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開氣和,京都山內神社又到了山花繁盛之期。
作爲供奉着永祿大逆時壯決戰死的山內義勝之神社,在幕府的體制內有極爲特殊之含義。雖然將軍家的菩提寺在京都相國寺,山內家的菩提寺在信濃鬆歷寺,但不妨礙山內神社享受幕府將軍足利義秀的特別照顧。
似乎是雅興正濃,足利義秀站在山內神社的臺階頂端,六十八級臺階又高又陡,爬上來頗爲不易。原本還在神道側邊修築了一道更加平緩的臺階,但是足利義秀仍舊登“男階”,而將平緩的階梯稱爲“女階”。
到底是馬上打天下的將軍,一點兒不肯顯示出軟弱。
諸位幕臣自然也只能跟着足利義秀往上爬,現下京都滿目的春色,足利義秀心情大好,拍着一旁的道邊石感嘆。
“那一片桃花開得甚好!”侍奉在一旁的足利義秀之弟,木曾義宣開口說道。
“確實殊爲欣繁。”足利義秀的小叔父姊小路治五郎綱佑也應和道。
“遠觀只得其形,卻不得其香啊,哈哈哈哈哈……”碩果僅存的老臣之一,黑澤良基上來的晚些,畢竟腿腳不如年輕人了。
“備後守說的是,正當花時,怎可不聞其香?”足利義秀似乎想到了什麼。
很快身爲側近佑筆的樋口山城守秀兼向臺階下面的御家人、諸旗本、側近番以及諸大名家的子弟傳令。誰能先跑去折下一枝梅花,再獻到足利義秀的面前,就將得到足利義秀的重賞。
比試的命令一下,諸子弟紛紛上馬,衝向桃林。有的人馬術委實厲害,也不下馬,使一個馬上簪花的招數,幾乎一瞬就折下花來,將花枝叼在嘴中,策馬迴轉。
真是個行雲流水,令人拍案叫絕!
但見得人人踊躍,各個爭先,武家子弟這般有生氣自然是一樁大好事,臺階上的足利義秀和諸大名看的紛紛鼓掌,甚至有些人兒子也在下面策馬飛馳,自然更加歡呼叫好。
自有那騎術好的,這時候已經衝到臺階下,晞律律馬鼻嘶鳴,先到的幾人紛紛下馬,捧着梅花,向上攀登。
只是那石階實在陡峭,根本快不起來,一不小心就要滾落下去。出了洋相事小,扭了脖子丟了性命事大。
這時候有個年輕的武士眼看落後於人,先到者甚至已經攀爬了二十餘階,他要是這樣下馬登階,自然是必輸無疑。索性便不歇馬,雙手抱住馬頸,大呼了一聲“起!”
胯下駿馬居然沒有畏懼那陡峭的臺階,馱着身上的年輕武士,騰躍着衝上臺階。臺階上的大佬們看的那是驚異連連,捫心自問,這般危險的乘馬上階,絕非常人啊!
“此人真是馬術精合,膽大勇銳啊!”
“確實如此!”
“不知是誰家的子弟,竟有這般氣魄!”
階上諸位很是欣賞這年輕武士,足利義秀也生了愛才之心,雖然天下初定,兵戈暫歇,但是這樣的勇士哪個君主不喜歡呢?
人羣中一名矮小的武士起先並沒有擠到人前,自然也看不清什麼,等到人人歡呼,他纔在人影中看到那衝上臺階的身影,不由得心下大喜。
那年輕武者雖說心下也有些害怕,但是沒想到真給他衝上了臺階,面上自然不露一絲痕跡,英姿颯爽的跳下馬來。將口中銜着的桃花雙手捧起,小碎步快跑到足利義秀面前。
“請殿下賞花!”
“哈哈哈哈哈哈……果然桃香沁人!你是誰家的子弟?”
“在下乃是江北橫山一萬貫名主,羽柴筑前守之嗣子,羽柴小一郎秀勝!”年輕武士大聲報出家門。
不曾想居然是羽柴秀吉的兒子,人羣自動讓開,把被遮擋在後面的羽柴秀吉讓了出來。羽柴秀吉雖然老邁行慢,但是哪裡想到羽柴秀勝出了這麼大的風頭,面上的喜色根本遮不住。
“稟殿下,小兒原是舍弟秀長之子,因着臣無所出,這便承嗣。此番殿下有召,一併帶來,在殿下面前獻醜了。”
“無妨無妨,年輕人有爭勝之氣乃是好事!”
這時候天下平定,就算羽柴家是織田氏的舊臣,沒看到現在織田義雄正以幕府親藩的身份享祿尾張一國嘛,所謂的逆臣身份早就沒人提起了。
而且此前足利義秀允諾要重賞第一個獻花的子弟,那自然是金口一開,不能反悔的。
“羽柴秀勝是嘛!從現在起你便是餘之側近,先授你江北河田五百貫知行!”
羽柴秀吉和羽柴秀勝父子二人聽了不由得大喜過望,現在戰功撈不到,他們這種外樣想要加增領地根本不可能,羽柴秀吉跟在足利義秀後面鞍前馬後十多年,才恢復到橫山一萬貫,羽柴秀勝短短一分鐘就掙了五百貫。
至於做足利義秀的側近,那更是前途遠大,兩個那真是謝恩磕頭,難掩喜悅!
開春迎了個好彩頭,足利義秀正式告祭自己的生父足利義勝,典禮盛大且莊重。從神社中堂,沿着神道一路向下,超過三萬名士兵昭示着幕府的強大。
好一副幕府新盛景!