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城位於洱海南端的龍尾山上,靠洱海的一邊是陡崖峭壁,難以攀爬,面南的一邊山勢轉趨平緩,化爲洱南的平川,地勢起伏,林木茂盛,河湖密佈。
風城位於洱海南端的龍尾山上,靠洱海的一邊是陡崖峭壁,難以攀爬,面南的一邊山勢轉趨平緩,化爲洱南的平川,地勢起伏,林木茂盛,河湖密佈。
風城便是順山勢而築,坐北朝南,外臨寬達十丈的護城河,背靠龍尾山主峰龍尾峰,東西面如主蜂延伸下來的護臂,奇巖險嶺,難以攀爬,成天然屏障。只南面建牆,連女牆高達八丈,爲泥石結構,從強力弩箭機射出的重鐵箭,如距離適當,連續多箭命中同一部位,肯定可射穿射塌牆身,開出缺口。
幸好南城牆外設甕城,等若另築一堵城牆,然後在城門一側再開一個甕城門,變爲兩門不是直通,進入後要轉向,外人入城,可先放人甕城盤查,作戰時也可放敵人入甕城,到兩門一堵,來個甕中捉鱉。
風城便是以山爲壁,以水爲壕,內高外低,易守難攻,故成洱海區的兵家必爭之地。由於地勢的關係,山城層層高起,大致可分爲五層臺地,以斜道貫通連接全城,斜道兩旁有石階向上,城門的底層最爲寬敞,有街道房舍,最高的一層是王堡,乃洱海王佟慕白的宮室王堡,城內白族三千二百戶,人口達三萬之衆,是洱海區最具規模的城池。
風城得名的來由,是因連綿百里的蒼山擋住了氣流,冬春盛行的西風,透過蒼山斜陽峰和高哀牢山脈之間的狹長谷道,吹至風城來,形成終年不息的西北風,故此風城的房舍均背風麗築,風城的風不帶灰沙,加上洱海的作用,故而空氣清新涼快。
龍鷹等的隊伍浩浩蕩蕩的從山區注入洱南的丘陵平野區,風城矗立前方,確有雄關的氣派,城外處處營帳,顯然是逃避戰亂的洱西白族,在此結帳暫居。
風城東南面兩裡許處營帳如林,打着施浪詔的旗號,顯示澤剛等亦沒有進城,令三人心中奇怪。
澤剛聞報而來,截着他們道:“我們想幫忙亦因佟慕白的態度而無從人手,先到我們的營地,然後從長計議。”
三人心中都打了個突兀,只好隨澤剛到施浪人的軍營去。
澤剛握拳道:“以前我已知道洱海王是個糊塗昏庸、縱情酒色之徒,現在才清楚,他不但膽小怕事,且是個死到臨頭仍不知道的混帳。”
四人在營地旁一道小河岸說話,載滿貨物的騾車隊,仍魚貫進入營地去。
龍鷹沉着氣道:“發生了什麼事?”
澤剛道:“我先派人往風城向佟慕白報喜,告訴他大捷的情況和送他們糧食兵器,並表明願助他們守風城,豈知竟給他一口拒絕,說什麼不願捲入我們施浪詔和宗密智的戰爭裡,要嚴守中立。”
風過庭皺眉道:“他不曉得宗密智已向他們開戰嗎?”
澤剛憤怒的道:“這隻縮頭烏龜,根本不理洱西族人的死活,只管關起門來稱王。看!逃難來的洱西人全被拒於城外,很多人已改往姚州或滇池逃去,兩天內走了萬多人。”
萬仞雨駭然道:“那他當亦不會接收我們救回來的白女。”
澤剛道:“女人他是多多益善,可是我們怎忍心把她們送入城破在即的風城去?”
龍鷹道:“這個看她們自己的意願吧!先讓她們清楚現在的形勢,由她們自己決定。如果她們肯隨你們回舍利州,你們會好好照顧她們嗎?”
澤剛容色稍緩,道:“女人是珍貴的財產,特別是年輕的女子,如她們肯從我們,我們一定善待她們。”
萬仞雨道:“你有向佟慕白提及我們嗎?”
澤剛餘氣未消的道:“沒有。根本沒有機會,我三次求見,希望能面對面痛陳利害,都被拒絕。”
風過庭問道:“現住你有什麼打算?”
澤剛道:“只好先回舍利州再說,風城再難有作爲,我們何不一起回舍利州?”
龍鷹道:“我們須留此看情況。如何可混進城內去?”
澤剛進:“只要你們亮出漢人的名號,進城不會有間題,佟慕白對漢人來者不拒,其他入城做買賣的白族人,則必須持有他所發的通行證才行。”
又失望的道:“龍神巫和兩位大哥,會再次和我們並肩作戰嗎?”
龍鷹道:“這個當然,只要未乾掉宗密智,我們就不會離開洱海,你們準備何時起程?”
