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飛用一週時間方纔憋出那份稿子,總算是交卷了。。至於上面如何看,現在卻不是他能掌握的。關於北重後世搞的軍品,身處營銷部的他並不知道許多技術細節,倒是對產品的成本,售價,性能比較瞭解,所以技術部分顯得十分粗糙,但關於這部新式的大口徑遠程火箭炮的描述是完整的,按照榮飛的描述,新型火箭炮將擁有100km以上的射程,帶有裝有200個子彈頭的巨型戰鬥部。其威力是現有火箭炮根本無法比擬的。僅是射程,就是現有的數倍,這是一個什麼樣的進步?
軍品暫且不論。進入8月份,本來該是農機銷售旺季卻遭遇寒流,新星一號8月全月的銷售不足200臺。而且應收賬款也到了一個足以讓胡敢發難的數字,胡敢爲此打了專題報告給朱磊,指出民品銷售存在的問題。報告沒有點史大春的名,或許是礙着和雲的面子。報告中胡敢對已形成批量的新星一號的成本進行了細緻覈算,得出的結論是每臺虧損235元。如果全年銷售2000臺,將虧損50萬元以上,這還不包括可能出現的壞賬損失。
朱磊不認爲應收貨款是大問題。到現在不過積壓了二、三百萬的貨款嘛。倒是突然趨冷的市場令朱、盧有些擔憂,已經給部裡做了保證,如果下半年抓不住,指標就泡湯了。
這份報告裡朱磊讀出了胡敢的另一份意思,就是對盧續的攻擊。自招工考試後,胡敢與盧續的對立情緒上升到一個新高度,會上很少爭執,變成工作中的抵制,比如現在這份報告,看來看去就是盧續在禍害北重廠。報告的結尾這樣寫道:如果銷量繼續上升而不改變目前的賒銷政策和控制成本,明年的虧損將是百萬元甚至更多!要知道北重一年的工資總額不過160萬元!
這邊新星一號出現問題,七分廠搞得乾粉滅火器卻出現了不錯的勢頭。目前開發的品種有四種,1kg,2kg,4kg和8kg。公安部的有關手續也辦下來了。從六月份起,兩個月不到的時間已經銷出去800多具,價值45000多元。而且他們手裡拿到的訂單還有2000具之多。按照朱磊之前給各單位制定的二級開發政策,這部分收入的支配權歸基層,七分廠於是興高采烈地發獎金,最少的都拿了200元,引起其他單位的嫉妒,揭發說他們搞二級用的都是一級的料——幾乎都是純利!這是典型的挖社會主義牆角!雖然文革已結束十年,偶爾也會蹦出些文革術語。揭發報告令盧續發笑,然後感到確實存在問題需要規範,首先這材料的來源就不明不白嘛,他們沒有自主採購權,800餘具滅火器的板材、乾粉、器頭是怎麼來的?朱磊卻對滅火器的前景樂觀起來,如果滅火器成了氣候不也很好嗎?東方不亮西方亮,總比在一棵樹上吊死好嘛。於是組織了專題會議研究滅火器的擴能問題,發現主要的矛盾是表面處理。因爲是分廠自己搞的,表面處理能力基本沒有,樣品的表處是外協完成的,前期的小批生產也是走外協之路,初步測算存在很嚴重的成本問題。目前市場上流行的乾粉滅火器的表處工藝不是噴漆而是噴塑,如果將該產品當做主導民品之一培養經營,非得解決表處問題不可。
朱磊決定將滅火器收上來一級管理,例如新星一號。這個決定卻導致七分廠的不滿。分廠的頭頭不敢找朱磊,而是跑到盧續那裡訴苦,當初工廠文件明確二級開發歸分廠所有,大廠不能看到利益就拿走,那樣會嚴重挫傷基層的積極性。盧續批評道,你們將銷售獲利全部發了獎金不做生產的積累之用,不是殺雞取卵是什麼?工廠不能任你們胡來。他心裡已認識到之前的政策需要大幅度調整了。
這邊民品的事尚未理出頭緒,那邊榮飛遞上來的關於軍品研發的報告令他感到興奮並困惑。他是老計劃處長了,可以看到許多機密文件,對軍隊目前火箭炮的裝備不陌生,如果按照榮飛所說,該產品定會受到部裡的高度重視,一定會拿到兵器研究院去,北重作爲研發單位之一和將來的生產基地,好處可是大大的。至少會使軍品現狀上一個大臺階。盧續將榮飛的稿子壓了二天,還是送到朱磊那兒了。
