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飛今年不時感到頭疼,或許是工作的壓力大的緣故。在邢芳的堅持下去醫院做了檢查,醫生沒發現有什麼問題,只是建議他注意休息,改善睡眠。邢芳學了點按摩的皮毛,每當榮飛頭疼發作就胡亂在她認爲正確的穴位上按摩一陣,榮飛竟然感到症狀有明顯的改善。這個習慣也就保留下來了。
從新都的酒會回來,甜甜和鵬鵬都睡覺了,邢芳還在看電視。榮飛又感到劇烈的頭疼。這天邢芳正好沒有晚自習,於是又爲丈夫做了回頭部按摩。倆人一面做按摩,一面聊起剛纔的酒會,邢芳以爲丈夫的事情不甚順利,榮飛說不是,還沒有結果,已經做好了不順利的打算。但這一步一定要走,官場實際是個非常講面子的地方,有些-----想了半晌,榮飛沒找到合適的詞語,說了句讓邢芳感到發笑的話,榮飛說官場就像黑社會,面子是很重要的,他們拒絕了我的產品不要緊,如果我不給他們這個面子,後果便很麻煩。現在榮飛一般不瞞妻子自己生意上的事,好在邢芳只當一個聽衆,不發表自己的意見,榮飛嘮叨一陣,似乎可以收到放鬆心情的感覺。接着聊起家族基金會的事。榮飛說你家的事情你親自辦,不要走我媽手裡那筆錢了。這個決定曾對邢芳說過,邢芳沒有意見,邢芳的意見是自己不想參與這個不知道會出現何種結果的家族基金會,但榮飛堅持要她參與管理。榮飛的道理是,你是榮家的長房媳婦,可以不給孃家辦事,但婆家的事一定要管。否則就融不進這個家庭。邢芳問基金會你既然只出錢不管事,不會讓我管吧?榮飛說不會,你只是參與,我已寫了份基金會的章程,你得空可以看看並修改一番。我準備將拍板權交給我媽。邢芳說爲什麼不給你爸呢?榮飛笑笑說我爸總意氣用事,讓他管一定會把親戚得罪完。邢芳沉吟片刻說,我覺得這個基金會不好管,你自己擺脫出來了,卻將媽陷進去了。榮飛嘆氣,這也是無奈的事,親戚不是朋友,不好絕交的。我哪有時間管這些啊,我的情況家裡都清楚,不找這麼個替身,還不把我煩死?
魏瑞蘭得到了“家族基金會”的最終控制權讓榮之貴感到極不舒服。但榮飛在家庭會議上就是這麼說的,還拿出了基金會的章程,基金的使用對象是家庭成員,包括外系的親戚。使用的範圍有創業、上學、治病、成家等事宜。但超出2萬的花銷必須由家族基金理事會成員半數以上的簽字同意。如果意見對立,則由魏瑞蘭最終拍板。榮飛的奶奶、父母、叔叔,加上邢芳、榮逸和榮傑,成爲了基金會理事會的成員。榮飛卻不在其中,表明了不參與其事的態度。當時王老太、榮之英等長輩都在,錢是榮飛出的,如何使用當然是他說了算。榮之貴心裡不舒服也只好忍着。
成立家族基金會的想法長子是和他講過了,他沒什麼意見。倒是王老太對此大爲讚賞,老太太是個很精明的人,自認讀出了孫子的內心,此舉有兩個好處,一時將大孫子從家族瑣事中解放出來,如今他生意越做越大,怕是真沒精力關注家裡雞毛蒜皮的小事。二是增強了家族成員間的凝聚力。按照榮飛所說,該基金會的照顧對象中不僅有父母系的親屬,叔叔那系、包括老太太孃家也在內,這樣親戚會因爲這個基金會更加親密,而且正當的開支都在支持範圍內,也解決了親戚們生活上的大型花銷。
榮飛更屬意於家族成員的創業積極性。榮家有了現在的底子,只要不來類似特殊時期的的運動,這輩子是富定了。但這種富裕對家族成員特別是年輕成員是最糟糕的,榮飛深知這一點。記憶裡那些富二代的所作所爲讓他心生警惕。所以他在親自起草的基金會章程中對於家族成員自行創業給予了最優先支持,家族成員在選定項目遞交可行性報告並得到基金會理事會批准後都可以拿到一筆不超過20萬元的創業基金,這筆錢算是基金會對家族成員的投資,以後的處理方法有兩個,一是歸還本金及利息(利息按照當期銀行貸款利息的50計算)二是算作基金會在成員所立公司中的股份,二選一的問題。