澤剛道:“我們已做好一切準備,並派人去探路。敵人可在任何一刻出現,風城已成最兇險的地域,不宜久留,所以我們明早動身;但糧貨太多了,我們只能帶走部分。”
萬仞雨環視四周的河野山林,道:“我們可在附近找一個密林,將拿不走的東西埋在密林內的泥上下,下用埋很深,以備將來之用。”
澤剛喜道:“好辦法,不過只有裝在箱子內的東西,方可埋入泥土裡。就將滇幫贈送的三百多個箱子,以此方法處理,說不定有一天,我們可用之來攻打破敵人佔領了的風城。”
又道:“至於糧貨,可分出一半派給在城外的難民,三位意下如何?”
萬仞雨大喜道:“你是個好心腸的人,只憑這點,我們已願爲你們賣命。”
龍鷹道:“還有兩個時辰便入黑,時間無多,我們立即行動。”
翌日清晨,施浪戰士拔營起行,龍鷹三人陪他們走一段路程,且有逾四千的難民,求準隨他們回舍利州去。
施浪詔和洱西白族一向關係良好,生意往來緊密,到舍利州避難,當然勝過在風城外挨冷風。
七百多個年輕女子,除小部分在風城外的營帳找到親友者,都自願到舍利州去,雖然戰雲仍籠罩整個洱海區,但在驍勇善戰的施浪人保護下,暫時仍可得到最珍貴的安全。
施浪詔的戰士仍處於大勝後的氣氛裡,又知三人會在未來的戰爭站在他們一方,情緒高漲,士氣昂揚。
蜿蜒五里,由戰士、騾車和洱海難民組成的隊伍,轉西進入洱西平原,朝舍利州進發。到越過洱西集的災場,龍鷹三人才和澤剛等話別,領着小宛到平原西緣貼近蒼山的眉月埋香之處去。
“水光萬頃開天鏡,山色四時環翠屏。”
蒼山橫列如屏,蔥蘢疊翠,在洱海之西連綿百里,十九座山峰嵯峨壁立,每兩峰間都有一條溪水下瀉東流。
洱海北有彌苴河和彌茨河注入,東南匯波羅江,西納蒼山十八溪水,水源豐富,再從西洱河流出,與漾江匯合,注入從高原奔瀉而來、險奇壯闊的瀾滄江。
洱海蒼山,界劃出洱海區最豐饒的沃原平野,自古以來便是泛稱爲白族的洱海人聚居的福地,今天他們在此生活的權利,終受到史無先例的威脅。
蒼山羣峰終年積雪,銀裝素裹,景色壯麗,浮雲如帶,積聚半山,千變萬化,氣象萬千,忽起忽落,山區內冰磧湖泊密佈,其中的鷹窩,位於高峰之頂,更是風過庭愛鷹出生之地,聞之已令人神往。
四人三騎,在這片爭霸者必爭之地縱情奔馳,好泄去因這片美麗的沃土而來的不平之氣。
小宛非是不懂騎馬,而是因身處險地,故風過庭感到需要貼身保護她。
神鷹曉得回到家鄉,在高空盤旋飛舞,不時發出鳴叫。
大羣野馬出現半里外處,似要與雪兒等比拼速度,往同一方向奔馳,雪兒三馬興奮起來,不住仰首嘶叫。
鷹和馬兒們高漲的情緒,格外比對出他們難以開解的沉重心情。
三騎沿着河道奔馳,風過庭首先放緩騎速,深情的目光投注河水,沉聲道:“蒼山峰谷分明,十九峰夾十八溪,溪溪清涼澄碧,而衆溪之中,則以這條清碧溪最是纖塵不染,出山前的一段最美,清流從數丈高的懸巖直瀉而下,注入三個相連的沉潭,水石相因,水光愈浮,石色愈麗。”
萬仞雨來到他們旁,問道:“眉月的陵墓在哪裡?前方的河谷一目瞭然,卻見不到墓穴的標記。”
小宛答道:“巫主的墓穴是個大秘密,爲她立墓者都要立下永不宣泄的誓言,所以只限少許人知道。墓穴就在清碧溪出山前那處河谷的河牀下,依巫主遺書,以銅棺裝着她的遺體,立葬於水下的河土裡,並不作任何標誌.只在岸旁刻石爲記。”
龍鷹道:“小宛就是躲到這裡來。”
小宛另頭瞧着緊隨馬後的龍鷹,點頭道:“正是如此,小宛從沒想過敵人連這麼遠的地方都不放過,他們一字排開的排從東面搜索過來,小宛無從躲避,當時後悔得要命,後悔沒避遠點到蒼山內去,現在卻慶幸給抓起來。”
風過庭道:“他們有多少人?”
小宛道:“我當時心慌意亂,沒看清楚,但至少該有五百至六百人。”
萬仞雨道:“他們有侵犯你嗎?”
小宛赧然道:“巫主庇佑,他們只是將我抓起來。”
萬仞雨道:“這麼看,敵人軍規甚嚴,確有霸主的氣魄。”
龍鷹看着前方愈接近、愈感其氣勢磅礴的蒼山,山上植被茂密,引人入勝。道:“不但因軍規森嚴,且因此批人員有宗密智的特別任務,就是找尋眉月埋骨處,起出她的遺骸,以讓宗密智憑此作法,破去眉月‘期諸來世’的咒誓。”
風過庭一震道:“這怎辦好?”
