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續與榮飛的談話在不甚友好的氣氛下竟然進行了三個多鐘頭。沒有顧慮的榮飛暢所欲言,這是個難得的場合。從深圳回來後的他內心有這樣一個念頭,如果今年進入不了北重的中層,那麼將選擇離開。對於北重這樣一艘大船,個人的力量是微不足道的,需要整個形勢的逼迫和相關政策的到位,或許纔可以令其煥發內在深藏的動力。榮飛給盧續講述了他對國際形勢的判斷,因爲蘇聯這個龐然大物將在五年後轟然倒下,北方的國防壓力驟然消除,隨之南部那個忘恩負義的小鄰居也就消停了,我國的安全形勢進入一個建國以來從未有過的新局面,更多的是面臨國內經濟改革帶來的問題和西方和平演變的壓力------但即將到來的學潮動亂榮飛不想講,他只能利用政治走向不敢深入參與政治,那不是一個企業家明智的選擇。
“你剛纔說的星球大戰,什麼意思?”盧續問。已經夜深了,盧續卻毫無倦意。事實上他也不能睡,那邊卷子的裝訂還沒有結束。
“戰略防禦計劃,英文叫StrategicDefenseInitiative,亦稱StarWarsProgram,簡稱SDI。“星球大戰”是臺灣軍方對SDI的簡稱。該計劃源自美國總統羅納德·里根在1983年3月的一個著名演說。“星球大戰”發表後,1985年1月4日由美國政府立項開發,正式名稱是:反彈道導彈防禦系統的戰略防禦計劃,計劃於1994年開始部署。其核心內容是:以各種手段攻擊敵方的外太空的外太空洲際戰略導彈和航天器,以防止敵對國家對美國及其盟國發動的核打擊。其針對的對象顯然是蘇聯。其技術手段包括在外太空和地面部署高能定向武器,如微波、激光、高能粒子束、電磁動能武器等,或常規打擊武器,在敵方戰略導彈來襲的各個階段進行多層次的攔截。美國的許多盟國,包括英國、意大利、聯邦德國、以色列、日本等,也在美國的要求下不同程度地參與了這項計劃。
“計劃由“洲際彈道導彈防禦計劃”和“反衛星計劃”兩部分組成。其預算高達1萬多億美元。攔截系統由天基偵察衛星、天基反導彈衛星組成第一道防線,用常規彈頭或定向武器攻擊在發射和穿越大氣層階段的戰略導彈;由陸基或艦載激光武器摧毀穿出大氣層的分離彈頭;由天基定向武器、電磁動能武器或陸基或艦載激光武器攻擊在再入大氣層前階段飛行的核彈頭;用反導導彈、動能武器、粒子束等武器摧毀重返大氣層後的“漏網之魚”。經過上述四道防線,可以確保對來襲核彈的99%摧毀率。同時在覈戰爭發生時,以反衛星武器摧毀敵方的軍用衛星,打擊削弱敵方的監視、預警、通信、導航能力。
“‘星球大戰計劃’絕不是一個單純的軍事戰略防禦計劃。從歷史上看,美國的幾項國防戰略計劃,除了具有加強國防的重要作用外,還具有促進經濟的職能。通過這一計劃實施,來帶動一大批高技術羣的發展,以保持美國在經濟、軍事、科學技術等方面的領先地位。
從局部上說,‘星球大戰計劃’是一項國防高技術和國防經濟發展戰略;而從整體上看,它又是一項綜合而全面的國家總體戰略。我個人以爲更像是一場針對蘇聯的戰略欺騙。”
“欺騙?”
“是的。美國表面上是一個民主國家,實際是一個很霸道的國家,凡是符合他價值觀念的國家和制度,他便視爲盟國或友邦,凡是不符合他價值觀念的東西,他便千方百計的予以摧毀。這個價值觀念,也可以叫做意識形態。反映到組織層面,表現爲多黨制,三權分立等。蘇聯及我國實行的社會主義制度當然是美國爲首的西方國家的眼中釘,而蘇聯的威脅更大。美國要搞掉蘇聯,戰爭顯然不是上策。其實除掉戰爭,屈服敵國的法子很多,最高明的就是經濟了,站在蘇聯的角度看,如果美國搞星球大戰計劃,自己怎麼辦?核戰爭更多的是威懾力,如果美國有了覈保護傘,你打來的核彈到不了人家領土就被打掉了,核優勢還在嗎?所以蘇聯必須針鋒相對對發展自己的星戰計劃。在國力不等的情況下搞核軍備競賽必然帶來經濟上的後遺症,嚴重的情況下會亡黨亡國。”
盧續算是比較關心時事政治的人了,對星球大戰也是略有所聞,不曉得榮飛怎麼這麼清楚。想到自己是一家大型軍工企業的領導,不由得覺得羞愧,榮飛關心國際軍情變化不能批評,預測蘇聯與美國的軍備競賽更是大膽之極,尤其是美國的星球大戰計劃竟然是針對蘇聯的騙局!
