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別胡鬧!”曲一凡吼道。
王小四伸伸舌頭,退到了一邊。
幾個人旁若無人地交談着,那找上門來打架的十幾個人,完全被晾在了一邊。那十幾人已經被曲一凡打得找不着北,現在來的人,又是三個殺神一樣的存在,他們今天能不能脫身都成了難題了。一下子愣在當場,石化了一般。
但是,沒完,曹頡這裡突然出現了戲劇性的反轉,又把這十幾個人驚得目瞪口呆。
剛剛還是一團和氣的曲一凡,突然就不對了,突然就對着曹頡就是一頓破口大罵:
“曹頡,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東西,你知不知道自己闖了大禍!我問你,你爲什麼重傷了趙子諾?爲什麼殺了阿弼達、圖門海、馬春芳、司徒健?你可知道,你給本門派惹了大麻煩?”
嚯,瞧瞧,這個曲一凡,在爲他們出頭哩,責問起曹頡了。
“貓哭耗子!做什麼假?”他們中的一個人嘀咕道。
隨後,所有人便都附和道:“就是的,假模假式的。”
那個爲頭的輕聲說:“大家都別作聲,看他們怎麼說。”
曹頡當下回答道:“師兄是說在鐵扇子衚衕的事?那不能怪我。師傅早就跟我說過,在這種情況下,我可以出手。我必須要保證我的朋友和我的家人的安全。再說,那是他們自尋死路。師兄,你不知道,他們下手太狠了,竟然要殺了我的兄弟。”
“哼,你的兄弟?那個叫王棟的無名鼠輩嗎?賣友求榮,死了就死了,並不足惜!爲了這麼一個賣友求榮的鼠輩,你竟然出手連殺了人家四人,重傷了一人。你有出息啊!現在,你惹出大麻煩了,人家找上門來了,你看怎麼辦吧?”
“什麼怎麼辦?我要不打死他們的人,他們的人就會把我的朋友把我的家人給殺了。師兄,你是沒有看到,他們把我的朋友扣住了,把你弟媳婦也扣住了,把你侄兒小霈也抓在手上。還有,你弟媳婦有四個月身孕。好在丁梅沒有什麼事。如果丁梅出了什麼事,我要他們所有人付出代價……”
曲一凡打出一個不要再說了的手勢,然後,轉過身,殺氣騰騰地對對面的人說道:
“你們聽到沒有?你們要不是先威脅我們家小頡子的家人與朋友,威脅了一個懷孕的婦女,他怎麼可能出手呢?”
“出手?出手就得把人殺了嗎?”
“那他爲什麼不來殺我呢?你把人家手無縛雞之力的家人朋友挾持在手中,還拿着刀子,你想人家跟你客客氣氣地對你說,你真好,我真的得感謝你!”
曲一凡這麼一說,把自己都給惹笑了,連手持火把的跟班們也都笑得不能自抑。
“你要知道,如果圖門海、馬春芳、司徒健不挾持曹頡的家人,他又怎麼可能把他們殺了?人家的家人和朋友,手無縛雞之力,你們則是江湖豪俠。閣下現在竟然這樣說話,實在過於無恥了!”
“我們可沒有傷他們一個人,連一根毫毛都沒有傷着,他卻把我們幾個人弄死了。”來的人還在狡辯。
曲一凡冷冷地說:“閣下這是什麼話?這好在我們家曹頡有那麼兩下子,如果沒有這兩下子,還不是被你們弄死?你們弄死了程範大人,接下來又要對元字號的人下殺手,你們下得一盤好棋,爲什麼要把無辜的人帶到棋局中?你們要是不再退去,要是再打擾我們師傅,我可就真的不客氣了!”
話說到這份兒上了,十幾個人自覺面子上跌得太重,但是又知道武功上打不過人家。人家一個人,都不能把人家怎麼的,現在人家又來了三個人,就更沒得法子了。可是,武功上是輸了,面子上卻不能輸,於是,其中一個人便喊道:
“你們崆峒派就這樣不要臉嗎?先殺了我們的人,現在還帶這麼多幫手?天下就沒有個講理的地方嗎?”
楊童走上前,吼道:“說什麼呢?你們說什麼呢?什麼這麼多幫手?我們加在一起就四個人,你們呢?數一數!還有,剛剛我們的師弟講了,你們是二三十個人殺到鐵扇子衚衕,害得我們家師弟現在家都沒有了。你們找打!還不快滾?”
“滾?我們不怕你們以強欺弱。你們武功高又怎麼的?武功高就可以欺負人?你們最好識相點,趕緊把這個殺人兇手曹頡交給我們帶走,否則,我們馬上來大隊人馬,把你們這裡夷爲平地!”
曹頡一聽,懵在那裡了:“你們誰啊?我怎麼是殺人兇手啦?你們有本事把我帶走啊!”
十幾個人哈哈大笑道:“曹頡啊曹頡,這可是你說的。曲一凡,這可怪不得我們了,曹頡願意被我們帶走。既然如此,那我們就把你帶走。你到了我們那裡,再向我們的幾家掌門大師求饒免死吧!”
曹頡呵呵一笑:“好啊,看看能不能把我帶走!”