邢芳8月份利用暑假回空山老家陪老父住了半個月時間,預先說好了回廠的時間,他現在返回了計劃處,民品室又增加了一個新來的女大學生,叫蔣佳萌,學經濟的。盧續給榮飛的任務是滅火器的擴能,事情不算複雜,主要是建一條噴塑生產線。計劃書很快下發,設備處已經將設備調研完畢,採購報告都遞上來了。朱磊決定找部裡要錢,時間定於9月初,榮飛也要去。榮飛在8月下旬找個休息日開了車回十里坡接邢芳回廠。臨走時去榮誠總店問邢菊回不回家,邢菊於是跟榮飛回十里坡溜一圈。
邢家翻修好舊院後榮飛便沒有回來過,見三間簇新的窯洞被一座新磚砌成的圍牆圍在裡面,一條胖乎乎但很兇猛的黃狗衝他們狂吠着。聽見了狗叫聲,一個矮小的年輕女人一挑簾子出來,“啊,是你們啊。彪子剛纔還唸叨你們------這位就是五姐夫吧,快進家坐。”一口濃重的空山話。空山話不好懂,北新方言自成體系,空山口音算是比較難懂的,就算是北新他縣的人如果不熟悉空山也不大能聽懂,但榮飛可以聽懂。
邢彪結婚時榮飛沒有回來,自然也不認識宋賴妮。一見之下也算有幾分姿色,不過嘴角眉梢帶着一種任性和刁蠻。榮飛和宋賴妮點頭微笑,跟着邢芳進屋。現在邢芳老父與邢彪夫婦住在一起,三間翻修的窯洞隔成了兩間臥室和一間客廳兼儲物室。儲物室在中間,堆放着幾個麻袋,大概裝着糧食,擺在當地上不倫不類的。東屋住着邢維邦老人,邢芳和邢菊自然先到老父屋裡看望。這間屋子大概有十五平左右,靠南盤了火炕,火炕與東牆接口處有一個磚砌的竈臺。除了一個老式的大櫃外邊別無他物了,榮飛他們只好坐在炕沿上。
或許是邢彪告訴她結婚費用的出處,宋賴妮對榮飛很是客氣,或者說是親熱。端茶敬菸的,令邢芳和邢菊感到意外。
“彪子呢?剛纔說彪子唸叨我們,什麼事啊?”邢芳喝水,問站在地上的賴妮。
“是三姐的事,”宋賴妮乜斜着眼看邢菊,“你婆婆病了,要做手術,找你借錢呢。”
“什麼病啊?”邢菊站起來。
“癌症。什麼癌我可叫不上來,癌症連周總理都治不好,一個快入土的死老太婆,白花錢嘛。”
邢菊沒有理她,急匆匆走了。榮飛對邢芳說,“你不跟三姐去看看?”邢芳想想也是,跟着邢菊走了。
不一會兒邢蘭聞訊而來。村子就那麼大,榮飛的桑塔納一進村便有人告訴了邢蘭,等了一會兒不見人影,邢蘭便找了來,榮飛便問邢菊婆家出了什麼事,邢蘭說她婆婆檢查出腫瘤,準備做手術。北新的醫院做不了。醫生介紹去北陽,家裡好像錢不夠,老漢堅持要做,三個女兒卻不讓做。正說着,邢菊和邢芳回來了,邢菊對榮飛說,咱們回城吧,把我婆婆帶上,我不能見死不救。
就這樣榮飛他們帶了臉色黑黃的老女人在天黑前回到北陽。直接去了省人民醫院,掛了門診後就辦了住院手續。押金要三千,三個人身上的錢不夠,榮飛出去取了一萬元交給邢菊,邢菊鄭重說這是借你的,我會還。
一切該帶的東西都沒有帶,榮飛陪邢菊在住院樓外的小百貨買了些暖瓶水杯餐具衛生紙之類的東西,回病房的時候邢菊說你是不是笑我傻?榮飛說不是不是,總不能見死不救。邢菊嘆氣道,就是這句話。可惜我那大姑子小姑子就忍心她媽等死。病房在住院部的七樓,不知什麼原因電梯停運了,二個人沿着安全梯上樓,每個人都是一頭汗。在病房門口,邢菊對榮飛說,認識你真好。你安心辦你的大事,這兒有我就行了,你和小五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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