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很好,易夢已經可以獨自在外面走走了。
今天再做一個全身檢查,一切OK就可以出院了。易夢一想到這裡就很開心。
“易夢,你怎麼一個人到外面來了?”歐陽致遠終於在醫院的花園找到了易夢。
“呵呵,我看今天天氣好,就想出來走走。不然都發黴了。”易夢已經有力氣開玩笑了,看着易夢的笑容,歐陽致遠也情不自禁。
“走吧!去做一個全身檢查,我就帶你回家。”歐陽致遠扶着易夢走去了檢查室。
然而,命運就是這樣愛捉弄人。
“醫生,怎麼樣?我可以出院了吧!”易夢有些興奮。
醫生看着報告單,沉默不語。
直覺告訴易夢這應該是不好的報告吧?!歐陽致遠也急了:“醫生,到底怎麼樣?”
“癌細胞轉移了。對不起,是我們沒有沒有察覺到。”醫生有些無奈。
歐陽致遠捏緊了拳頭:“這是什麼意思?不是說好了嗎?當時怎麼沒有化驗出來?”
易夢卻釋然的一笑,輕輕握住歐陽致遠的拳頭:“哥,沒事兒的。只要我還挺得住,就會堅持化療。一定會打敗它的!”
歐陽致遠回握住易夢,眼神裡充滿了憐愛與心疼。
“可能”,醫生艱難的開了口,“這次的癌細胞很猛烈,可能化療也抑制不住了。”
這就像一個晴天霹靂一樣打在易夢和歐陽致遠的心頭,這意味着什麼?
“不,我不相信。易夢的身體已經在好轉了,醫生你也看到了。”歐陽致遠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恐慌,氣急的說到。
醫生看着氣急敗壞的歐陽致遠,卻只是歉意的搖了搖頭。
易夢依舊握着歐陽致遠,不敢放手:“醫生,請問還有多少把握我能活下去?”
“保守估計20%。”
歐陽致遠一聽,愣在那裡:‘20%?當時的父親有30%的希望都走了。那易夢……不。’
“那如果我不治療還能活多久?”易夢竟像是在聊天似的,那麼平淡!
“最長六個月。”
易夢一聽,淡淡一笑轉向了歐陽致遠:“哥,我想回家。”
正如易夢和歐陽致遠商量好的,他們沒有告訴周阿姨。可是看易夢沒有恢復上學,而且身體一天比一天虛弱,周阿姨又怎麼會不知道呢?只是如果這樣能讓易夢快樂一點,又何樂而不爲呢?
就這樣,一直到花開了,春天也悄悄的來了。
“易夢,多喝點粥。這是乾媽專門爲你做的。”
易夢點頭笑了笑接過了粥:“謝謝乾媽!”
“易夢,想坐鞦韆嗎?”歐陽致遠在院子喊着。
易夢放下碗,慢慢走了出去。
“來坐下。我推你!”
易夢雙手抓住繩索,歐陽致遠在後面輕輕推着。如果現在他們都七老八十了,那該對好!這該是多麼美麗的場景。
“哥,要是我死了……”
歐陽致遠停了下來:“你不準死。”
“哥,不要這樣。讓我們勇敢面對,好嗎?”易夢又何嘗想在這風華年紀就和世界告別?
歐陽致遠沉默不語,他能說什麼?什麼都無力挽回。
“哥,要是我死了,把我的骨灰扔進大海里。好嗎?我想去看海,想做大海里的一條魚。”易夢望着漸落的夕陽,“真好,還能看見這麼美麗的夕陽!”
歐陽致遠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易夢,我們去拍一張全家福吧!”
易夢卻搖了搖頭:“不能,哥,答應我,我死了以後,好好照顧乾媽,然後忘記我,好好生活!”
歐陽致遠走到易夢面前,突然有些生氣:“易夢,你一定要這樣嗎?你不要再說什麼死不死的。還有如果你真的關心我,我要你看着我結婚。讓你知道你不要我是錯誤的!”歐陽致遠竟流起眼淚來。
看似決裂的話,易夢卻那麼幸福而傷心地哭了!兩人就這麼靠着獨自流淚。
周阿姨站在臺階上看着這兩人,眼淚也不自覺流了下來,心裡頓時心痛起來:‘老天,何苦折磨他們?’轉身進了屋。
歐陽致遠擦乾了眼淚:“易夢,進屋吧!起風了。”
易夢堅持不要歐陽致遠扶,她害怕周阿姨看見自己虛弱的樣子。剛進屋,卻看見電視正在播放一則廣告的新聞發佈會。
不錯,正在發言的是穆晨——“因爲這裡有很多值得回憶的東西。曾經有一個很美好的女孩指引我來到這裡。我發現這裡很美,養育了很美的人,孕育了很美的故事。雖然平淡卻幸福。對於快節奏的都市人,我希望他們都能停下來好好感受那份平凡的幸福!”
