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十二號,在家和家人用晚飯的榮飛很明顯的心不在焉,父親和他說話幾次沒有聽清,邢芳不得不復述父親的話。魏瑞蘭問榮飛是不是有什麼事,榮飛說他在等一個電話。那個笨頭笨腦的大哥大就在手邊,榮飛似乎一直在等一個重要的電話。
“有什麼急事?”榮之貴問。
“等日本的一個消息。”
“日本?你和小日本有什麼關係?”
“股市,公司在日本股市上有些投資------”
“股市是什麼玩意?”
中國人告別股市已經四十年了,一般人真不知道股市是什麼玩意。但一兩句話又解釋不清楚。倒是『奶』『奶』有點見識,“小飛,我聽你爺爺說過上海灘交易所的事,那不是個好東西,就是賭博嘛。你做生意可不能打交易所的主意,一個不小心就將家敗光了。你爺爺當時的大掌櫃叫文明,就在上海炒過股票,說起來簡直不堪回首。一夜之間就輸掉了七千大洋啊。”
這個故事榮飛是知道的,那位文明先生曾是爺爺那個小金店的大掌櫃,結實上海一位富商後『迷』上了股票交易,最後在上海灘敗了家。北陽解放前文明先生就退出了福順永金店了。不過壞事變成好事,那位文先生拿着幾千大洋回到臨同老家,安然度過了後來不間斷的政治鬥爭,而福順永的繼任大掌櫃卻被定爲資本家,在**中被鬥死了。
“是啊是啊,你『奶』『奶』說的對。千萬不可搞那些莫名其妙的東西。做點本分生意就蠻好的。”
“股票不是你們想象的那樣。不出意外的話,今年上海和深圳就要成立股票交易所了。”榮飛對家人說,“你們總相信『政府』吧?”
“咱們國家也讓搞股票?”魏瑞蘭驚奇道。
“以後你還會看到更多讓你們吃驚的事的。”榮飛笑着對家人說,“不要總覺着新社會不會有舊社會的東西了,是不是?可是你想一想,之前哪有公開出售麻將的?現在差不多全民皆麻了。十年前有私人辦企業的嗎?現在咱北陽的私企越來越多了。哪爲什麼就不能有股票出現呢?明華服裝今年在香港就上市了,哦,就是發行股票了,公開發行,誰都可以買的。”
“爲什麼要到香港發行股票?你那個明華服裝不是辦的好好的嗎?”喝完酒開始吃飯的榮之貴問。
“主要的目的是籌集資金。”
“多少錢一股?”
“4.3港幣。現在漲到6塊了。”
“股票漲了是不是就掙錢了?”
“也不一定。假如你在明華服裝上市之初以4.3港元買1千股明華的股票,以現在的股價6.1元脫手,不算稅金的話你大概就掙了1800元。如果你捏着不出手,股票就是一張紙。”
“那你買日本的股票了?”
“我有個公司是做貿易的,主要業務之一就是做股市。他們在日本做了空頭------,空頭就是估計日本的股市要跌。”
“這就是賭博嘛。”
“有賭博的意思。不過是合法的賭博。看股票的漲跌是一門高深的學問,玩賭博卻不需要那些專門的知識。”
電話終於響了。榮飛忐忑不安地接了電話,真是於子蘇打來的,信號不是太好,不過可以聽清。
“日經指數跌了,到收盤已經跌了四千點!手機一直打不通,家裡的電話又沒人接------交易所的慘樣簡直就是1929年10月24號那個星期四!------”於子蘇抑制不住興奮,講述着現場的情景。榮飛可以想出來日本民衆的恐慌絕望,“好,太好了。祝賀你們。”歷史正沿着自己的記憶走來,日本將陷入漫長的衰退期。
“怎麼了,股市跌了?”榮之貴問。
“跌了,跌的很厲害------”
“跌了也能掙錢?”
“踩對點就可以掙錢------”榮飛興奮起來,明華貿易這回將從日本股市攫取上億美元的資金,有這筆錢,今年聯投的擴張特別是傅家堡的前期基礎投入就有了物質基礎。
甜甜放假了,要開家長會。小姑娘非要榮飛參加,榮飛答應了,抽了空去學校參加家長會。坐在一堆三十多歲的家長間,榮飛比較突兀,尤其是老師看了填的簽到表上的關係一欄是父女關係,榮飛總感到班主任老師的眼光一直瞟向他。
發到手裡的甜甜的成績不好,也不壞,位於中游。全班46個學生,總成績排在21名,典型的中等生。值得注意的是甜甜的語文只考了78分。這個成績在一年級小學生簡直就是不及格。
家長會後班主任老師留下了榮飛。剛纔老師已經自我介紹了自己,她叫劉美欣,戴一副近視眼鏡,留着整齊的劉海,典型的小學教師模樣。
“榮飛同志,”她一開口的稱呼便讓榮飛感到陌生且不習慣,很少有人叫他同志,這個曾經無比莊重的稱呼和小姐一樣被搞歪了,“榮飛同志,簽名薄上寫着你和任靜是父女關係,但她爲什麼不姓你的姓呢?還有,請原諒我的失禮,今年你貴庚?”