榮之貴最近一直在忙天井巷的院子。亞運會行將結束,古井巷的室外裝修也近尾聲了,老王家靠巷子原來的古董鋪子一直沒關門,由着榮之貴鼓搗,兩個月算下來掙了小五千元,讓他十分的高興。這部分錢算是他掙的,花起來也就格外理直氣壯。大部分被他做了“擴大再生產”——買入那些買得起看得上的貨品。現在已經認識了不少的古董販子,每天都有神神道道的人物上門來找老榮師傅洽談業務。老榮同志的精氣神最近空前高漲,午飯基本不回家吃,就在甜井巷的小餐館用餐,或者被人請,或者請人。有錢的感覺真是妙。老榮同志就是這樣的感覺。說是在甜井巷3號院監工,實際上主要精力就是倒賣其那些莫名其妙的古董,沉湎其中樂此不疲。對於家族基金會也就看淡了,紡織廠那邊倒是通知他去上班,他拒絕了,反正一直有人在休長假,他不去也好。不過這回的政策有所調整,不再按比例發工資了,而是全部停發(剛剛實行的養老保險還是由工廠交的),所以原來休息的人都急着上班,像榮之貴這樣有了穩定財源的人是極少數。
第一個申請家族基金支援的竟是王村的親戚王志剛。王志剛與其小舅子在王村辦了個玻璃廠,缺少流動資金,找表嫂幫忙。這點讓魏瑞蘭感到難辦。當初丈夫的表弟,在公社工作的王志剛鼓動丈夫賣掉金條買車做運輸生意,結果賠慘了。要不是兒子出手(魏瑞蘭相信婆婆的話,那五萬元救命錢就是長子出的)。兩家爲此長期失和,將王老太夾在中間極爲難過。時過境遷,隨着榮飛的事業崛起,王老太在家裡的地位越來越像紅樓夢裡的賈老太了。和王村孃家的關係也修復了,數年不上門的王志剛逢大節必來探視姑母。至少在表面上親戚之間又恢復了走動。
王志剛明言要借20萬,正是這個數字魏瑞蘭感到爲難。榮飛給基金會賬戶打進來200萬,所謂賬戶,不過是一張寫着魏瑞蘭姓名的摺子。王志剛開口借20萬聲明完全按照基金會的規則辦事。說明人老卻不糊塗的王老太將基金會的事情對她這位侄兒講了個底漏。魏瑞蘭決定將王志剛的申請上到理事會討論。這件事尚未有個明白,侄兒榮傑書面要借10萬元做他的創業基金。榮傑準備於妻子開一間照相館,10萬元是用來租房子添置道具器材的,榮傑說他自己已湊了萬把元了,有這10萬元即可將小店辦得像模像樣。榮傑還說他找過大哥,大哥要他來找大媽(北陽稱伯母爲大媽)。魏瑞蘭不能拒絕,10萬元也需要理事會討論,得,這下好了,榮家的幾個核心人物整天就研究這個吧。
王志剛和榮傑的申請均通過了“理事會”的審查。對於王志剛,榮之貴與榮之英兄弟倆都投了反對票。但王老太和邢芳是贊成的,於是魏瑞蘭的一票至關重要,她深思後還是投了贊成,這樣20萬就劃到了王志剛賬上。事後她對丈夫說,“現在我揣摩出小飛的用意了,他是嫌心煩,於是搞了這個基金會。你媽在小飛心裡是什麼位置你最清楚,我們這兒拒絕了,只要老太太想給,輕易就可以從小飛那兒拿到,別說20萬,就是200萬也不難。現在小飛的翅膀硬了,順着點好。”
家族基金會的消息不脛而走。不久,棗林的親戚們紛紛上門,除老大魏建國外,都向魏瑞蘭伸手。棗林的親戚們倒不是創業,他們申請資金的用途大多是蓋房娶婦嫁女。即使身邊有個棗林建材,農村人底子太薄,攢幾個錢實屬不易。現在憑空出來個基金會,像生活性的困難申請是不需要歸還的,這不是天上掉餡餅是什麼?所以魏瑞蘭的弟妹們每人都抱着希望興沖沖的跑來。3萬元之下是不需要理事會審批的,魏瑞蘭一個人就可以做主。她一面感到肉痛,一面還是每家給個一萬二萬的打發掉。200萬資金捏在手裡,某種意義上就是自己的錢,這樣撒出去不肉痛纔怪。
魏瑞蘭現在對兒子擁有鉅額財富的心情有幾分理解了。權力意味着責任,手裡捏着200萬就是權力,但煩惱隨之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