易夢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面龐,聽着那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僵在原地,嘴裡念着:“穆晨,穆晨,穆晨……”念着念着便哭了出來。
歐陽致遠覺察到易夢的不對勁,順着易夢的眼光看去——電視上是一個很成熟的男人。難道他就是易夢愛着的人?心裡突然有些感傷。
易夢慢慢走到沙發坐下,她看見了郝仁,還有一個充滿活力的女子。
熟悉的畫面在眼睛裡流轉,易夢念道:“這是長亭,是長亭。哥,這裡是我的家。”易夢搖着歐陽致遠。
廣告就算再長也有結束的時候,發佈會的轉播也結束。易夢卻埋頭哭了起來。歐陽致遠抱住易夢:“易夢,不哭。”
“哥,我想回家。”易夢抽泣地說着。
歐陽致遠當然知道那個家在長亭,只是易夢現在的身體不得不讓歐陽致遠慎重考慮。
*2011年1月28日 星期五 天氣:小小的下了一場迎春雪
穆晨的廣告是爲了我而製作的嗎?他還記得我?他不是應該忘記我嗎?醫生說我只有半年的時間了,我是不是不能再在這裡浪費生命了?我要它精彩的結束。我想去看海!我的心爲什麼那麼痛?爸媽先走了,然後是小哲,是不是我把他們害死的?我是個災星,對吧?所以還是早早離開,不能拖累了歐陽……星星的眼睛眨巴眨巴,也是贊同的吧?*
窗外飄起了柳絮,進入二月了。兩年前得二月是那麼讓人記憶深刻。二月的長亭很美,可是此時已經是物是人非了。
‘小哲,又快到你的忌日了。姐姐就要來陪你了!這樣你就不孤單了。’單薄的身體,即使是輕微的抽泣也是那麼明顯。
歐陽致遠站在門外靜靜望着易夢的背影,那一絲的抽泣就像在抽打着歐陽致遠的心。眼睛都不捨得眨一下,似乎一閉上眼睛再睜開,易夢就會不見。‘時間,你就不能慢一點?可不可以不要讓易夢離開我?’
“易夢。”歐陽致遠走近易夢。
易夢趕忙擦乾眼淚,“哥。”
“易夢,我帶你回家,好不好?”歐陽致遠寵溺地說到。
易夢不知道自己該是什麼反應了,本來這副身子就夠拖累歐陽致遠的了,現在歐陽致遠竟說還要帶自己回家,這能是一句感謝就能報答的嗎?卻只是哭了起來:“哥!”
“傻瓜!”說着便將易夢擁入懷中。
接下來幾天歐陽致遠便開始準備。
周阿姨捨不得易夢離開,她知道這次離開,就永遠見不到易夢了。可是想着易夢是要回家了,又不得不捨得,只好千叮嚀萬囑咐。
“易夢,讓乾媽好好看看。”看着看着周阿姨便哭了起來,易夢似乎最近很愛哭,也跟着哭了起來。
站在一旁的歐陽致遠看着這兩個淚人卻什麼都說不出口,這一別將要別的那麼久!
“乾媽,這個給您。是我自己繡的福袋,雖然醜了點。呵呵!”
周阿姨接過福袋,看着眼淚又要出來,便匆匆進了房間。
“易夢,你不用擔心。我會好好陪着媽媽的!”歐陽致遠或許是這個世界上最明白易夢的人了吧!
“哥,雖然很俗套,雖然這不能給你帶來什麼,但我還是要說一句——謝謝你!”易夢淡淡地笑着。
飛機在跑道上飛奔起來,歐陽致遠陪着易夢踏上歸途。
看着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地面,那些高樓都已經清晰可見,易夢有些激動,不禁引來一陣咳嗽。
歐陽致遠輕撫易夢的背:“沒事兒吧?”
易夢搖了搖頭,眼睛卻不願從窗邊移開。
飛機門被打開了,易夢在歐陽致遠的攙扶下走下扶梯,站在機場機坪上,易夢知道自己真的回來了,而且再也不離開了。
“易夢,我們找一個賓館住下吧!”
易夢卻拉着歐陽致遠搖了搖頭:“我們回家吧!”歐陽致遠點了點頭。
“易夢?你回來了!”門口的大爺似乎很開心。
易夢禮貌地點了點頭:“是啊!改天我來蹭飯。”
家裡的一切還是走的時候那樣。歐陽致遠讓易夢待在外面,自己打掃了起來,畢竟太久沒有住人,灰塵堆積。
臨近晚飯時間,歐陽致遠才徹底打掃完畢。
易夢看着那麼熟悉的一切,不由得嘴角一揚。
“怎麼樣?不錯吧?”
“是,謝謝你!封你做功臣,怎麼樣?”
“哈哈……”小屋似乎又恢復了朝氣。
“哥,明天是二月十日。”易夢說的有些悲傷。
歐陽致遠一聽便明白了:“是易哲的忌日?”
見易夢點了點頭,歐陽致遠說道:“我明天陪你去吧!”
淡黃的光從屋裡透出來,一絲溫暖,一絲悲傷!
風輕輕吹着,陽光稀稀疏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