龍鷹道:“只看眉月的河底墓穴仍然安好無恙,便知宗密智仍沒法破解眉月的法力,未能偵知眉月葬身的精確位置,只知大約在蒼山腳下。”
萬仞雨道:“宗密智怎可能曉得呢?”
龍鷹道:“如果我們承認有輪迴這回事,便不得不承認幽魂的存在,生和死間好該有一道界線。所有有通靈能力的神巫和法師,均可透過自亙古以來發展出的種種秘術,與鬼神溝通,甚至利用鬼神的力量,去曉得在正常情況下無從得悉的事,故而擁有我們沒法理解、不可思議的神力。眉月過世前肯定在這方面下過一番工夫,故宗密智雖有通神之能,仍沒法透過鬼神,破解眉月生前許下的咒誓。”
萬仞雨苦笑道:“愈說愈玄了。”
龍鷹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們必須掌握宗密智,方能收拾他。”
小宛叫道:“到哩!”
風過庭勒馬停定。
神鷹在上空處發出嘹亮的鳴叫,急旋一匝後,竟望蒼山飛去,轉眼沒入蒼山延綿十多裡玉白色的煙雲裡去。
四人收回目光,踏鐙下馬。
小宛欣喜的道:“些些兒回家去哩!”
“些些兒”是眉月當年爲神鷹起的名字,風過庭怕因名字而傷情,一直棄而不用。
三人仍未有機會答她,輪到雪兒三馬跳蹄嘶喊。
龍鷹解下雪兒馬鞍,搖頭苦笑道:“我們的馬兒給寵縱壞了。”
萬仞雨學他爲愛馬解鞍,欣然道:“它們勞苦功高,好應過一段寫意的日子。”
風過庭亦釋去坐騎負載,道:“這平原遼闊肥沃,更可能是世上最美麗的野原,處處生趣,我們因戰爭所累,無福消受,就由它們代我們去享福。想想亦令人充滿幸福快樂的感覺。”
龍鷹與雪兒親熱一番後,大力拍它馬股,雪兒一聲歡嘶,領着兩個馬兒兄弟,放蹄朝已去遠的野馬羣追去。
小宛擔心的道:“不怕它們打架嗎?”
風過庭道:“它們是馬兒裡的絕頂高手,別的馬兒只有臣服的分兒。”見龍鷹肩上託着接天轟,道:“還不找個地方藏起它,託着這樣的傢伙,如何入城?”
小宛道:“山內有藏東西的好地方,拜祭巫主後,小宛帶路。”
她常深入山區採藥,自是清楚山內的情況。
風過庭從懷裡掏出玉針,送入小宛手裡,小宛駭然道:“庭哥兒爲何給我?”
風過庭拍拍她香肩,道:“待會我送你入山,順道探望老朋友,小宛留在那鋰,過一段日子,待我們解決了風城的事,再回來接你。”
出乎三人意料之外,小宛沒有女兒之態,點頭道:“小宛明白,庭哥兒放心去辦你們的男兒大事,如果庭哥兒有何不測,小宛會以身殉庭哥兒。”
龍鷹道:“此事絕不會發生,小宛不信我們,也該相信巫主。”
小宛垂首道:“宗密智很可怕呵!”
萬仞雨道:“他們有鬼尊,我們卻有龍神巫。任宗密智法力如何強大,總是有蛛絲馬跡可循,我們的龍神巫,卻是宗密智永遠不會明白的東西,也是巫主與宗密智的隔世鬥法裡最重要的一環。我們今天立在河旁,是命中註定的事。”
小宛雖從風過庭處曉得眉月或許已輪迴轉世的事,仍是聽得似明非明,但因龍鷹和萬仞雨說的話均透出強大至沒人能搖動的信心,受到感染,容色舒鍰下來。
龍鷹向小宛道:“好好照顧些些兒,它也到了成家立室的時候哩!”
在河岸拜祭過眉月,風過庭送小宛入山。由於鷹族一向排斥外人,故龍鷹和萬仞雨跟入山區後,沒再深進,負責把接天轟和馬鞍藏於秘處。
兩人在一個小湖旁坐下,等待風過庭回來。蒼山的湖泊,果然名不虛傳,整潭水清澈見底,耀眼生輝,池周圍長滿蝴蝶樹,其中一株老樹主幹斜蔭池上,惹來大羣不知名的纖小鳥兒,在枝杈間縱躍歌唱,一點不怕他們。
萬仞雨道:“下一步怎麼走?”
龍鷹道:“我們回去守風城。”
萬仞雨失聲道:“佟慕白這麼爛,且何其主必有其兵,怎守得住?”
龍鷹道:“守不住也要守,這叫明知其不可爲而爲之,因再沒何第二個選擇,希繁眉月對此早有安排。”
萬仞雨苦笑道:“這是另一種的聽天由命。”
龍鷹道:“我有信心,公子定可尋回眉月,我們則可打敗宗密智,這種信心是盲目的,沒有道理,與眼前情況的發展,更是背道而馳。”
風過庭回來了,隔遠打個一切妥當的手勢,二人亦不打話,齊展腳法,離開山區,朝風城的方向全速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