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沒猜錯,榮之英確實想跟侄子好好談談。
當聯投的實力逐漸展現在世人眼前時,最過驚訝的卻是它的創始人的家人。榮之英的震驚非同小可。他知道侄子生意做的好,知道他掙了大錢,幾十萬對於他已經不是個事了,就像給自己房子,給小杰房子和汽車,雖然對於他來說已經很驚人了,但沒見到安堡工程前,絕對沒想到聯投竟有如此大的規模和氣魄。
當榮傑說大哥在安堡建廠搞汽車了,他便抽空讓榮傑開車帶他去了安堡,看到修建未完的道路,加油站,熱火朝天的建設工地,榮之英很難想象這樣規模的企業竟是侄兒所有。
難怪小杰後悔了。兒子雖然沒說,但榮之英看出小杰對於離開聯投後悔了。
那天他也看了榮逸正在籌建的聯投物流公司。它佔據了原動力研究室的大樓的一部分,動力室還有一部分人沒有遷到北京,榮逸的新公司所佔的是其中的二層,已經有十幾個員工了。榮逸已經是聯投正式任命的物流公司總經理,而小杰卻在鼓搗着一間照相館!半年的收入才幾千元!
可以想見,將來小逸將是聯投的主要領導,或者說與其兄共掌聯投,而小杰卻與這個無法估量其資產規模的企業再無任何關係!
如果是老父親留下的企業,他可以理直氣壯地爲兒子爭他應得的那份權利,但這個神奇崛起的龐大企業集團是侄子一手創立,跟自己,跟小杰或者其他人概無關係,他怎麼也無法跟侄子提出對於聯投的任何要求。
唯一的考慮就是讓小杰重返聯投。畢竟是他的堂弟,總不會與一般人一樣看待。
榮之英比安萍的想法要客觀一些,安萍則不斷埋怨小杰不曉事,你哥讓你跟小逸一同組建什麼物流公司,你怎麼就不答應呢?你做你的照相館,做一萬年也抵不上人家一年!
榮之英都清楚,他必須好言相求。他已無法擺出叔嬸的身份了,至少在小杰的工作問題上不能以身份壓人了。這個道理他比妻子安萍清楚。
一家人進入桃花溝遊玩,這條山泉淙淙的溝裡種植了數不清的桃樹,如今桃花已經過了季節,但滿溝也盛開着不知名的野花。賞着綠樹鮮花,嬉着歡淌的溪流,久居都市的人們自然心懷大暢。尤其是孩子,甜甜早已脫掉鞋襪跳到了水裡,鵬鵬則努力掙脫紀芙蓉的手拼命要往水裡跳,就是在榮逸懷裡的六個月的姍姍也指着溪流用只有她明白的依依呀呀述說着心中的歡喜。
生命來自水中,人類的基因中帶着喜水的因子。可惜水這種滋養萬物的生命之源,隨着人口的繁殖和工業化的進程,越來越成爲人類的心腹大患。
“嫂子,山上的水怎麼來的呢?”紀芙蓉問邢芳。
“山多高水多高,我也說不清。桃花溝的水好像不如水仙溝呢。”上次跟榮飛來,記得是去的水仙溝。”
“下午咱們去看看。”黃曉敏接話。
榮飛立在一塊山石上用萊卡給家人照相。不要那種擺出姿勢的照片,而要捕捉最美的瞬間。在人物、風景及光線中,首先考慮的是人物,而且一定要捕捉到人物最動人的表情,一張好的照片就是人物風景及光線的完美結合。
一卷膠捲很快就照完了,榮飛坐在山石上,掏出膠捲換卷。然後將相機交給正用一架海鷗相機對着風景拍攝的榮傑,“用我的,你那個機子不行。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回去洗出照片後讓我看看你照相的水平。”
“他哪裡會照相呀,不聽我們的話,非要搞什麼照相館。”安萍抓住機會,“小飛,我們說他是不聽的,你的話他可不敢不聽。還是叫小杰回聯投吧。”
“唔?”榮飛回頭看着小杰,“你的照相館不辦了?”
榮傑稍有些尷尬。從本意上講,他更願意自己當老闆,寄人籬下誰也不願意。從掙錢上看,回到聯投的“錢途”光明的多。榮逸去年的實際收入超過十萬,這是一個天文數字。絕大多數人拿着數百元薪酬的時候,十萬元是什麼概念?而且其中大部分都是以股權形式存在的,在聯投連年盈利前途一片光明的情況下,股權就是下金蛋的母雞啊。
父親跟他認真談過,就算堂兄性子有些冷,但他的親戚並不多,除掉那個農機廠的連襟外,也就是小逸和你,打虎親兄弟,聯投這麼大的規模,他不用你是不可能的,就看你怎麼幹了。
“自己幹其實很難的……”榮逸已經表明了態度。
“那就回來吧。不過你借家族基金的款子要結一下。小杰,這是個規矩,必須按規矩來。”
“可是我借的錢都投在照相館了……”
“那就將它盤出去!虧了的部分你要補齊。基金會的章程你是知道的。”如果他不回聯投,以做生意借的家族基金假如虧損了,那部分錢也不必歸還,只是損失了今後的借款權了。但如今不足一年重回聯投,就必須歸還所借。
榮飛看榮逸比較爲難,“大約會虧多少?”