眼看又得打一場架,曲一凡連忙把曹頡拉回來,對那一干人說:“諸位,我看今天你們就見好便收吧!我今天也沒有把十成的功夫使出來,大家都留個面子日後好相見。但是,這個小兄弟,你們是萬萬不可以帶走的。他是我門中弟子,又是我們的新掌派人,你們以後要找他麻煩的話,就直接衝我曲一凡來吧!”曲一凡是看出來了,曹頡現在的身手,可能跟人家能打個平手,但是,到底是臨戰經驗不足,很難拿捏得住分寸,萬一再次失手打傷了人家,就真的得罪了江湖上的一干門派。
江湖險惡,曹頡還未涉江湖,還什麼都不懂。
見曲一凡這麼說,曹頡急了:“師兄,這事是我惹出來的,你不要摻和進來。這事情與你無關。”
“什麼與我無關?你馬上就是我們的掌派人,我是掌派大護法,你說,與我有關還是無關?還是剛剛那句話,想帶人可以,問問我這一雙手掌答應不答應。”曲一凡越身上前,對着眼前的這一羣人道:“既然曹頡是我們派的人,他犯的事,就是我的事兒了!這樣吧,我跟你們走!”
“你跟我們走?那還不全被你打趴下?不行,我們只要正主子曹頡。”內中一個人冷冷地說。
沒等那人說話,曹頡又憤怒地問道: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曹某隻是個崆峒派的外門子弟,我做下的事,爲什麼要怪罪到我的師兄身上。我當時就與那些人說過,我的所作所爲,與崆峒派無涉。你們請回吧!休要在這裡打擾我們師兄!剛剛我都說過了,我跟你們走!我曹頡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說到做到。只是因爲我師傅快要不行了,我得來送老人家最後一程。你們留個地方,我這裡辦完事,會自己前去領罪!”
人家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再糾纏下去,確實有點不妥,十幾個人於是圍成一圈,好像商量了一番,然後,丟下一句:“那行吧,你替老人家辦完事再說吧,七七四十九天之後,我們還在鐵扇子衚衕你們家的那片廢墟上較量吧!”
“休想!”曹頡高聲叫道。
“那麼曹大俠是想溜號?”
“你們真不要臉。鐵扇子衚衕有多少無辜的平民出入。你們不擔心傷及無辜?真是太不要臉了。一幫畜牲!要打,我們找個清靜的地方。”曹頡冷然道。
“那好,我們在延慶海坨山南麓見,下個月的最後一天,午時正點,來給我們個說法吧!”來人悻悻然地走了,拿着火把的隨從也都跟着盡去了。
“這些個人,倒也還知道些禮數,給了你七七四十九天爲師傅盡孝,但心中卻沒有平民百姓。仍然是一幫豬狗之輩。小頡子,我們走吧!師傅等着你哩!”曲一凡說。
曹頡一聽爲師傅盡孝,心裡一緊。楊童與王小四他們說過,師傅快不行了。人家給出的七七四十九天,是師傅
四個人連忙向黑暗處縱躍而去。
這裡手持火把的人也全力跟了上來。
很快,衆人在一處大宅院前停了下來。
守在門口的人,問道:“前來的可是曲大俠?帶回曹掌派沒有?”
“帶來了!”
早有人從內室走出來,喊道:“師傅要小頡子來了就進去!”
曹頡急急忙忙地跟着人進了內室。其他人便都留在室外。
內室的牀上,躺着一個老人。地面上跪着許多人,一個個低着頭,看上去都非常傷心。
而牀邊坐着的,竟然是曹頡的爺爺,另一邊坐着的是曹頡的奶奶。
曹頡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他明明看到奶奶在他面前斷氣的,也明明看到他的爺爺被裝進了棺材然後埋掉的。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這世上還有長得跟爺爺和奶奶一樣的人?
但是,爺爺和奶奶都沒有理會他,只對他指了指炕上的師傅,意思是讓他先跟師傅說話。
地上的人,連忙站起來給他讓出一條路來,隨後,便又默默地離開了房間。
曹頡這時候又發現,最靠近師傅身邊的醫生竟然是步軍巡捕營的醫官林西平。
林西平朝着曹頡和師傅鞠了一躬後,拎着藥箱也退出了。
曹頡一頭霧水。
這是怎麼回事,林西平怎麼會在這裡?
但是他沒有多想,他差不多是整個人撲到了師傅的身邊。
師傅的確是到了風燭殘年的時光了,師傅鬚眉皆白,臉上的精氣神也是一副將要下世的光景。
曹頡一下子就哭了出來:
“師傅,小頡子來了。小頡子沒有想到今生今世還能再看到師傅。小頡子天天想着師傅,自從下山後,小頡子天天想着師傅……”
陳鴻道睜開眼睛,看到曹頡來了,臉上泛出了笑意,他艱難地伸出手,愛撫地撫摸着曹頡的臉蛋,嘴裡喃喃地說道:“我們的小頡子是長大了。真的長大了!好,好!我剛剛聽林醫官講,你又很快要到九門提督手下當官了,好啊!好啊!”
說着,師傅咳嗽了幾聲。
曹頡連忙幫師傅拍拍後背,順手給師傅送去一縷真氣。
然而,曹頡發現,他送出去的真氣,竟然硬生生地被擋了回來。
旁邊爺爺和奶奶也是深情地看着曹頡,看到曹頡想要輸送真氣給師傅,連忙說:“孩子,別白忙活了。你師傅已經拒絕真氣輸入了。要是能夠接受真氣,我們早就把他治好了!”
爺爺在曹頡的後背拍了拍,奶奶習慣地在曹頡的臉蛋上輕輕地掐了一下。一下子,曹頡的淚就流了出來。
爺爺和奶奶默默地站起來,兩人非常默契地向門外走去。他們,是想把師傅的最後時光留給了這師徒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