“且不說你說的這些是否真實存在,我問你,這些和我們有關嗎?”
“當然有關係。美國是主導因素,如果美國借星戰搞垮蘇聯,國際局勢將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這種變化必然帶來軍事領域的變革。試問,當鐵幕不復存在,全球軍事政治格局從美蘇爭霸到美國一家獨大,戰爭的形式會發生怎樣的變化?兩伊戰爭結束會帶來什麼變化?回到國內,既然十一屆三中全會確定經濟建設的中心地位,外交局勢必須圍繞這個中心展開,帶來的必將是軍費大幅度壓縮,武器裝備以研製爲主,訂單對外沒有了軍貿,對內又大幅度減少,我們將如何自處?”
榮飛不止一次提醒軍貿的黃金歲月即將結束了。盧續對此半信半疑。說實話,盧續對榮飛的不滿之處正在於此,一個基層幹部,連芝麻官都算不上的小人物,總是大話炎炎,對這種國際局勢的預測實在不能令人信服,盧續沒有駁斥榮飛的武器,他對此毫無研究。但如果按照榮飛所說,國際局勢在八十年代或九十年代,也就是距今十年內發生不利於北重產業格局的變化,北重將會很艱難------
“還是沒有說清楚,我們該做什麼?”不知爲什麼,盧續還是願意和榮飛談下去,大話聽聽也不錯,權當聊天解悶吧。
“研製新型武器。”
“研製新型武器?”盧續失笑道,“你來廠時間短,不曉得軍工的規矩,我們有專業的兵器研究院,企業是沒有武器研製這項職能的!”
榮飛笑道,“沒有不等於不準。我們是國企,國家獨資,如果我們研製出適宜部隊的新武器,難不成國家會處分我們?”
“處分倒不會------”盧續沉吟道,“就算你說的有道理,我們也沒有研發力量!要知道研製一項新武器不是件容易的事。即使是仿製,有時甚至要二十年以上的時光。何況我們也不知道研製的方向。”
“事情的成敗往往在於事情的開始就決定了。如果方向正確,往往事半功倍。現在我們做這樣一種假設,國家研製重於裝備,就是更多的儲存一些新的技術兵器,那麼,國家需要什麼樣的武器呢?或者說應該往哪個方向展開研究呢?”榮飛決定拋出夢境中的一些東西,“我認爲,未來的戰爭形式決定武器的需求,那種像二戰的集團戰法,79年中越邊境戰爭沒有空中交火的地面步兵突擊再也不會出現了。取代他們的是遠程壓制,精確打擊,高效毀傷。一句話,就是讓武器長上眼睛!”
“談何容易!”倒不說榮飛預言的軍事變革是否準確,改變自己經營生產了多年的產品,主動進入新領域開發豈是件容易之事?盧續感到榮飛有些坐而論道了,“你知道軍品研製有多難?這不是企業一家可以解決的事情!”
“我曉得程序比較複雜,也要得到部隊的支持。但我們可以先做樣品出來。如果確定方向無誤,在我們現有產品的基礎上做改進,使其符合將來的作戰要求並不是不可能的事。現在我國處於和西方比較親密的一個時期,各種軍事交流,包括武器進口方面一定進展的比較順利。基礎的薄弱和文革十年的荒廢,可以肯定的說,現在我軍在制武器是比較落後的,蘇式武器比較美製武器在精確度上本來就有不少的差距,何況我們和蘇聯還有很大的差距?就坦克而言,我軍主戰坦克是59式吧?蘇聯已經是T72了,T80估計已經列裝部隊了。二者根本不是一代產品------我們廠生產的Q122已經快二十五年了吧?Y8也有十七八年了吧?按照正常的換代時間,換了幾代?如果我們廠主動拿出計劃和方案,您說部裡和軍方會不會支持?”
“沒想到你對軍品很熟悉嘛。”盧續曾做過技術員,在科研所幹過軍品設計,對榮飛說的一番話沉思起來。“這樣吧,我看你一定有些想法,不如你寫出來給我。好嗎?”
“盧總,軍品萬萬不可取代民品。只有民品繁榮纔是我廠長盛久安之道啊。”榮飛忽然擔心工廠在他的忽悠下將主要精力放在了軍品研發上,即使有成果也不能解決這個萬人大廠的生存和發展問題。今後的二十年甚至更長時間,我國可是處在一個相對和平的環境中啊。
“我知道。新星一號不是搞得不錯嗎?今年搞一千萬也是有可能的。”
不看好這個新星一號,在盧續的營銷模式下就更不看好了。榮飛還想跟盧續談談新星一號的營銷問題,盧續卻不想說了,關了燈休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