“房租我是租了二年,那部分肯定要不回來了。器材一賣就虧了……”
“虧的部分我可以借給你,但要在你的薪水中扣回來。這點你要明白。”
“好吧。”榮傑如釋重負。
“那國慶後你就着手處理照相館吧,利索了就去傅家堡物業公司報到,讓秋生總經理給你安排工作。”當初是有讓榮傑和榮逸一起搞物流的想法,既然榮傑當初沒有答應,現在分開或許更好一些。
“榮總,你們怎麼走的這麼慢呀?”趙淺予等一幫聯投總部的青年已經轉回來了。
“我們是老幼並行,自然不能和你們年輕人比。”榮飛微笑道。看見錢蘭蘭也在人羣中,“小錢也來了啊,黛山的風景不錯吧?”
總部的青年們驚異董事長似乎和剛來的小錢秘書挺熟。
“挺美的。”錢蘭蘭答道。
“酒店有很先進的娛樂設施,保齡球,卡拉OK,晚上可以盡興地玩啊。”榮飛對錢蘭蘭說。
“我們剛纔還想請你跳舞呢。我們準備組織舞會……”趙淺予企盼地望着榮飛。
“舞會好啊,你們玩吧,我就算了。難得全家出來,想陪陪家人。”
“這是你兒子吧?好可愛的男孩啊……”鵬鵬興高采烈地在溪邊戲水,鞋子褲子已經溼乎乎的了,全然不顧。趙淺予過於要抱鵬鵬,被他在臉上打了一掌,嫌她破壞了興致。
榮飛虎下臉,上前在兒子屁股上拍了二巴掌,鵬鵬咧嘴大哭起來。
“怎麼打孩子呢……”趙淺予趕緊去哄,鵬鵬被紀芙蓉抱起來了。
榮飛有些尷尬,“對不起。”
“你應該對孩子說對不起。”趙淺予嫵媚地一笑,“小孩子是沒有錯誤的,錯誤的都是大人們。”
“王愛英沒有和你們在一起嗎?”榮飛轉移話題。
“她在後面……”
“甜甜,跟爸爸走,我們找王阿姨去。”榮飛喊了一聲。
“哎,”甜甜跑過來抓住榮飛的手。
走了約一里地,看見王愛英一家慢悠悠地往回走。
“我跟愛英說點事,”榮飛對李國俊父子說。
“就別說工作了吧,難得來一趟,這兒好,減肥。”王愛英笑着說。
“坐吧。”榮飛指着一塊平坦的大石說。
“真有事?”
“嗯,基金會的事。”
基金會91年繼續在南郊農村和北工、建工兩所大學展開資金展開投入,南郊傅家堡、安堡兩鄉至年底總計將得到370萬的資金支持,所有小學全部解決了危房問題,拖欠村辦教師的工資也全部解決了。北陽兩所大學共計將得到基金會1300萬的資金支持。建工學院已經與陶氏建立了對口聯繫,幫陶氏進行人員方面的培訓等工作。另外,北新市大約得到了100萬的支持,全部用於農村小學的新建和改建,大約可以解決12所小學的問題。
這些數字王愛英都有報告給榮飛。她不知道榮飛要談基金會的什麼問題。
“明年聯投的利潤將出現下降。主要是麒麟一塊花錢太多。但基金會仍會得到2000~2200萬的預算。這個額度將維持幾年,直到麒麟開始盈利。對於明年基金會的運作,你有什麼考慮?”榮飛將甜甜擁過來,她乖巧地靠在榮飛膝上。
“這一年對我是脫胎換骨的一年,是我淨化心靈的一年。實話說,從來沒有活的如此有意義。”王愛英撩起垂在臉頰上的一縷頭髮,“謝謝你給我的這個好差事。我常想,如果不認識你,不斷然辭職跟隨你離開北重,我將在那裡昏昏噩噩地度完一生,哪裡會知道還有如此精彩的世界?”
“哈哈,老李說你瘦了十斤。基金會的人非常辛苦,我心裡有數。難得的是你們手裡抓着鉅額資金卻能表現出一種慈善的胸懷,力爭將每一分錢花到最需要的地方去。陶莉莉跟我表揚你幾次了,說我簡直是將你當牛使。年底你要提出一份獎勵名單來,重獎基金會表現優異的員工。那個陳麗紅,表現還可以?”
“很不錯。”
審計部在91年初對王愛英主持的基金會進行了嚴格的審計,沒有發現任何問題。榮飛接觸的享受到基金會支持的政府和團體,對王愛英及她領導的慈善團隊的風評都極好。
“覺得需要幫助的人太多了。你要的計劃我還沒做。北新教育局最近找了我,希望基金會擴大對北新的投資。那邊我去過三次了,情況確實糟糕,欠賬太多。北陽的其他大學也在找我,想拿到聯投的項目支持資金。而謝希仁則希望明年解決慶豐鄉。”
“大學的對口扶持其實不算慈善,幫助困難大學生也沒花多少錢。農村基礎教育的規模要收縮了,因爲這一塊也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慈善。有揭短政府的嫌疑。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倒是因爲她,”榮飛抱緊甜甜,“在殘疾人或孤兒這塊應當開闢新的項目。至少要對孤兒院投入……你向陶姐彙報一下我的想法,具體你們拿個意見出來。資金來源於各企業的利潤,開支必須向董事會彙報,讓大家清楚錢花在哪裡,幫助了什麼人。”
“好的。”王愛英拉過甜甜,“多好的孩子,可惜了孩子的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