榮飛苦笑,他不願意將任靜的故事告訴更多的人,只能說是自己的養女。
“養女?”劉美欣顯然有些奇怪,“任靜同學左眼失明,而且『性』格上有些孤僻,哦,也不是很孤僻。我的意思是相比於同齡的孩子,她有些孤僻了。她是全班年齡最大的,而且,她似乎出現偏科現象------孩子某些方面表現出優點,比如勞動,她比一般的同學更不怕髒累------”劉老師介紹着甜甜學期來的表現。
肯定是指任靜的語文課不好了。對於一年級的孩子,更多是培養他們學習的興趣,成績絕對是第二位的。
“她不喜歡語文?”
“是。我帶語文課,不知爲什麼任靜同學不喜歡朗讀,也不喜歡背誦,識字也比同班的差。我跟她談過這個問題,她不說原因。其他功課是不錯的,數學次次都考100分,自然課也學的好。我留你的其中一個原因就是讓你和她媽媽幫助她消除偏科,語文的重要『性』不需要我講。榮飛同志,你是什麼學歷?”
“算是大學吧。謝謝劉老師,我會關注這件事的。任靜的經歷比較複雜,不比一般的孩子,”榮飛更擔心甜甜已經表『露』出的孤僻,決定尋求老師的幫助,“她的親生父母因毆打她而入獄了。我擔心孩子因此而發生『性』格上的變化,這方面學校對她的幫助會更大。劉老師,她有要好的同學嗎?”
“這就對了。難怪。”她鬆了口氣,“好像沒有,下學後總是直接回家了。”劉美欣回憶着。
“那好吧。謝謝您對任靜的關心。假期裡我儘量多與她溝通吧。”榮飛說,“還有什麼事嗎?”
“就是偏科的事,家長的作用是不能取代的,希望你們關注。”
“一定一定。”
我回到家,甜甜眼巴巴地等着我,還沒有睡覺。邢芳也在客廳等着我。
“叔叔,是不是我考得很差?”
“不是。”榮飛『摸』『摸』她的腦袋,“你的成績不算很好,但不差。”
“老師批評我了嗎?”
“沒有。老師說你熱愛勞動,她還表揚你呢。”
甜甜明顯的鬆了口氣,“哪我考多少名?”
“不要管名次,那不重要。老師說你不喜歡語文,是因爲劉老師的緣故嗎?”
甜甜眨着眼不說話。邢芳問,“甜甜,劉老師對你不好嗎?跟阿姨說說。”
“嗯。”
榮飛擔心地問,“她怎麼對你不好了?跟我們講講。沒關係,你怎麼想就怎麼說。”
“劉老師總問我的眼睛。還有,我胳膊上的傷疤------”
“老師是關心你。”榮飛似乎明白了。
“我不想別人知道。”
那對可惡的夫『婦』還是留給孩子心理上的創傷,或許自己也有份。榮飛沉『吟』片刻,“甜甜,除掉這個,劉老師那些方面對你不好?”
甜甜搖搖頭。
“甜甜,因爲每個人的『性』格不同,因此他們做事的方法也不同。和你在一起的人,一些人你喜歡,一些人你討厭,是不是?”
孩子點點頭。“但是,你不能改變他們,是不是?要學着適應他們,理解他們。比如劉老師,發現你眼睛有點『毛』病,自然便想知道是什麼原因造成的,這很正常。換了叔叔也一樣。阿姨就是老師,你問問她,是不是一樣?你看,是這樣吧?阿姨如果這樣問,你不一定反感,是不是?但劉老師也是關心你啊。”
“我不想讓他們關心。”甜甜提高了聲音,顯出她倔強的一面。
“好吧,有叔叔阿姨關心你就行了。過年前叔叔要去南方,帶你一起去,我們坐飛機去。好不好?”
“真的?”甜甜高興起來。
“真的。叔叔什麼時候哄過你呀?”對於孩子心裡的創傷,還須慢慢來醫治,急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