作,自己曾寫過一篇如何使企業生命之樹常青的論文,發表在省經貿委出版的《企業之聲》雜誌上。榮飛跟棗林鎮的暖氣片廠講的話不過是站在第三方角度上對其提出的忠告,但明華公司確實自己打造的第一個企業,絕不能讓其走上那些失敗企業的路子。於是他鄭重其事地對李粵明等人說,“俄國大文豪托爾斯泰的名著《安娜卡列尼娜》想必各位讀過。小說開篇第一句話就是‘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卻各有不幸’。我想,這句話用於企業也適用。明華公司不過是邁出成功的第一步,實在是沒什麼值得狂喜和驕傲的。在完善的市場經濟條件下,一個企業如果能生存五十年,它基本上可以進入世界五百強了。爲什麼呢?大部分企業在它出生的十年內基本就完蛋了。或者破產,或者被他人兼併。產品,市場,裝備,人才都是企業成功的重要因素,但決定性的因素是制度。只有在企業誕生的同時就執行一套適合企業長期發展的制度,纔有可能讓企業的生命之樹常青。有關制度的框架已經有了,根據運行半年的情況進一步完善------制度一旦制定,我們這些制度的設計者制定者就成爲了執行者,任何人,包括我,不準搞什麼例外原則。這點,現在必須講明白。明年一月,我會到深圳,檢查制度的執行情況,提前給各位吹吹風。
李粵明對榮飛異乎尋常的才能已經見怪不怪了。之前榮飛曾寄給他一厚沓資料,從企業頂層設計,財務管理,原材料採購,生產管理,人員招聘獎懲,薪酬制度設計,設備的選購招標,現場管理,營銷管理,股權設置與獎勵等諸多方面寫出了制度的草稿。有些制度寫的很細,像生產管理,就批次管理一章就寫了五千餘字,舉了好多例子,像是教科書。李粵明承認榮飛搞出的東西很高明,比他原來企業的高明的多,或者說根本不是一個檔次。他甚至沒有問這些東西是從哪兒找來的。明華公司也基本是按照這套制度運行的,但現在的情況是人爲的因素還比較多。榮飛的要求是儘量減少領導的隨機決策,儘量按照制度的規定執行。這點讓李粵明不甚習慣,他原來的那個塑料瓶廠基本上是他一個人說了算。
“我們一定落實榮先生的指示。”黃明福表態說。
“好,成敗在人。我希望我們所有人都保持一顆平常心,勝不驕,敗不餒,齊心合力將事業做大。”
甄祖心在十一月底接到榮飛寄給她的一張存單,上面是10000元的金額。甄祖心將存單寄回了榮飛,同時附了一封信,說明她拍廣告只是幫朋友的忙,絕不是爲掙錢。如果掙錢還不幹了呢。信上還告訴榮飛另一件讓她難以決斷的事,這件事就是她被總政相中了。她不知道該不該離開北陽去北京。希望榮飛幫他出出主意。
沒有預料到的是甄祖心被總政文工團盯上了,起因當然是那部唯美主義的廣告片,當然還有那首歌。總政派出的人經過一系列的周折找到了正在北陽音樂學院的甄祖心,明確提出調她到總政。考慮到其學業未完,總政的人大包大攬,可以一面在中央音樂學院唸書一面工作嘛。
甄祖心當然希望去北京。出名是每個演員都渴望的事,總政歌舞團在文藝界是什麼份量甄祖心豈能不明白?但甄祖心有覺得對不起自己的母校和老師,所以很是猶豫,倒是秦武陽認爲絕不可放棄這次機會,知道機會多難嗎?而且中央音樂學院的水平也非北陽可比。就像一塊美玉,也要到了高手匠人手中才能成才啊。
秦武陽的話並沒有讓頗重情義的甄祖心下定決心,榮飛上門來的遊說最後將其“趕”到了北京。聯想到甄祖心後世的輝煌,榮飛在內心得意洋洋,竟然是自己一手打造了一位天皇巨星?他對自己的記憶發生了懷疑,記憶中的甄祖心是如何出名的呢?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